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奇遇记

　　德拉科在梦中见到了一支巨大的扫帚，长长的尾羽带着一串流星般的火焰，像一头飞行的火龙。那扫帚只肯听德拉科的话，因此霍琦夫人让哈利走得远远的，只能看着他们上课。德拉科大声嘲笑哈利，黑头发的男孩却不吭声，只用一双幽绿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像要把他看穿。德拉科不自在起来，伏在扫帚上朝他最讨厌的男孩冲了过去，哈利被他一头撞碎，然而那双湖水般绿莹莹的眸子却一直注视着他……
　　德拉科冷汗涔涔地睁开了眼，对上一双同梦中完全相同的眼睛，只是颜色从湖绿变成了浅蓝。
　　“你要迟到了。”伊凡的语气像在陈述一个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德拉科一把推开伊凡，坐起身来，深绿色的衬衫式长睡衣后背被汗水浸透。一想到自己刚刚露出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德拉科苍白的面孔泛起一丝浅粉色。
　　他恼怒地瞪了伊凡一眼：“用不着你管。”接着他瞄了一眼正在酣睡的两个大块头跟班，发现这句话说得挺没底气。
　　“可是我们要迟到了。”伊凡换了一个主语，德拉科突然间注意到了这一点。
　　“谁的课？”铂金色的发丝乱糟糟地堆在头顶，让男孩冰冷的语气显得不是那么成功。
　　“麦格。”
　　德拉科霎时彻底清醒了过来。
　　没吃早餐对伊凡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但德拉科和他的另外两个舍友显得极其萎靡不振。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午餐时分才有所好转，其间德拉科暗暗诅咒了伊凡无数次——如果不是这个诡异到了极点的男孩，他怎么会在夜里睡得那么不踏实。要知道起床这件事情，总不能指望克拉布和高尔。
　　哈利跟伊凡在礼堂门口碰面的时候，正赶上德拉科也揉着眼睛走向这边。男孩铂金色的头发不像平时那么平整油滑，看上去满脸困倦，情绪低落。
　　哈利感觉胃里像是被撞了一下。
　　他明白在战役中处于弱势的一方是怎样的心情，那种受辱的情绪伴随了他的整个童年，推己及人，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对马尔福做这样的事。
　　他闭上眼睛，又忍不住看见了那张下巴尖细的苍白面孔，露着痛苦和仓皇，眼中布满泪水。
　　哈利的内疚感陡然间攀升至顶峰。
　　不知道怎么回事，救世主先生好像突然间遗忘了一些事，比如昨天被两座肉山压得抬不起头的是他们两个纤细脆弱得像竹竿一样的格兰芬多，而不是在一旁带着嘲笑的表情大说风凉话的某个斯莱特林奴隶主。
　　“哈利？”罗恩疑惑地捅了捅他，“继续说啊，那条三个脑袋的狗。”
　　哈利回过神来，对自己刚刚的念头颇为惶恐，但又觉得好像没什么不对。
　　“我们最好别站在这儿说。”罗恩远远瞧见一团凌乱的褐色头发走了过来，赶紧对哈利和伊凡说。
　　三个人拐向旁边的一条走廊，哈利决定不去再想乱七八糟的事情。他面向罗恩和伊凡，郑重其事地开口：“我觉得我知道那个活板门下面是什么东西了。”
　　罗恩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不可能，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呀。”伊凡没有说话，他想着哈利刚刚告诉他的事情，关于四楼右边走廊的三头巨犬。许多片段在他头脑粘在了一起，像一幅图画。
　　“我们去海格的小屋那天，我在他的桌子上见到了一张报纸。”哈利在走廊里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思考，“报纸上说古灵阁失窃，但非法闯入者没有得到任何物品，因为金库的东西早已被提取一空。罗恩，那正好是我跟海格一起去对角巷的那天，我亲眼看见他取走了东西。那所金库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物品了——这不正是所谓的‘提取一空’吗？”
　　“可是，可是……”罗恩有些惶恐地努力想着，“古灵阁每天都接待很多顾客，说不定也有其他人这么干了。”
　　“不，我相信差点失窃的物品就是海格取走的那个小包裹。”哈利说不出理由，只能坚定地述说自己的想法。
　　伊凡突然间看向哈利：“我相信你。”
　　哈利陡然间感觉到了感激——在他无法证明自己观点的时候，能有一个人表示赞同简直是根救命稻草。
　　“你又怎么知道？”罗恩显然觉得这两个人都变得不可理喻了。伊凡没有答话，他头脑中的图画还不够完整，就算完整得没有任何瑕疵，伊凡也未必能说清过程。
　　“你们两个都疯了。”这是罗恩的最终结论。
　　得到一点支持的哈利显然不再像之前那么困扰，一时半会儿他们也不想再回到四楼的走廊，只能暂时把它当成一个悬而未解的疑问。
　　两个星期的时间流水般划过。德拉科至今还是没能弄明白自己的室友为什么那么古怪，但至少不需要像一开始那样试着给床幔施永久粘贴咒，免得伊凡再一次不知不觉地钻进来。
　　当然，这个咒语不可能在德拉科的掌握范围之内，家养小精灵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粘在一起撕扯得乱七八糟的帷幔从床柱上弄下来。斯内普来察看过一次满目狼藉的寝室，出人意料地没有开口讥讽德拉科，而是不动声色地悄然瞪了伊凡一眼之后，卷在翻滚的黑斗篷中消失在了门口。
　　斯莱特林的学生们还是对伊凡视而不见，因为看上去斯内普似乎并不在意，也没有特别关注这个怪异的男孩。
　　除了马库斯的新室友。他似乎一直认为伊凡有着可怕的背景，至少斯内普绝对会对他另眼相待，因此一直被人嘲笑脑子坏掉了。
　　话说回来，这位略有些羞涩内向的男孩最近确实像是被恋爱烧坏了脑子的模样，与此同时有些反常的还有斯莱特林魁地奇队长马库斯——一个巨熊般强壮的六年级学生。
　　那一天斯内普曾在漆黑的窗前站了很久，心情有些复杂。
　　世事难料。
　　四个学院的布告栏上正如德拉科之前所说，很快地贴上了有关飞行课的时间和上课地点。这个消息很快在全校的一年级学生中传遍了，几家欢喜几家愁。
　　哈利在魔药课上备受刁难的场景让大多数一年级的格兰芬多稍微原谅了他，至少都愿意跟他说话了。很少有人能被斯内普抓住而不扣分的，推己及人，年轻人们也觉得不能太过苛刻。
　　伊凡不可能总跟哈利在一起，因为两个学院有交集的课程只有魔药。而魔药课上哈利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工夫说。
　　“太好了，哥们儿，我们又能一起上课了。”罗恩大力拍着伊凡的肩，脸上的表情说不好到底是惊喜还是失望。或许都有。
　　哈利也认为这件事各有利弊，他总觉得再跟马尔福多见几次面，自己就要分裂出另外一个人格了。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想，飞行课还是会如期而至。
　　伊凡站在斯莱特林的队伍中央，这个学院的纯血巫师比例相较于其他三个学院高了不少，因此很多人都表露出一副轻松的姿态，仿佛个个都是出色的魁地奇手。这一点半是事实半是炫耀，但是能对另外一边绝大多数满脸惊叹啧啧称奇的格兰芬多表现出轻蔑，很多人都特别乐意这么做。
　　伊凡还当真是第一次见到扫帚，更别提飞天扫帚。
　　严厉干练的霍琦夫人从来不迟到，但也不会来得太早。他们没有等多久，就看到一头灰色短发的飞行课教师走了过来，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厉声吩咐：“好了，你们还等什么呢？每个人都站到一把飞天扫帚旁边。快，快，抓紧时间。”
　　伊凡盯着脚下的扫帚，它看起来可不新了，恐怕历经了不少年头和事故，否则不会连扫帚头都秃了那么多。
　　“伸出右手，放在扫帚把上方，”霍琦夫人在前面喊道，“然后说：‘起来！’”
　　“起来!”每个人都喊道。
　　少数人的扫帚立刻跳到了他们手里，这些人中并不包括伊凡。只有一个人甚至没有伸出手，这个人才是伊凡。
　　“那个学生，”霍琦夫人对这边喊，“立刻照我说的做，你在浪费时间。”
　　伊凡顺从地伸出右手，放在扫帚上面，嘴唇微微动了动。
　　扫帚纹丝不动地躺在地上，但霍琦夫人并没有意外，毕竟很多人都是这样。她转过头去开始给同学们讲解飞行要领，接着挨个纠正错误动作。
　　实际上，伊凡根本没有对扫帚说一个字。
　　男孩的目光落在扫帚上，久久没有移开。他的眼神甚至有些惊惧，身遭那些悬浮在空中微微颤抖的扫帚让他不知所措。
　　“你是谁？”伊凡用没有人能听得见的声音，悄悄问自己的扫帚。
　　扫帚纹丝不动。但这时候许多人的扫帚已经开始听从他们的指挥跳进他们手里了。伊凡向四周看了看，目光重新落回扫帚上。
　　“我是不是离你更近一点？”伊凡对扫帚说，“起来。”
　　扫帚“嗖”地飞到了他手中，甚至把男孩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就安下心来，对着扫帚认真地问：“现在能告诉我吗，你是谁？”
　　扫帚当然不会回答，伊凡的脸上慢慢露出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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