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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谣(5)【修】
墨歌靠在客房的窗前,把玩着手中骨笛,问道:“师兄,苏姑娘今日讲的那个故事虽然只有半截,却当真是大有深意啊。”
梓夜轻轻哦了一声,道:“为何这么说?”
“只不过感叹一下,生在苏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墨歌随口答道,想了片刻,便问:“师兄,你觉得哪里有问题?”
“我倒不觉得哪里没有问题。”梓夜想也不想便答道。
“难得听师兄这样讲话,师兄把疑点说出来,也好让我想想。”
“第一,苏墨白的房内为何会挂苏沐的画像,还是苏墨白亲笔所绘。第二,苏姑娘不曾说起过请魏紫施术的事,半句都不曾提起,可见,苏姑娘没有完全说真话。”
“这第三么,苏浅堇不懂迷魂引,还诳我这懂行的,真是失策啊。”墨歌接了梓夜的话继续说道。
“这倒也未必,苏姑娘请的道士没准是个招摇撞骗的主,骗了钱财便走了,哪管这么多。”
“那道长倒也稀罕,竟懂的迷魂引。”
“哈哈,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说不准人家就是懂一点皮毛呢。”
用过晚饭,墨歌满足地拍拍肚子在苏府后院闲晃,因苏墨白还未醒转,苏浅堇也无心用饭,只便宜了墨歌,那一桌子精致的江南小食光是看就已让人食指大动,席间虽有苏纤纤那丫头不满的抱怨声,墨歌却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埋头猛吃。
“苏府的厨子是早年宫里专门为当今太后准备的御厨,那一手江南美食着实是绝活,光是看那一道水晶虾饺便知一二。”墨歌纵身跃上树杈,眯着眼望着远方残阳如血,还不忘咂咂嘴回味刚才的晚餐。
“过去这么多年,你还这么贪吃。”梓夜笑道。
“美食这种东西真是过多少年也难以忘记的啊。”墨歌感叹道。
放眼望去,苏府的院子着实大,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更妙的是一个花园,桃花李花竞相盛开,粉白一片煞是好看。微风拂过,花瓣悠悠飘落宛若仙境。
蓦地笛声响起,墨歌身子一震,跳下树来,一摸袖中骨笛已不见了踪影。循着笛声慢慢走去,渐渐地深入那一片花海中,满眼地粉和着白,一点点渲染开来,让人不辨东西。墨歌凝了心神想破这幻术,却听梓夜道:“他没有恶意,我们就顺着他走下去就好。”
墨歌点点头,任由自己进入了幻境之中。
那年春天,院中桃花开的甚好,从窗子向外望去能看到大片的粉,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好看的紧,风吹进屋内好像能闻到那淡淡地香气似的惹人沉醉其中。
苏家一个丫鬟在那一日生下了一对双胞胎,稳婆匆忙的房中走出来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婴儿的小脸皱巴巴的,安静地躺在稳婆怀中不哭也不闹。稳婆叹了口气,将他抱去了前院。前院中苏家少奶奶正在生产,不多时,传出消息,苏家少奶奶生了个女儿。
往事如尘烟一般,慢慢落了地,十年后再也找不到当年的痕迹。
苏府人人皆知苏家小少爷苏沐是当年还是少爷的苏府家长与一个丫鬟私通生下的孩子,而苏浅堇则是正房夫人所出,可惜是个女子,却深得苏老爷的喜爱。相传苏夫人在生下苏浅堇之后落下了病根,再不能生养,便搬去了西山的寺院中,日日吃斋念佛,对这女儿也疏远的很。
日子流水一般过去,苏沐在苏家不得宠,但因是个男孩也多少还有些地位。
苏沐的母亲病故的时候是在极为寒冷的冬天,母亲患了风寒,苏沐央求着父亲为母亲请了大夫来看,却是怎么也不见好。缠绵病榻一个月后,终于在一个寒冷的早晨去世了。那天苏沐起了大早替母亲煎药,母亲前几日咳的很是厉害,却在那天夜里睡得极为安稳,苏沐以为这病大约是要好了,煎好了药喂母亲服下的时候还是面带喜色的说道:“娘,等病好了,带你去看院子的梅花,开的可好了呢。”
苏母的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道:“小沐长大了。”扭过头看着紧闭的窗子,道:“替娘去把窗子打开吧,娘想看梅花。”
苏沐面露难色道:“娘,外面冷的很,风也大,还是等日后娘病好了,孩儿再带您去看。”却拗不过苏母的执着,打开了窗子,冷风呼呼地吹进来,带着丝丝的白梅香气。苏母面上露出一种怀念的神色道:“真好,还是跟那年一样的香气。”
记忆久了,便随着时间在尘埃中慢慢老去,剥落成一段几不可见的过往。苏沐慢慢地听着母亲回忆着那年漫天的大雪,那年盛放的白梅,那年初来苏府的兴奋,以及一个少女对梦中人的思念。
当苏沐回过神来的时候,冷风还在呼呼地吹着,苏沐忽然就想起了母亲爱吹的那支曲子,那支母亲唯一会吹的曲子,那年花前月下手把手教会的曲子,都随着寒风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满室空洞的风声和冷然的萧瑟。
苏沐已记不清他是如何抱着母亲冰凉的尸身哭的天昏地暗,又是如何拉着父亲看了母亲最后一眼,那年的记忆混乱不堪,耳边只有杯盘落地的叮当声,眼前是灵堂内被狂风卷起的一片惨白。阴沉的天气终于在送葬那天下起了大雪,苏沐穿着丧服走在最后,前面是抬棺的两个人,苏沐仰着头看着前方灰暗的路,勉强扯起一抹笑,道:“谢谢两位大哥了。”
“嗨,苏家也够不仗义的,你娘好歹也算是个妾……”后面的话苏沐没听清,耳边狂风呼啸着卷起大片的雪花,原来最凉薄的不过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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