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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过来，到我身边来。
男人的头发因为刚才的动作微微凌乱，额前垂下的几缕发丝柔和了脸上一贯凌厉的线条，他随意地坐在地上，动作舒展而放松，这样的谷崎先生是夏目从未见过的，熟悉中又带着陌生的感觉。
见夏目还是傻傻地呆在原地发愣，梦里的谷崎先生竟然破天荒地微翘起了嘴角，催促般低喊他的名字：“夏目。”
一瞬间，夏目感觉脸上有些发热，等习惯性的用手捂了下脸才发现自己现在满脸是毛，根本不必担心会被人发觉自己脸红了。
他一下子又沮丧起来，哀哀地低叫了一声，不进反退，一步一步朝后退去……
——不想，不想让他看到我的样子，怪物的样子。
他决绝地转身，只想飞快地逃离这里。
“站住！”男人轻声喝止。
不知道是不是夏目的错觉，随着男人的话音落下，他的身体定定地立在那里，再也迈不开一步，就像是男人对他使用了自己的力量，言出法随，生不出丝毫的反抗之心。
“唉……”一声磁性的低叹声由远及近，似乎在说：真拿你没办法！
一只宽大温暖的手掌摸上了夏目的后颈，夏目颤抖了一下，那只手又像安抚似的加重了点力道，一下又一下，顺着毛发生长的方向，缓缓地抚摸着他的肩背部位，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种特殊的魔力：“不要紧的……不要紧的……”
渐渐地，原本僵硬的像一块石头的夏目慢慢放松下来，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松弛下来……他沉溺在谷崎先生难得一见的温柔里，这是一种完全地被接受、被包容、被谅解的温柔，无论你是怪物，是野兽，只要是你，都……不要紧的……
夏目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醒！夏目，醒……”耳边忽然传来几声讨厌的猫咪妖怪模糊的叫嚷声。
——走开，好吵!
“笨蛋！醒一醒！”伴随着更大声的怒吼，他的右手手腕上骤然传来一阵剧痛。
“啊！”夏目惨叫一声，瞬间惊醒过来！
他吃痛地捧着手腕，惊讶地环顾四周，借着月色的亮光，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寺庙的长阶上，再往前迈一步，就会“骨碌碌”直接滚下去，到时候不死也得脱层皮。
眼角余光中，一团白色的雾气正快速往高处飘去。
“哪里跑？！”一大坨圆滚滚的白球状物体紧随其后，在身体某处发出一阵强烈刺目的白光后，砸吧着嘴巴轻巧地跳了下来，以完全不符合它身形的速度和灵巧程度。
“切，这种程度还敢到本大人面前晃荡。”它扭着胖胖的身材，得意地说着，看到夏目正低着头看它，高傲地别过脑袋：“哼~”看来还没忘记两人之前正在冷战。
夏目看看面前黑乎乎的长阶，再看看手腕上又新添的几道猫咪抓痕，开口问道：“你救的我？”
“本大人只会害你，哪里会救你啊？”猫咪哼哼，前肢下压伸了个懒腰，“吃完宵夜，回去睡觉喽~”
它说着，越过夏目就要离开。
“谢谢。”夏目轻轻道谢。
“啥？”猫咪夸张地抖了抖耳朵，就差拿它那肥爪子去掏一掏耳朵，嗯，圆短的四肢限制了它的发挥。
夏目明知道它肯定听到了，但还是认真地再次道了谢：“非常感谢！”
“是‘斑大人，非常感谢您救了我’吧？”猫咪翘着胡须，得寸进尺地要求道。
夏目深深地弯下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非常感谢，斑……”“滴嗒”一滴泪随着他的弯腰，滑落在地上，紧接着更多泪水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猫咪有些慌：“呃……其实你不想喊斑大人也不要紧……”
夏目拼命地想把眼泪擦掉，但是越擦越多，根本就擦不掉。可能是觉得这样太丢脸了，他一下子坐在台阶上，抬起两个胳膊遮住了脸，肩头不住地抖动。
“哎哎，哭什么？就是一只妖力低微的梦魅，连实体都没有，已经被本大人一口吞掉啦！”
“别哭了，你不会害怕了吧？真是没用，胆子这么小！之前那么对我的胆量呢？本大人可比梦魅厉害多了！你连我都不怕，怕它做什么？”
“呃……还是我抓疼你了？先说好啊，是你怎么都叫不醒，我情急之下才挠得你啊，我可没有伺机报复……好啦，好啦，大不了，下次我轻点……”
猫咪一开始急得在他身边转圈乱晃，后来渐渐安静下来，蹲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白花花的肚皮。
“……怎么办？”过了好一会儿，夏目终于控制住了情绪，心中巨大的压力和恐慌无处诉说，在这黑暗里，他哑声开口，因为脸埋在手臂之中，听起来闷闷的，“猫咪老师，我心里住着一只怪兽。”
猫咪动作一顿，耳朵竖了起来。
夏目也不管有没有得到回应，这些话他已经憋在心里好几天了：“即使知道我可能会害死他，我还是想和他一起生活。明明是不可以的事情，我还在因为他不允许别人擅作主张而感到窃喜，作为继续留下来的自欺欺人的理由。我刚才在梦里看到了，我其实就是那只青面獠牙的怪物，好丑陋啊……这样的自私，和不知感恩，好丑陋……”
“人类本来就是丑陋的生物啊。自私、贪婪，欲望无穷无尽……”猫咪老师用一种“你才知道啊”的口吻评价着人类，它活了很久很久，久到一旦正经说话，就有种智者看透世事的睿智与通透，“但是那有怎么样？你本来就是人类啊。想和自己重要的人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
“……重要的人？”夏目喃喃自语。
“夏目，你比那时的玲子幸运。”你已经找到了自己重要的人了。
“至于其他的……放心吧，你那位监护人比你以为得更厉害。”猫咪翻身站起，打了个哈欠，“走吧走吧，夜深了，快去睡觉吧！”
它说着，胖胖的身体爬上屋檐，几个纵跃就消失了身影。
留下夏目一个人愣愣地站在黑暗中，再次低喃了一句：
“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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