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内侍

　　三十二顶替

　　从京城去曲城的路途也不算近了，得好几天的车程。本来北堂澈身为征武帝亲封的钦差大臣，办理公务时是该有一品仪仗队和侍卫队随行的，但北堂澈想先出发去曲城了解一下情况，便撇开了浩浩荡荡的皇家卫队，只带了几名亲眷悄悄出发了。
　　一路上刘念刘威负责打点一切，倒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又有富贵这个活宝随行，也给无聊的曲城之行添加了几分热闹气氛，至于苏晓，他面无表情的跟在众人身后，已经好几天都没开笑脸了，北堂澈也懒得管他，就这么随了他去。
　　行了几日，终于抵达曲城。
　　看着城外满地的饿殍和路边饿的啃树皮草根的百姓，苏晓心底忽然就涌过一股酸涩。他生来就锦衣玉食，从来没挨过一点饿，充其量也就那时身陷牢狱的时候饿了两天，但与这些灾民比起来……苏晓从来不知道，那些坚硬苦涩的树皮竟也是可以吃的。马车一驶进曲城，连着坐在前边的三个人也没了声音。毕竟对着曲城的惨况，谁也笑不出来。
　　路边的灾民们两眼无神的看着北堂澈的马车从跟前驶过，若是饥荒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可能还会抢一抢，但现在，粮食短缺，有钱也买不到食物……还是省点力气吧……
　　苏晓下意识的看了北堂澈一眼，却见他那张英俊的脸上仍和往常一样，没什么表情。
　　马车直接驶到了曲城府衙门前，几人从车上下来，跟门口的衙役说要见知府大人。
　　北堂澈的本意其实并不是直奔衙门。官场里的事儿本就杂乱，朝廷明明年前就拨了赈灾的款项，为什么曲城的灾情却愈加严重？这里头的猫腻北堂澈心里大概也有个底。他不愿去打草惊蛇，可面对眼前这样的境况，他却别无选择。
　　“去去去，知府大人日理万机，是你们这种人想见就见的么？”那衙役不耐烦的挥着手，像赶着恼人的苍蝇一样，满脸鄙夷。
　　“哦？宋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居然连我家主子都不放在眼里？”刘念瞧着那人一脸狗仗人势的模样，不由冷哼一声。
　　富贵眼珠子一转，几步上前对着那衙役骂道：“瞎了你的狗眼，知道你在跟谁说话么？去，告诉你家大人，扬州苏府差人来拜见宋大人了。”
　　“什么苏府？还李府呢！你当我们家大人闲着没事，任谁都能见啊？”衙役连眼角都懒得留给富贵，嘴里直哼哼。
　　“我劝你还是进去禀报一声，扬州苏府的人，可不是你这个小小差役可以得罪的起的，说句不敬的话，就是宋大人见了我家老爷，还得给三分薄面，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富贵冷眼看着那势利眼的衙役，冷声提醒道。
　　那人想了想，又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几位的谈吐穿着，确实不像是小家小户的人，瞧着那堇色衣裳青年腰间的那块美玉便不是凡品，于是给进去通报了一声，不一会儿，那宋大人便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容出来相迎了。
　　“方才我家下人不懂规矩，冲撞了几位，还望几位不要放在心上！”宋大人走到几人跟前，笑道：“几位从扬州远道而来，且先随我进来吧，我家大人正在更衣，随后就到，各位请稍等片刻。”
　　原来这位不是宋大人。
　　几人心下有数，面面相觑。那人将北堂澈他们引到厅堂坐下，让丫鬟上了茶和点心，自己便去后屋了，留下他们五个在厅堂里等着。
　　这宋大人的府邸倒不像北堂澈想象中那样气派辉煌。青砖碧瓦，古朴肃穆，倒也显出别一派的淡雅风情。
　　“你们家和这位宋大人也有交情？”北堂澈捧了茶，不经意的随口问苏晓。
　　“回王爷话，苏府与曲城的商贾是有些生意往来，所以老爷也认识宋大人，交情虽不深，可也足以让宋大人给几分薄面。”富贵站在苏晓身后笑着解释。
　　苏晓没说话，就可劲的盯着手里的白玉杯看。
　　北堂澈原是想跟苏晓说两句话，见他没搭理自己，也就不再做声，心里在却怪富贵多事。
　　约片刻钟之后，那位宋大人终于踱着步子往厅堂来了。几人望着朝他们走来的那个微胖的中年男人，都站了起来。
　　由于是在家中，宋毅便没穿官服，套了一身灰色长衫就出来了，方才出来传话的那位管事跟在他后头。宋毅呵呵一笑，朝他们几人招呼道：“不知是扬州的贵客到了，老夫有失远迎啊！”
　　“宋大人客气了，是小侄正巧有事要办，路过此处，便想起了大人，特意过来拜访。曲城的事我爹也听说了，大人若有有需要小侄的地方尽管吩咐，您与我爹交情匪浅，只要小侄能做到的，必定赴汤蹈火。”不管身后几位惊讶的表情，北堂澈朝宋毅抱了抱拳，诚意十足的说。
　　什么情况？合着一不留神这家伙就冒充了自己的身份是吧？苏晓刚想开口骂人，却叫富贵使劲拽了拽衣袖给拦下来了。我的少爷，您到现在还看不出来王爷的用意啊？他是钦差，想要知道些什么是断断不能随意暴露身份的，当然只能借用您的身份跟这位宋大人攀交情。您要刚才不顾场合嗷上那么一嗓子，回头王爷脾气上来指不定怎么收拾您呐！
　　“原来是贤侄到访，上回扬州商聚你坐的远，我也瞧不大仔细，现如今一见，果真是翩翩君子，俊朗少年呐！”宋毅赞赏的目光落在北堂澈身上，连连称赞。
　　“大人过奖了，不过一身商贾之气，让大人见笑了。”北堂澈点头微笑。
　　两人聊天之际，苏晓和刘念刘威就这么站在一边，无聊的想睡觉。至于富贵，不时的插上一两句提醒北堂澈宋毅与苏府的关系，机灵的要命。
　　几番寒暄下来，光是聊吃喝了，正事儿一点都没说。你倒是问问他这儿的灾情啊，早办好早回去嘛，看城里的老百姓给饿的，你倒是快说正题啊！肚子都已经在咕咕的抗议了！苏晓不耐烦的听着两人在那儿假客套，眉头都快纠结在一起了。
　　出于客气，宋毅留北堂澈住在宋府，北堂澈没有推拒便答应了。他随即让管事去摆晚膳，邀几人一同进餐。

　　“好端端的你干嘛说你是我？”几人用完晚膳回房休息的路上，苏晓终于忍不住冲上前去质问北堂澈。刚刚看着他伯父长伯父短的跟宋毅套近乎苏晓就受不了，你顶着别人的身份还好意思跟人攀亲？好不容易摆脱了那老头，苏晓当然要问清楚。
　　北堂澈冷眼看了苏晓一眼，跟着一提他的衣领将他带到自己屋里，接着‘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你干嘛？”苏晓被他一个用力甩到桌子边上，发出了好大一声声响，虽然没受伤，但听着就让人上火。他朝北堂澈吼了一句，两只眼睛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北堂澈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脸色有些阴郁又有些好笑的看着苏晓道：“你这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笨的跟猪一样！在院子里大吼大叫的，难道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苏家少爷？”
　　“你才笨呢！”苏晓不服气的顶嘴道。“你说，你干嘛冒充我？”
　　“借着你的身份好办事。宋毅要是知道我是父皇派来的钦差，行事必定谨慎，不容易探出什么消息。但若是只是好友的儿子前来拜访，戒心便不会那样重，说不定会露出什么蛛丝马迹。毕竟，曲城的灾情如此惨重，此次除了押运粮食，本王还想查出上次私吞灾粮的幕后主使。”北堂澈靠在躺椅上，慢慢的解开自己腰间的玉带，他道：“一个曲城知府还没有那样的胆子，几十万担的粮食克扣的所剩无几……”
　　苏晓听了北堂澈一通解释，一方面觉得他深谋远虑顾全大局，一方面又觉得他深不可测玩弄人心。也许，玩弄人心不适合用在这里，可苏晓就是觉得北堂澈老是爱揣测别人的心思，然后一步步步好自己的棋局等着别人落下自己的圈套。他书念得不好，只会这么理解。现在他看着北堂澈在他面前如若无人的宽衣解带起来，心里不由一慌，结巴道：“你，你，你，你想干，干什么？”
　　其实实在不能怪苏晓想偏了，毕竟北堂澈的确对他有那样的心思，而且两人还有过那样的关系，眼看着北堂澈扯开衣衫露出精壮的胸膛，苏晓感觉自己的脸‘腾’的一下就烧起来了。
　　北堂澈闻言不解的回过头，看到的就是苏晓红着脸手足无措的模样。
　　那俊朗的少年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脸上带着既害怕又尴尬的表情，一动不动的杵在那儿，两颗水润墨黑的眸子就这样盯着自己……北堂澈拼命忍住自己想冲过去将那少年按在身下的冲动。
　　他微微的勾了勾唇角，邪气的笑道：“想干什么？那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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