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空落下的太阳雨[佐鸣]

　　“你真的决定这样了吗？”

　　四月的风穿梭在一座座朱红色的鸟居下，俏皮，温润，山顶的神社沐浴在柔风薄阳中，显得异常静谧安详。

　　自来也抱着手站在大殿前，看着殿中那道一身素白正手拿笤帚做着打扫的身影，不无担忧地皱眉。

　　“鸣人，其实你……”

　　“师傅，我已经决定了，”停下手中的活计，鸣人转过身来面向自来也，“我现在这般有如止水的心境正适合守卫神殿，终其一生供神驱使，正巧前一任的守卫爷爷也去世了……”

　　斜斜的阳光透过木格子的窗棂洒落在他平静的脸上，无端的，有种让人陌生的感觉。

　　“你确定你是‘心如止水’而非‘心如死灰’？”自来也叹息一声，敛去眉目间的怜惜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鸣人，成为神殿的守卫就意味着你要彻底地斩断和外界的所有联系，从此前尘往事再与你没有半点瓜葛，并且，你将一生都不能离开这儿。”

　　每一代的神殿守卫都会与狐神订立契约，誓将一生都奉献给神明，再不踏出鸟居半步；如有违誓者，就将受到狐神的惩罚以至万劫不复……自来也清楚地明白这一切，所以他不忍心看着鸣人在一时冲动之下做出无法反悔的决定。

　　“一生吗？我余下的日子也不多了……这样，没什么不好。”

　　看到鸣人的脸上浮现出一贯坚强的笑容，自来也的心中又是一阵难受。

　　这孩子，自从山下回来之后就大病了一场，差点熬不过上一个冬天，现下虽然痊愈了，但因为他的身体曾经受到过的重创，他已经失去了狐族长寿的体质，再多活五六十年，可能就已经是极限了……

　　“于七八十岁时死去，对于人类来说很正常，但在我们狐族中却是早夭。我当初之所以没有隐瞒你的身体状况，就是想让你珍惜剩下的日子，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不明白吗？”

　　自来也的话语中，隐隐带着苛责。

　　想做的事情？鸣人皱起眉陷入了思考。

　　得知孩子死亡的真相，说不怨恨佐助是不可能的……但要他真的去报复佐助，去为孩子、为自己报仇，他却也真的做不到。

　　守卫神殿……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可能只是无奈的逃避，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在下山经历了那场如同献祭一般的爱恋和惨烈的伤痛之后，再回到来处回望走过的路，还有什么是想做的？能做的？

　　“师傅，‘沧海桑田，万念俱灰’是怎样的感觉？我想，应该就是我现在的感觉了吧？与其被仇恨吞噬，还不如无欲无求终了一生来得快活自在。”

　　鸣人说着低下头继续打扫的工作，自来也看着他，过了好久才叹息着离开：“放弃一段羁绊至深的感情在余生所要承受的是什么，我希望你永远都没机会去懂……而真正的快活自在又是什么，鸣人，我希望你能懂。”

　　但，真的能懂吗？

　　放弃追逐大蛇丸是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遗憾，师傅不希望你走上和我一样的道路。

　　订立契约的仪式定在了四月的最后一天，在此之前，鸣人却已经搬进了神社居住，因为不想再受干扰。

　　他的回避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自从他离开之后，佐助曾多次来到妙木山找过他，寻访无果后也曾和村中的长老交涉过，但今非昔比，鸣人作为神卫的候选和隐秘的神社一起受到了严密的保护，关于他的行踪，狐族高层很有默契地保持了缄默，协商失败，佐助甚至带着人强行入山搜查了两次，但均是无功而返。

　　这样的结果令习惯了掌控全局的佐助感到懊恼，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想对鸣人把误会解释清楚，但无奈对方根本不给他面对面的机会，明明知道对方一定就在那里但却寻找不得的感觉对他来说糟透了。

　　就在佐助考虑着动用宇智波集团的力量对狐族高层施压的时候，这天清早，宇智波大宅里却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佐助一走进会客室，就看到了坐在矮机前悠然品茶的白发男人，并没有过多的寒暄，他直截了当的问道：“说吧，鸣人在哪里？”

　　对于佐助的直入正题，自来也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随意地搁了茶盏，挑眉看向他：“你就这么笃定我是来告诉你这个的？”

　　佐助眯了眯狭长的眼眸，语气有些嘲讽：“如果不是，难道是来探望‘故人’的？”

　　“你这小鬼还真是……”自来也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却也不恼，“鸣人今天就要成为神殿的守卫了，你将再没有机会见到他。”

　　佐助心下一凛，可表面上还是维持着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呵……你远道而来不会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自来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眼中露出欣赏的神色，抬手揉揉额角，有些无聊地感叹：“啧，所以我才讨厌和你们这种善于隐藏情绪的家伙打交道……跟我走吧，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自来也说完就起身向外走去，佐助狐疑地看着他，见他头也不回地迈出了会客室才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选这个时间来告诉我？”

　　之前他去妙木山找人的时候也算闹得沸沸扬扬，自来也如果有心要告诉他鸣人的下落，那时为什么不说？

　　他急切地想要找到鸣人是真，却也不会因此而让人将他耍得团团转。

　　闻言，自来也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好笑地盯着他：“你之前有问过我吗？”

　　“……没有。”

　　“那不就对了。”

　　自来也轻哼一声，一副看白痴的样子。

　　“如果我问你，你会告诉我？”

　　“不会。”

　　佐助冷冷地瞪着一脸戏谑的自来也，深邃的眼眸中透露出明显的怒意。

　　“为什么帮我？”

　　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佐助面无表情地问。

　　原本不期望着能够得到答案，可自来也却收起了似是而非的表情，颇为严肃地望向他，说：“受到伤害就会记住仇恨；伤害了别人，就会遭到憎恨，受到罪恶感的谴责，但当体会到了这种痛楚之后，才能真正的善待他人，人们是在体会到痛楚之后才会成长的……而你，让鸣人成长。”

　　自来也颇有深意地看了愣在原地的佐助一眼，不再理会他转身离开。

　　仇恨，伤害，痛楚，善待……我……让鸣人成长？

　　佐助咀嚼着自来也的话，不再迟疑地跟了上去。

　　因为有自来也的陪同，佐助驱车直接开到了神社所在的山下，一下车，就听见从山顶处传来祭祀的颂祷声，如同受到召唤般的某种催促，佐助快速地跑过蜿蜒而上的九十九座鸟居，刚到达山顶，就看到了那道跪立在神像前的白色身影。

　　金色的发，挺直的背脊，那人却瘦削了很多，突兀的肩胛骨在宽大的和服下若隐若现，只一瞬间，佐助就感觉到了一种锥心的疼痛蔓延全身。

　　“鸣人……”

　　无意识地低声呢喃，虽然隔得很远，但那个背影却似乎听到了一般极细微地瑟缩了一下。

　　佐助来了……

　　这样的意识一经形成就在鸣人的心里掀起了一阵风暴，平静如水的心境霎时间被打破，努力压制的各种情绪趁机奔涌而出，并无限制地放大，激得他不由自主地颤栗。

　　不敢回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正在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无法欺骗自己那是错觉，因为自神殿上观礼的人群中开始传出一阵阵的唏嘘。

　　强自镇定着，直到那道身影在自己身后停驻，巨大的压迫感冲击着背脊，鸣人不自觉地将垂在袖中的双手攥得死紧。

　　“鸣人，停止这莫名其妙的仪式，跟我回去。”

　　佐助沉声说道，语气霸道到完全无视周围所有人的反应，站在他对面的族长刚要开口斥责他的无理，却被他慑人的目光逼得生生住了嘴。

　　“鸣人，我来带你回去了。”

　　佐助绕到鸣人身前，却见他将头垂得低低的，刘海落下的阴影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鸣人……”

　　一直压抑的心痛、愤怒、积怨开始游走全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鸣人的情绪在佐助将手伸向他的时候难以控制地爆发。

　　啪——

　　一声清响，鸣人重重地打开佐助伸向他的手从地上忽的一下站起来，近乎咆哮地冲他怒吼：“你还来干什么！”

　　“那天你个药师兜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你一直以来都在算计，只有我被蒙在鼓里！很可笑是吧？！看着我像个白痴一样被你骗得团团转！你这混蛋！你、你……”

　　沉默地听完鸣人的控诉，佐助将情绪失控的他用力揽入怀中，近乎纵容地接受他的挣扎和踢打。

　　“放开我！”

　　“……”

　　“我最讨厌你了！”

　　“……”

　　“我恨你！”

　　“……”

　　佐助紧紧抱着他，一言不发地任其发泄心中的怨气，直到鸣人的反抗变得无力，嘶哑的声音带上哽咽，才微微松开了手。

　　一感到禁锢着自己的怀抱有所松动，鸣人一下子发狠地推开佐助，向后退开一步，在场的人都被震惊了，一时间沉静的空气里只盘旋着鸣人粗重的呼吸声，他用发红的双眼狠狠地瞪着佐助，对峙着，警惕得如同一头受伤的困兽。

　　佐助没有再上前，他站在原地垂下了手，沉静地看着鸣人，眼神深邃得让人沉醉，再开口，声音也是一贯的清冷低沉：“说完了？一切都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实情……”

　　佐助的淡漠更加刺激了鸣人，但他没有再激动，收敛了情绪的脸上一片冰封，冷冷地看着佐助，这样的陌生表情反而让后者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继续自己的解释。

　　“无法传达的话不说也罢……”长时间的沉默之后，鸣人冷淡地开口，怒火和愤恨完全从他的眼眸中褪去，徒留一片虚无，“我不会再被你欺骗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大蛇丸的阴谋，我也没想过要让那个孩子死去。”

　　鸣人闭上了眼睛。

　　“我承认，一开始我和大蛇丸是进行了交易，他许我力量，却没有告诉我所图为何……宇智波一族长久以来和大蛇丸进行的秘密交易，我是在孩子死后才知道的。”

　　佐助的声音并不大，语调也没什么起伏，在不了解他的人听来或许会百分百的以为是谎言，但鸣人心里清楚，他没有说谎。

　　他说不知道，就一定不知道。

　　不知为何，已经笃定了不管这人说什么都不要再相信，但听着他的话，心里却还是会奇怪地认同。

　　这样的感觉让鸣人气馁，因为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内心的动摇。

　　明明是那么深沉的怨恨，却可以被他毫无凭据的说辞轻而易举地化解，似乎自己一直在愤怒，在等待的就是他的解释……

　　“你走吧……”

　　再睁开眼，鸣人的眼中是一片清明。

　　但是，在一切悲剧都已经发生的现在，就算误会解开，又有什么办法回天？

　　阴谋。算计。伤害。

　　确实存在过。

　　我们的开始也仅仅是因为一场力量的等价交换。

　　而且，那个可怜的孩子，确实已经死了。

　　伤痕……

　　“不管相不相信，我们一开始就不应该在一起。”

　　就算原谅，我们之间也有太多无法跨越的沟壑。

　　“不，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无视鸣人的拒绝，佐助上前一步强势地抓住他的手，“因为你是我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

　　“我的记忆复原了，如果你没有，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早在……”

　　记忆……

　　鸣人有些吃惊地望向佐助，却在下一瞬间受惊似地打断了他的话：“够了佐助！你从来都是自说自话，任何事情都是自己轻易的就做了决定，从来不会考虑他人的感受……就算记忆复原，有些责任还是你不能推却的！”

　　佐助的话是否意味着他准备抛弃井野鸣人不想深究，当初决定无声无响地退出所有是非纠葛爱恨情仇，就是不想让无辜的人因为当年的错误而再受到伤害。

　　“我们都是男人，没可能去亲手毁掉一个女人的幸福，你懂吗？”

　　“……”

　　“所以，你走吧……我并不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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