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水浒)跑死马

作者:九天s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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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 章


      路过一个玩具店的时候,李俊往里头瞄了一眼,顺嘴说:“悠嘻猴挺可爱的。”
      童威默默的纠结了一下:“那你一定喜欢新紫薇。”
      “……呃,实际上我没看过新还珠——老的也没看过,不过看截图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永琪和尔康是小桌子小凳子。”
      “那你看新四大了么……”
      “扭三里孙策露脸后我就彻底出戏了,同理还有公明哥哥,总让我怀疑自己在看革命剧。青楼我不好评价,我是87黛玉脑残粉,死者已矣,不能给她拉仇恨,至于新鸡油——子龙,你一路护送三个徒儿走过大半个中国穿越西藏到达印巴边境,真辛苦。”
      “我倒是看见孔明先生出戏的更厉害——有什么印象深刻的内容么?”
      “啊当然——当然有。比如马脸鼻孔吕布肉嘟嘟的林妹妹杀气爆表的湿父,还比如狗不理小李广和平均年龄下调了十至五岁不等的水军众,说到这儿我想向你请教一个困扰了我很久的问题。”
      “你说。”
      “扭水是咱们和南朝鲜合拍的吗?”
      “好像……不是吧。”
      “那我就放心了,过年的时候好好看看。”
      “这片子拍的不好,情节啊造型啊场景啊完全没有什么参考价值。”童威诚恳的建议。
      “你最近有没有在追什么新番?”李俊转移话题。
      “没有,小一年没看了,BL EACH便当随便派随便吐吐了再派派了再吐看着太累,一吻定情里我爱的角色已经死了他的遗孀又太XYXF,杀人网球冲出地球斩向宇宙你知道我不喜欢看科幻,金他妈渐渐后续无力我等它缓冲一段时间再说吧。三大民工漫都沦陷了,你总不能让我去看女性向作品吧。啊还有,霓虹国对于中国人的设定永远那么单调,穿着旗袍唐装,就连姓儿都只有仨,不是姓王就是姓刘。”
      “还有一个呢?”
      “李。”
      “……特么的躺着也中枪啊。”

      年末的时候,工作室用了半月的时间报告总结计算审核,总体来说效益不错。腊月二十二,工作室马马虎虎开了个总结会,每个人都对这年进行了总结同时对下年度进行了展望和规划。
      阮小二:继续扩大涉猎面,我希望三年后咱们能成为行业中的佼佼者。【鼓掌】
      李俊:真的就不能招来个美女给我做小蜜么?【被张横一本夹子砸老实了】
      阮小五:下半年和传媒公司多合作合作,哎老李你姥姥家不就是干这个的么。【李俊回应:我妈从带我的时候就和我姥姥家断绝关系了。】
      阮小七:我想做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人,所以,明年,我出去,游学。【默】
      张横:我是员工,该干什么干什么,分内工作肯定完成任务,分外的,我就不管了。【鼓掌】
      张顺:明年,我要去海峡对岸,换一个大环境,学更多的东西,然后再回来。【默,张横苦笑鼓掌】
      童威:希望各位的愿望都能实现,提前祝各位前辈春节快乐。【冷场,阮小五回应,你的总结规划呢】
      童威:抱歉,不方便透露。【集体靠之】
      哥们一:抱歉,不方便透露。【集体靠之】
      哥们二:抱歉,不方便透露。【集体狂草】
      哥们三:抱歉……【群起而攻之】
      哥们四:抱……哦好吧,年假休长点,能么。【阮小二回应:木有问题,预计十七天。】
      哥们五:明年希望咱们工作室能脱光。【哥们一回应:如此实际的问题。】
      姐们一:不用等明年了。【what?】
      姐们二:不用等明年了,我们就要结婚了。
      什么?你们要结婚?你们俩?哥们三一脸震惊。
      嗨,我俩就是想结,也起不上证啊。女性笑着摆摆手,我俩分别结婚了,结婚证都起了,明年初九,一起办婚礼,地方已经定了,等几天会给你们派请柬的。
      “靠,顾姐,孙姐,你们不够意思,这么大事儿也不和我们商量!”阮小七表示愤慨。
      嗨,我俩这样的,谁敢要啊,没起结婚证都不敢和你们说,怕害你们空欢喜。女性豪迈的站起来,一脚踩在凳子上,看着阮小七笑的一脸揶揄:“我俩会给Cherettes派请柬的,你要给他捎去啊。”
      “行啊。”阮小七笑着点点头:“美女,你们还有什么没置办齐的,需要哥几个帮忙的?尽管开口。”
      “我想整十一辆律师总统加长再加上十一辆本泽马越野做婚车,她想要十一辆剥死蛇商务加十一辆发了啦轿跑,你们看谁能给置办上?”
      “我大哥那辆黑奔赞助你们……张顺的红H冒充一下法啦啦你们干吗?”
      “宁缺毋滥,不要!哈哈哈,开玩笑的,婚车都约好了,现在只有花童还没定下来,我们不想随便找个小孩儿,总觉得应该找个更有意义的,哎你们谁有主意?”
      “这个你该问我。”李俊很正经的说,“我有经验。”
      “你有屁个经验——你结过婚?”女性瞬间思维活跃脑补了一堆,“哎别说……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要是结了婚离了也来得及。”
      “哎孙姐,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没祸害过人家姑娘!我是做过花童。”
      “是吗?你做过谁的花童?”
      “我爸我妈,还有他爸他妈。”李俊说着朝童威一指,童威点头表示同意。
      “不是这个——你做童威爹妈的花童我能理解,你……你是怎么做你自己爹妈的花童的?你穿越的?你爹妈是你撮合的?”
      “你没事儿少上LJJ看那些HD生子文……我爹妈结婚的时候我都要五岁了,做个花童也没啥吧。”
      秋姐娘家姓卢,她下面还有个小十岁的弟弟,生意人家,家境不错,有李俊的时候她极其年轻,属于未成年少女这个范畴。李爹也就大她一岁,一家的待业人员,老一辈上一辈的身体都不怎么好,家境贫寒。两个人高中是同学,书不好好念商量着玩早恋玩私奔,生米煮饭十分迅速,一年半后回家的时候儿子已经会扶着床沿自己站了,秋姐她那魁梧的父亲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一顿桌子凳子把秋姐李爸砸出门去,从此就真的倔到没认这个女儿。
      秋姐和李爹过了几年苦日子,乱七八糟的场所也没少混过,好在两个人都是雷厉风行十分强势足够坚定的人,秋姐她父亲就算把女儿女婿砸出来也多少背地里照应些,安身立命没有那么难。等到童爹达到法定结婚年龄时,李俊已经能欢乐的出门打酱油了,秋姐万分感慨,坚决要求自己的儿子做花童,于是两个大人在前面人五人六的穿着婚纱礼服款款而行,李俊穿着小西装打着小领结COSQQ和一个比他大了两岁的漂亮小姑娘在后面捧着花托着秋姐的婚纱摆尾踉踉跄跄迈着短腿跟着,后来已经不是他托着婚纱跟着走了,而是婚纱拖着他走。现在那大两岁的漂亮小姑娘孩子都要比他妈妈当年大了,而李俊还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老林里一蹭一滑的走着。
      “自己儿子做花童,这太有才啦。”女性大笑起来,然后困惑的挠挠头,“不过,儿子这个东西——现生的话——还来得及吗?”

      会议开完,众人鸟兽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已经到了年末,人们可以去回顾,这年究竟发生了许多事,嫦娥二号升空,米高梅破产,世博亚运在中国,西班牙拿了大力神杯,罗塞夫成为巴西首位女总统,高铁正式投入运营,他们还不知道很快和谐号就要迫不及待的栽大跟斗。这一年的冬天不太冷,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直到大年。
      童威一家,当然除了保家卫国的童猛,都来到李俊家里凑热闹过年,李俊的爷爷奶奶,童威的爷爷奶奶,童威的侄女侄子,整个客厅闹哄哄的,再加上时不时传来的鞭炮声,一直到晚上。
      快十二点的时候,李爸爸和童爸爸招呼着坐在沙发上陪小孩儿剥糖纸看春晚的童威一起出去放鞭炮,童威左右看看,才意识到晚饭后根本就没看到李俊的影子。童威的侄女不知为毛,哈李俊哈的不得了,刁钻活泼一芳龄八岁半的辣妹子,见到李俊就成了哈喽凯蒂,温顺的倚在李俊胳膊上做小鸟依人状,差点把童威吓出神经病来。
      下午的时候,人家小姑娘换了漂漂亮亮的粉嘟嘟的新衣服,坐在李俊怀里,十分欢乐的说:“李叔叔,我等我,我长大了要嫁给你。”
      李俊:“……等你长大了我孙子估计都会打酱油了……”
      童威:“宝贝,你嫁不了李叔叔了,因为你李叔叔要嫁给我。”
      李俊:“……玩蛋去。”
      童威:“就……因为我要嫁给你李叔叔?”
      李俊:“玩蛋去X2……”
      李俊被小姑娘缠了一天,都和小姑奶奶告饶了,肯定是吃晚饭捡妹子上厕所的时间遁了。
      “小哥哥呢?”他拿起自己的衣服,要往身上套,秋姐给他拽住了。
      “你哥哥在楼上呆着呢,你别穿这件衣服,看鞭炮咬着,去上面和你哥哥要一件不穿的衣服套着。”
      整个二楼灯火通明,厅顶上巨大的水晶吊灯亮着耀眼的黄光,把青白的墙纸都晃成了不协调的暖色系。李俊的房间闭着门,童威过去拧开门锁,开门的一瞬,窗外一朵巨大的金色烟花刚好开放,大大小小噼噼啪啪的礼炮爆竹声透过大窗子漏进来。李俊跪在床对面儿的矮柜边,不知翻着什么,矮柜上摆着一个老旧的录音机,吱吱呀呀带着噪声放着歌,盒带的年龄显然太老了,又涩又慢的声音好像在哽咽:等一场烟火的表演,用一场轮回的时间。
      堪比恐怖音效。
      李俊听见门响就回过头,看见他很高兴的笑了笑:“怎么不在下面玩儿?”
      童威虚掩上门,反问:“你不也是。”
      李俊站起来,朝地上摊开的东西指了指:“我收拾收拾,堆在这里我都忘了,该扔的就扔了。”
      那些东西显然都有自己的历史,有的甚至还是童威念小学时流行的玩意儿。童威走过去把盒带取出来,用笔转了转,再塞回录音机里时,声音变得流畅许多,却终究变了质。
      “李俊,你还记着这盘儿磁带?”童威嘴角挂着自己都没觉察到的笑,盯着李俊看。
      “记得。”李俊点点头。
      “我初中坐时间最长那同桌给我的。”
      “我第一次来你家做客时你在听它。”
      两个人一起讲出来,然后一起又短暂的愣怔。
      “不对,童威——那是因为你记事儿晚,实际上,你这么大的时候——”李俊说着,还急忙用手比了个不大的圆:“童叔叔就抱着你来过。”
      彼时的小鸽子还带着童猛这个球,不在家安心养胎硬是拐上秋姐去了冰城。童爸还在一心做他的小小钢琴师,李爸在商海浮沉几载,并且时不时QJ一下童爸那音乐家的大脑,妄图拖他一起上贼船。命运的小火车在它的轨道上隆隆前行,驶向既定的下一站。
      虽然有秋姐那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基因作祟,李俊在他爸面前却一向老实。他爸属于那种我的东西谁也别碰但我自己爱摔摔爱扔扔你管不着的类型,幼稚到李俊吃一根儿棒棒糖的亏他都得帮着找回一桶爆米花来。他贯彻自由放养不管他的育儿原则,赶上有时间心情好就往死里惯,戳了雷点逮住了就往死里打,他打儿子方式简单粗暴有效,一手拎过来往地上一扔然后开踢,不管脚上穿的是多么坚硬的鞋,威慑力令人震惊。李俊是记打不记吃的典范,特别怕他爸,一边怕又一边忍不住总是往他身边凑,因为他爸对他也是真好。于是在他爸面前李俊潜伏爪牙装的和个胖头观赏鱼似的,十分有欺骗性。
      虽然说棒打出孝子在李俊身上有所验证,但事物都有它的双面性。李俊他爸管出一个在自己面前装乖的儿子,却也造成儿子世界观很跑偏的后果,李俊隐隐约约错误的认为打他的人并不是坏人,相反还能对他很好,和他那顶天立地戳到客厅就像一棵树的爸爸一样,思维诡异的令人无语,这一点在那雕塑老师身上可见一斑。
      童爸抱住大儿子过来这天,李爸是头天半夜三点半才到家,李俊被阿姨带着,等他爸一直等到三点才睡,白天困着睁不开眼,就抓着他爸的手一边听两个大人说话一边迷糊,头顶上是他爸爸一动一动的下巴,迷糊了一会儿似乎就真的睡了过去。
      童威在两个大人中间,左爬爬,右爬爬,最后对李爸腿上坐着的那个小男孩十分感兴趣,于是扒着李爸的腿也爬上去,伸出尖尖的手指头对着李俊穿着短裤露出好大一截的腿抓了过去。

      李俊在做梦,梦里的他在一片清凌凌的水里游得比菲尔普斯还菲尔普斯,身边儿还跟着两个长头发大哥哥,钻出水面的时候,两个大哥哥一起叫他:
      大哥!
      李俊虎躯一震,他想我一十来岁的小孩子何德何能我从六岁开始拿画笔我的理想是达芬奇和梵高不想做□□老大你别叫我什么阿尼基这不合理,不管是多NC的LOLI都绝壁不会编出这种杰克苏主角的喂!
      然后李俊觉着不对劲,他举起手看看,手掌很大很粗糙,看着像个常年劳作的成年人的手,那个锅盖脸的大哥哥靠过来趴在他背上,说着:“大哥,晚上我要吃蹄膀。”
      “好。”
      靠!这么听话!日!这不是自己的声音!
      正愤慨着,身边儿像是电影切换场景一样,环境一下变了,营房里来来去去很多穿着古代盔甲的伤兵,一个蓄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在百步开外的地方回头笑着对他挥了挥手,男人左手右手边还有两个人,他想看看他们的脸,可惜他们没有回头。
      “大哥,你进去看看吧。”三白眼长发大哥哥在他身后低声说,他回头看看,三白眼的肩膀上有一道伤,看着挺深,没包扎,就那么露着,季节似乎都变了,他能看见三白眼说话呼去薄薄的雾气,他身后简单的仿古建筑房屋开着门,挂着青色的棉门帘。
      不大不小的一铺炕上躺着三个人,地上还坐着三个,那炕上躺着的圆眼睛一见他就笑了:“哥哥,只望你代我和我兄弟,还有他——”圆眼睛指着身边昏睡着的那个人,“回浔阳江口看上一看,穆春就罢了,他定是要自己回去的。”
      地上坐着的一个人啐了一声。
      门吱呀一声被用力推开,一个还戴着亲孝的人风风火火闯进来,撞开他一下子扑到那躺着的第三位枕头边,叫着:“哥哥,俺要留下来等你,病好了咱们一起走。”
      躺着那人扎挣起来,面上唇上一点血色也无,瘦的脱相,说话也有气无力:“你却又犯糊涂,我是你何人,你放着亲兄长的仇不去报,倒是自甘下贱留下来做仆役?我又非无有亲兄弟,自是有他照料——”
      “就是我两个亲哥哥都没了,才更要留下来!”那人叫道:“要是哥哥你也没了,我……”
      “住嘴。”躺着那人厉声喝道,“你且随哥哥先生——我若是好了,自会去寻你。”他咳了一声,笑道,“我瞧着,这仗,也要打到头儿了。”
      “这仗,终于打到头了。”那三白眼的声音倒是熟悉起来,又悠悠的传到他的耳边。
      烈马嘶鸣,刀枪剑戟互硕的铿锵之声,战火烧了半幅红色的大旗,上面半个盧字一点点缩的越来越小。
      他瞧着三白眼脸上蹭的泥蹭的血,突然父性大发,正要伸手给他擦擦,唰的一声,一支箭照着他面门直直的射过来,他急忙推开三白眼,自己往后一躲,不知又哪儿冒出来一支箭,正钉在他腿上。
      嗷,疼死了!李俊反射性的继续往后躲,恍恍惚惚听见他爹的声音在耳边叫着自己小名。他睁开眼睛,看到那个还不如枕头大的小娃娃尖尖的手指头,才从自己腿上拿开,留下四道细细的血痕。
      因白天看多了电视剧而做的梦中满是让他似懂非懂的憋闷,借着腿上的疼,李俊不由得酝酿了一点委屈情绪,不停的吸鼻子。
      他爸爸揉着他的肚子笑:“真给我儿子抓坏了啊,不疼不疼,我儿子这么大了,不能哭了啊。”
      “没哭。”李俊又吸了吸鼻子,为了验证自己的话一样,他很友好的伸手摸了摸小枕头的脑袋。小枕头毫不犹豫的伸出爪子又在他手上抓了一把。
      日,又是一道血印子。
      “你从小就喜欢挠我,和个猫似的,这个毛病到你六七岁才改。”李俊想了想,“那时候也就是你说第一次到我家听到这个歌的时候。”
      “真不公平。”童威听得直笑,他耸耸肩膀,“你比我大了八岁,很多咱们的事儿你知道我不知道,所以我要比你多活八年,把这八年补回来。”
      “祸害遗千年,你一定没问题。”李俊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你上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和你找件儿衣服下去放鞭炮,你去不去?”
      “啊,都这个时候了?”李俊有点惊讶的回头看看墙上的钟,“都快十二点了,我给你找衣服,咱们一起下去。”
      他开了大衣橱的门,探进一点儿往外抽一件压在底下的衣服。
      “李俊。”童威的声音在他身后,贴着耳朵响起来,差点吓了他一跳。
      他才要直起腰,童威顺势扯了他一把,让他转过身来,就手再把他往衣橱里一推。
      李俊坐在一堆衣服里,脸上肩上盖着挂在横杆上的衣物,他还没来得及扯开那些衣服,童威一手稳稳的搭在他的肩膀上,按着他止住了他的动作。
      “李俊,春节快乐。”童威用另一只手推开盖在李俊脸上的衣服,“送你个礼物。”
      他俯下来,让自己的唇和李俊的唇亲密的贴在一起。
      李俊挣扎了一下,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然后很配合的伸手圈住了童威的脖子。
      两人分开的时候,李俊终于松了手,他用力撑着衣服站起来,一边儿揉着腰一边儿笑:“童威,一年多了,你还是没一点进步啊。”
      “我不像你。”童威一点也没恼,“你腰怎么了?”
      李俊低着头不清不楚的说了句话,童威只有再问:“你讲什么?”
      李俊松开自己的腰,一手按着童威的肩膀一手抵着童威的腰:“我说,来而不往——”
      “……啊?”
      李俊一把把他也推进衣柜,童威摔了一下,终于知道为什么刚才李俊要勾着他的脖子站起来就揉腰了,衣服和格子让人在这个位置根本没法坐,只能搭着一个边儿整个悬空在那儿,要多不舒服有多不舒服。
      李俊的手指钳子似的夹着他的胳膊,就在童威考虑要不要也圈住李俊脖子维持平衡的时候,唇上又是那熟悉的触感。
      “——非礼也。”三个字一半儿被吃进了童威嘴里,一起的还有李俊的舌头尖儿。
      矮柜上的破盒带转到了头,录音机咔的一声跳停了。门外传来楼下客厅里大立钟的十二声响,窗外的爆竹礼花开到最耀眼的时刻,新的一年刚刚开始。
      兆头不错,童威福灵心至无师自通,在换气的间隙,很不专心的思索着封建迷信问题。

      大年初一,第一个电话是童猛打过来的。
      童威看着屏上那熟悉的名字,思忖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来,那是预存的童猛的手机号。
      “小猛?你们连队不是对个人通讯器材管的特别严吗?你怎么偷出来的?”童威觉得自己越活越年轻,好奇心都旺盛了许多。
      “哥,你太过分了,第一句话难道不应该说,我亲爱的弟弟,春节快乐,万事如意,越活越可爱,哥哥永远爱你么?”童猛哑了一下,然后又是连珠炮一样的一句话。
      “我亲爱的弟弟,春节快乐,越活越可爱,哥哥永远爱你嫂子——好了说吧,手机是怎么回事儿?”
      “哥哥,也祝你和我嫂子春节快乐越活越漂亮,弟弟永远爱你俩,CHU——哎不对,嫂子?哪儿来的嫂子?哥你和李俊掰了?”
      “……大过节的快别咒我了,我俩挺好的,他还没醒,你要不要和他讲话?”
      “我勒个各种擦……不堪入耳不堪入目啊,你俩你俩——我还是未成年,不要和我说这么成人的话题——”
      “解放军叔叔不能说脏话……你个超龄未成年,心思怎么那么黄呢,年是在他家过的,爹妈也都在,我只是个拼床客。快别打岔了,你这个电话略诡异,你现在在哪儿?”
      “嘿嘿嘿,啥都瞒不过哥哥大人呐。”童猛笑了两声,稍微安静了一会儿,声音里的笑意彻底消失了:“我——我现在在学校。”
      “嗯……怎么回事儿?”
      “其实我们那个锻炼计划,时间只有一年,可是你知道,我已经在正规部队呆了一年半了。”
      “对。”
      “所以我回学校了,这很正常,哥,我面试时候,可是被归到指挥型里的,有些理论上的东西,我不学不行。”
      “这个说法很官方,小猛,你有没有更适合和哥哥说的原因呢?”
      那头安静了一会儿,童猛慢悠悠的说着不着边的话:“哥,你和李俊不是也放假了么,年也过完了,没事儿你们过来看看我吧,这大过年的,我略孤单啊。我现在有时间也有空间了,我都两年多没回家了,挺想你们的。”
      “好。”童威没再继续追问,他侧低头看看李俊很清醒的也看着他的眼睛,一口应承下来:“我俩今天就去。”
      到童猛保卫的首都是下午五点多,两个人路上全在补眠,从机场走出来的时候倒是精神奕奕的。他们在附近找酒店先安排好了房间,这才联系童猛。
      “我就在附近吃饭呢。”童猛笑着说,“直觉你俩要过来了,还想着吃了饭去接你们,给你们个惊喜。你们要不要过来一起吃,这家烤鸭十分正点。”
      “我们就在这儿餐厅吃了。”童威倒了杯开水递给李俊,同时示意他脱掉相对室温来说过于厚实的外衣:“你是一会儿过来,还是我们出去找你?”
      “今天太晚了啊,二位大人舟车劳顿,一路辛苦,卑职一会儿亲自登门拜访,你们安排在哪儿了?”
      童威从床头柜上拿起意见簿,看看这里的名称和地址,说给童猛听。
      “嘿嘿嘿,我就在你们楼下,等我三分钟。”
      一分钟后,门外响起均匀有力地敲门声,童威打开门,小两年不着家的童猛就站在门口,他羽绒马甲里套着喜庆的暗红花纹高领毛衣,脸上带着和新年的红灯娃娃十分相称的更喜庆的笑,短短的头发瞧着有点冷,整个人黑瘦黑瘦的如同一块儿坚硬的钢铁,脊梁骨笔直像是能从里面抽出一把剑。
      “小猛。”童威莫名其妙的觉得有点感动,他温柔的笑着,对自己的弟弟打开双手。
      咔,童猛欢乐的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力气大到童威几乎吃不消,似乎都听见了自己胸骨裂开的声音。
      “哥,李俊呢?”
      李俊从里面探出头往玄关看看:“臭小子,老子在这儿。”
      “傻逼!快来个新年的拥抱!”童猛松开童威就要奔过去,被童威拦了一把。
      “别闹了,没吃饭的都禁不住你这一抱。”
      “亲哥啊,看你说的,我也还没吃呢,你就说你在楼上,我还不赶紧来见驾啊——日哟一着急忘了打包了,嘤嘤你陪我刚上桌的烤鸭……”
      “……鸭子有我俩重要吗?”
      “你俩算什么啊你俩又不能吃!”童猛摸着肚子,走到李俊旁边一屁股坐下:“李俊,来,咱俩待会儿。”
      童威刚在窗子边的简易沙发上坐下,还没等拿起杯子,童猛就叫了起来:“干啥干啥哥,你看着我干啥玩意儿?我就是和他待会儿,还能吃了他是咋地?”
      “谁看着你了!”童威升高一个八度:“你个疯狗咬上吕洞宾,我是看你不对劲,想审问审问你!”
      “谁不对劲了?快别乱想了,老得快。”童猛叽叽嘎嘎的笑起来:“你快出去给我置办点儿好吃的,我要是饿死了,我看你如何向国家交代!”
      “好好——”童威无奈的摆摆手:“你是党和国家公有财产,我不和你争,你俩好好呆着,别把人家房盖儿掀开,听见没有?”
      “去你的吧,哥你现在怎么越来越啰嗦啦?”
      童威把衣服穿上,不轻不重的在童猛肩膀上捶了一拳,然后出去了。
      “学校是不是能觉得轻松点儿?”从童猛出现就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李俊负责起了话头。
      “也不是。”童猛随意的翘起二郎腿,却又神奇的能保持着笔挺的坐姿:“学校有学校的严,连里有连里的松。”
      “怎么不继续在连队了,别说是回学校学知识,这破理由懵不住我更懵不住你哥。”
      童猛嘿嘿笑了两声,然后突然叹了口气:“目标丢了。”
      李俊拿起一个橙子,把皮剖开,再一点点剥下来,手指头尖儿上染了一颗颗橘色的小点儿,他把橙子递给童猛。
      “去年在连队的时候,老兵都可照顾我,其实很多人都是和我一年入伍的。我们连长,三十多了还戴着一杠三,在这个位置压了七年了,他人真好,温和的不像军人,都说连长是严父,指导员是慈母,我们连呐,像是掉了个个儿。”童猛捏着水果,也不吃:“不过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很多缺德的拉练项目都是他定的,把我们累到只剩一口气儿的时候,他再一个帐篷一个帐篷的安抚。我去的第二个月,就赶上了草原急行军,和两万五千里长征似的,走了个灰头土脸,晚上他还去我们宿舍给我揉腿……草原真美好啊,有的草都能到腰,傍晚时候,夕阳下的草全在发光,蚂蚱撒撒的从你身边儿飞过去,对了,油炸蚂蚱的味道真不错,比什么烤鸭好吃一万倍。军队生活是真的美好啊,所以,李俊,谢谢你啊,在家访的时候,对我的大力支持。”
      李俊安抚的拍拍他的后背:“别谢我,谢你哥,要是你求我没准我还不答应呢。”
      “果然是我哥面子大,更招人喜欢。”
      “他有一个地方招人喜欢么?”李俊反问。
      “他有一个地方不招人喜欢吗?”童猛反问回来。
      “有,很多,第一,不听我话,第二,不听我话,第三,不听我话。”李俊回答的很正经。
      “他从小就谁的话都不听,我爹妈和你家李叔邱姨不一样,他俩是真的不管一切随我们,并且大力支持,哦——当然除了我哥学画画儿我考军校这两件事儿,不过这两件事儿他们也没挡住——我哥那不叫不听话,那叫有主见,而且三观正。李俊,要是听话了,那就不是我哥了,你说是不是?”
      “你哥那叫固执。”
      “是吗?”童猛笑了起来:“你竟然还知道固执这俩字儿?”
      “我不是不懂,就是懒得改。”李俊抓抓头发,表情里也带着一点儿无奈。
      “其实我小时候有点儿讨厌你,我不知道我哥为什么那么喜欢倒贴你,后来我发现你对我哥和对我的确不一样,我才对你印象稍微好一点儿。我做过个怪梦,你对我特别好,你特别懂事儿,特像个大哥,比我哥还要好的那种大哥,这让我再见到你更别扭,就像自己在精分一样。我都二十了,咱们认识了二十年,你只有一次待我像个哥哥。”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了?”李俊困惑的继续抓头发。
      “我念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和你去画展,回来的路上我差点儿被一个闯红灯的车撞了,你单手把那个司机从车里拖出来揍——不是我说,你劲儿可真大,那司机要是不开车门儿你是不是就直接把他从车窗薅出来了?”
      “哦——这很正常,闯红灯醉驾的看到就往死里揍。”
      “为了报答你,以后我可以在不穿军装的情况下帮你打架。”童猛稍稍抬起点儿下巴,一脸的‘跪下谢恩吧please’。
      “哟,谢谢解放军叔叔了。”李俊笑的特开心。
      “现在突然觉得有你这么个大哥也挺好,我这是犯贱还是怎么地?”童猛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李俊,我和我哥上辈子一定欠你很多很多钱。”
      “是我欠你们也说不定。”
      “昨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宿舍躺着,外面儿火树银花不夜天呐,和我都没关系,我把自己的目标丢了,就突然觉得特别想我哥,特别想你,今天你们过来了,谢谢你们。”
      李俊很用力的咔一把抱住童猛:“不客气,小猛。”
      “李俊啊,我想以过来人的身份,和你说句话,我感谢你在这儿,让我哥能有个明确的目标,丢失目标的滋味儿的确不好受,可是你不是什么地道人。”童猛狠狠的抱回去,李俊觉着自己也听到了咔的一声,“我哥也是人,是人就会累的。这么多年了,你驻他扰,你疲他打,你退他追,抗日战争才打了八年,内战也才十年,他究竟能耗到什么时候呢?我们比你小,也许事情不像你考虑的那么多,可是李俊,智者千虑他还必有一失呢,你真没必要患得患失。人这一辈子很长吗?你都要过去十分之死了,剩下的六分,你就打算猫在你的耗子窝里,永远不见天日?直面自己的欲望很难吗?想要什么就去抢啊,凭什么远远看着,觉得自己很悲情?李俊,没人会同情你没人会可怜你,我对你的感想,没有哀其不幸,只有怒其不争。”
      李俊点点头:“我知道。”
      “我哥就是太惯着你,要是我有他的条件,一百个李俊也让我办了。”童威笑起来:“我问你,如果现在我哥悄没声儿的离开你了,或者他转身去喜欢别人了,你会做何感想?别告诉我你早就知道会这样,那只会让我觉得你无可救药。”
      李俊安静了一会儿,童猛就坐在他身边儿,呼吸轻的几乎能完全忽略。
      “小猛——那个长的像裴勇俊又像苏志燮又像权相宇又像宋承宪的上尉……出事儿了?”李俊突然一本正经又略带遗憾的开口。
      “你就直说他一张整容脸吧,不用这么含蓄……没出事儿,我猜,是高升了。”童猛又笑了起来,只是笑容略微有点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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