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水浒)跑死马

作者:九天s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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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 章


      大四准毕业生张顺就在那次人才招聘会上,走进了家徒四壁的苦寒窑管不着。他接手了阮小七的工作,开始给自己完全空白的人脉关系涂抹上五颜六色浓墨淡彩的一笔又一笔。
      腊八的时候,刚刚回国还没来得及整修的阮小五被他亲哥掐着也来到了简陋的工作间。他进门的时候,李俊正蹲在桌子上不知干什么,见他进来就用十分微妙的眼神进行追拍,把阮小五看得心中十分诧异。
      “哥……哎哥……”阮小五偷着用胳膊碰碰阮小二的后背,咬着牙悄悄说:“他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不是。”阮小二踹了桌子腿一脚,让李俊从桌子上下来,“他只是IQ有点低……”
      “我期待着东宫西宫斗法,陛下您的后院儿起了大火,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然后……”阮小七正在围观张顺制作所谓账目销售的精细曲线图,往这边一瞥,就开始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信口开河。
      “你闭嘴,”阮小五微微一笑,一个温柔的眼神就让他真的闭上了嘴。
      “东宫VS西宫第一回合,我败了——阮小七从来不肯听我的话。”李俊从桌子上跳下来,从阮小二身后慢慢钻出来,朝着阮小五伸出手,“皇后姐姐,得仰凤颜,不胜荣幸。听陛下说起您很多次了,我是李俊。”
      阮小五拉拉李俊的手,笑着和阮小二说:“这个小李,很懂事吗。”
      张顺看着阮小二高尚的大义灭亲举动,分外惭愧,脑门儿一热,把远在东南沿海地带做美术工人的亲哥张横也拖下水,十二道金牌召回安上一个莫须有的未来,推上了管不着这条贼船。
      李俊和阮小二最初那个租的老旧办公间在六个男人进驻后显得十分拥挤狭窄,却挡不住年轻人一片火热向上的心。
      “以后就要常相守了,常相守是个考验,随时随地,一生。”补上了春节联欢会,六个单身男人坐在饭桌上,李俊亲手给每人满上酒,六十五度白,然后举着自己的杯子如是说。
      “BOSS,你无授权转载。”张横一时有点适应不了这边的天气,鼻尖儿总是擦的很红,像是一只没睁眼儿的仓鼠。
      众人皆有默契,工作室的启动资金是阮小二和李俊他爸掏的,法人代表虽挂了李俊的大名,李俊却特别听阮小二的话,所以宁得罪李俊不开罪阮小二,李俊说一句话听半句,阮小二说一句话必须听百分之二百,于是阮小二被张横戏称为太上皇,对李俊,张横也只是半开玩笑的称为BOSS。
      当然后来他们忙里偷闲组团打游戏的时候,这个BOSS有了更深的含义——黑手,招怪,团灭必需品,对付BOSS有办法,对付李俊没办法——一个比终极BOSS还神样的存在。
      “不说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情,不变的东西太少了。”BOSS说出意义深刻的话,阮小七立刻一脸吃了什么酸东西或者是被砂子垫了牙的表情。
      一句话下来,气氛瞬间有点冷,一桌子爷们儿都用=_=的眼神儿看着李俊。。
      “BOSS,我特别懒,特别懒得挪窝儿。要不是张顺说你给三倍工资我死也不来啊,你放心,就是张顺走了,我可能也会因为懒,留下来陪着你的。”张横为了安慰李俊,把弟弟拿出来打比方。
      BOSS做坏事,有时候是因为馒头,有时候也是因为寂寞,苍天弃吾吾宁成魔,想想也是一把血泪辛酸史。张横一边说话一边走神,他习惯这样。
      “你以为三倍工资好拿,不怕烫手?”李俊眉毛一扬,笑着看张横,“听说你是制图软件全才啊,一个顶三个。”
      “我操你大爷……”张横的小脸儿立马青了。
      “李俊,你别吓唬我哥了,他什么都当真。”张顺老大不乐意,不着痕迹的翻了李俊一眼。
      张顺在招聘会上第一眼看到李俊的时候,李俊正在给阮小二拧瓶盖儿递面巾纸,于是他以为李俊是个温柔而包容,很会体贴人的好老板,遂急忙于他们那个小桌子上拿了份儿公司简介,看完了就理解为什么这个桌子一直空着了。他再看看,李俊正一粒儿粒儿的给阮小二数着感冒药,黏黏糊糊的说:“二哥你小心点儿别烫着……”
      阮小二翻了他一眼,一口把凉哇哇的矿泉水灌了下去半瓶。
      张顺被这一幕深深的感动了,他摸摸自己干燥的眼角,义无反顾的将自己的简历递了过去。
      没有其余竞标者,张顺毫无意外的中标了。进了管不着坑了张横后,他才知道李俊实在和温柔包容体贴半毛钱都沾不上,只是天下没有后悔药卖,张顺张横奈若何。
      “希望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希望我们的事业蒸蒸日上,希望我们的未来如花似锦,希望我们下一个成员是女同胞。”海龟阮小五的成语是六个人中最好的。
      “找个美女给我端茶递水做小蜜。”李俊表示。
      “李俊,有点儿追求。”阮小二提醒西宫娘娘谨言慎行。
      “希望咱们的客户层天天升,我先干为敬。”张顺巴掌大的小脸儿喝下一杯的六十五度白依然毫不更色。
      李俊一拍桌子,端起自己的小酒杯,:“张顺儿!你是个痛快人!爷和你走一个!”
      “差不多就行了啊小李。”阮小五提醒他:“你不是说你国舅凌晨十二点四十的车你还得去接人吗?”
      “都是被逼的,真懒得动。”李俊虽然这么说着,还是放下了杯子。
      “行了,别发牢骚了,你先走吧,我们再说会儿话。”阮小二看看腕表,指挥李俊撤退。
      “为了秋姐不扒我的皮,我先走了啊。”李俊站起来,拿起厚厚的羽绒服把自己包裹成一颗球,平移出了包房。
      因为有特殊列车到站,童威在出站口里被关了二十分钟才走出来。李俊包着厚厚的围巾在门外等着,呵出一口气,在眉毛睫毛上就挂了霜。
      “你怎么不进去?就在这儿冻着?”童威出来后,看了李俊一眼就拧着眉毛表示不满。
      “别给我挑刺儿,要不是秋姐三令五申,我才懒得来接你。”
      “来都来了,你就不会说句好听点儿的?”童威拒绝了李俊帮他拎包的虚伪的好意,把瘪瘪的双肩背包换一个胳膊继续挎着,顺手拦了辆的士:“费力不讨好的事儿你没少干。”
      “我跟你讨什么好啊。”李俊用十分委婉的语气说着毫不委婉的话。
      “嗯也是——”童威坐在的士后座露出今晚上第一个笑容,换成比李俊更委婉的语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吗,是不是呀,小哥哥。”
      李俊骂了一声,摸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然后对童威说:“太晚了,你今个儿先去我那儿,秋姐早和鸽子姐姐都说好了。”
      “知道了。”童威一直听着李俊和秋姐讲电话,他情绪实在不怎么高,遥远旅程,无福消受。
      “要不要先吃饭?”李俊说完了,就觉得这句贴心的话太让人感动了。
      童威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用。”
      到李俊的公寓后,童威扒下自己在车上磋磨的不像样的衣服丢在地板上,冲了个澡就穿着李俊的睡衣表示自己先休息,等李俊洗完澡的时候,童威已经在他床上睡着了。李俊拿吹风机小心的给他吹干露出来的那面儿头发,用食指的第二个指节轻轻刮了下童威刚刚脱离全部稚气的脸。童威轻轻哼了一声,他忙不迭的收回手。
      童威翻了个身继续睡,李俊在空出来的那半张床上躺下,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天蒙蒙亮的时候他终于晕乎了过去,却总是看见两三岁的童威被童爸爸抱着,嘟着嘴巴伸着尖尖细细的手指头朝他的脸抓过来。
      第二天李俊精神奕奕的去上班,童威还在床上睡的人事不省。李俊拉开了半幅窗帘,阳光洒进来,照暖了童威腿上的被子。
      晚上他回来的时候,童威竟然还没走,连童猛也来了,哥俩在沙发上委成一窝猫状说着话,小厨房里有饭菜的香味儿。
      童猛和李俊不是太超亲情超友谊的亲,不过在放假的时候也会偶尔自行过来捣个乱。他的性格和童威不太像,如果一定要定义,“倒像是开朗版的童威和李俊的结合体”BY秋姐。他学习不太好,不肯子承父业,又不是童威那样的美术生录取线很低,虽然没有加试的压力,却因为成绩的不给力,让小鸽子和童爸爸一直在操心。
      “李俊你可终于回来了,我都要饿扁了,我哥说你不回来不让吃。”
      李俊才推开门,祖国的花骨朵童猛就BLABLA的牢骚开了。
      “难得有一次童威做得对。”李俊毫不羞愧的表示。
      饭菜迅速上桌,童猛把桌上的四菜一汤指一指:“这个是我烧的,汤是我哥煲的,饭是我焖的,剩下全是我哥做的。”
      李俊各尝一口,表示技术都不错,自己很惭愧。
      童猛毫不谦虚:“那是,我和我哥都是新世纪新时代的新好男人,就看谁有福嫁给我家做儿媳了。”
      然后童威就意味深长的看着李俊笑。
      李俊对他做了个口型:滚蛋,欠削。
      童威丝毫不介意,笑的更欢了。
      童猛用筷子敲敲桌子,打断他俩的眉来眼去,郑重其事的说:“我有重要的事情宣布,我有重要的事情宣布——我和你俩宣布,我要奋发涂墙了。”
      “噢?童叔终于决定你再学习不好就把你送养殖场养猪了去?”李俊看着他,半张脸上是同情,半张脸上是幸灾乐祸,童猛不由自主的随着他调节了一下面部肌肉,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噢?”童威无奈的看了李俊一眼,再转回来看着自己的弟弟,眼神儿里带着点欣慰:“真的吗?我终于不用听咱妈诉苦了?”
      童猛点点头:“真的,但是呢,我就先不和爸妈说了,说了他们也不信——先知会你们两一声儿啊,你俩给做个见证。”
      “你吃错药了吗?”李俊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童猛。
      “喂,李俊——”童猛伸手打了他的脑门一下:“我在你心中就那么的——啊?那啥?我真的有想法,我有自己想念的学校。”
      “什么学校?”
      “诶呀,你们俩先别问了,反正门槛儿挺高的。”童猛扒拉两口饭,又敲敲李俊的碗沿儿示意他快吃,“等我考上了你们就知道了。”

      童威大二的时候,参加高考的童猛给小鸽子投下了重磅炸弹。
      他报考的国防,一系列的体检审查后,童猛拿着通知书才知会家里。小鸽子托着腮看看通知书,然后从童爸爸的脸上摘下童爸爸的近视镜,给自己戴上,又仔细的看看通知书,再然后叫了还没上学的童威一声:“威威,把你奶奶落在咱家的那副老花镜拿来。”
      “诶呀,妈,别看了,小猛要做国防生了,你没看错。”童威头不抬眼不动,继续坐在他爸身边两指如飞发着短信。
      “嗯嘤——猛猛,你怎么可以去当兵呢,当兵多苦啊,风餐露宿,睡下水沟,还得五十公里负重强行军,还得打三大战役,还得走两万五千里长征,还得小米加步枪,还得勒紧裤腰带搞导弹……”——认知的错误,让这个通知书轰的小鸽子头晕眼花,花容失色。
      “…………妈你说的还是哪辈子的事儿呐,现在咱军事进步了,虽然水平仍然不先进,但是部队物资充足,武器一代代更新,二炮都成立多少年了,哪有那么苦逼……”童猛不得不用自己微薄的国防知识对小鸽子进行科普。
      “嗯嘤,人家不想儿纸受累,猛猛,当兵太苦了,你会变黑,变瘦,皮肤变粗糙,长痘痘……”
      “……妈你快别咒我了,本来就皮肤不好……”童威摸摸自己的脸,嘴角撇了开来。
      “我看挺好。”童威发完了短信,抬起头安抚的对他惊慌失措的小母亲笑笑,“妈,你看小猛啊——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往那儿一戳就和个低端古惑仔似的,念军校也规范一下他的言行举止,你领他出去,别人说,诶呀小姐,你弟弟真端正——你也高兴不是。”
      童爸爸轻轻咳嗽了一声,也发表了自己的宝贵意见:这个问题呢,需要分三步来看。首先,小猛没经过锻炼,一直在家娇生惯养的,念军校就代表参军入伍正式成为一名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了,细细体味七的节目他经常看,那些训练有多苦他也知道,但是他依然义无反顾的考取了国防院校,那说明我的儿子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战的准备。
      童□□嘴:“同意。”
      小鸽子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看童威,童威别开视线,轻声说:“附议。”
      “其次呢,军校学员和普通义务兵志愿兵毕竟不一样,他们的训练相对正规部队来说,是很轻松地,他们大多是技术兵,也有文职人员,还有搞科研的——就是真的出一线,你也应该相信你儿子。”
      小鸽子听到出一线三字,小脸儿立马蜡黄。
      “同意。”童猛用PIKAPIKA的眼神儿向童威发送电波。
      “附议——”童威抬起一只手,用长长的手指挡在眼睛前面:“哎你电压调低点儿,晃眼。”
      “最后呢,国防生念书挣钱,毕了业就有工作了不愁就业问题。以后咱儿子使使劲儿,混个首长当当,咱们做生意的时候也可以说,我们——上头有人儿。”
      “……擦……”童猛默默扭头。
      “哦附议。”童威摸摸童猛的脑瓜顶。
      “其实最重要的是……你说——小猛报志愿的时候你不管不问,出去体检的时候你不管不问,生米煮饭的时候你不撤火,等孩子生出来摔孩子有什么用啊……”童爸爸最终还是无奈的指出症结所在。
      “谢谢大家支持,我会好好努力,好好学习,好好训练,不辜负人民的希望。”童猛高兴的抱住泫然欲泣欲哭无泪的小鸽子。
      “李俊哥发来贺电,李俊哥发来贺电。”童威的手机嗡嗡响了两下,他捡起来看看,朝童猛扬扬下巴,然后抑扬顿挫的朗读:“希望闪亮的童猛,壮我军威,强我国防,除了友谊比天高比海深比蜜甜的小巴,将泱泱中华周边一切虎狼之邻,还有太平洋对岸那个欠削的搅屎棍,毙的丢盔弃甲满地找牙——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真没看出来,李俊不止是一愤青,还这么有侵略性啊……”童猛默默扭开脸。
      “不,你误会了……”童威轻轻咳了一声:“他们工作室今年夏天预备鸟枪换炮,换一批新设备,包括水果工作站——你懂的……”
      那年暑假,管不着换了工作间,比较宽敞明亮的地方,没有随时会坏掉的电灯和空调,没有剥落的白灰墙皮,没有一到晚上就莫名阴冷好像闹鬼的温度。童威和李俊要求了很久,李俊才在某天午夜带他去过一次,新的工作间还没有装修好,接待台后面的形象墙做了一半儿,第一层金色的涂料刷上去,在不怎么亮的吸顶灯下面泛着发乌的亚光。
      “这地方不错。”童威敲敲大工作间门边儿的木架子,屋顶上临时接出来的白炽灯发出刺眼的光,晃得童威眉骨生疼。
      李俊那天难得穿的很正式,张顺当时正在和某个做皮草生意的广告主谈判,陪了三天终于拿下,今天晚上签合同,不巧的是阮小二重感冒,只能让阮小五代为压阵,李俊就穿龙袍也不像皇帝的顶上了。不过童威觉得李俊穿的人模狗样的竟然也挺不错的,虽然他一直在用手下意识的松领带。
      “你不觉的倦吗。”李俊背着他,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童威却清晰的听见了。
      “哎,李俊,等我毕业了,来这儿给你帮忙吧。”童威假装不经意的开着话头。
      “你又犯什么混啊。”李俊不怎么精神,这几天忙到脑子发木。
      “我不是说了要追你吗,你都问鼎天下逐鹿中原了,我还忙着逼宫谋反呢。”
      “我现在连宫门还没进呢……”
      “你别管我,我自己的事儿,自己清楚。”
      “童威啊。”李俊回头看看童威,声音里有点和他太违和的语重心长,“出去看看别的世界,看看另一个城市,另一个国家,别只顾着一个人,只顾着一个地方。”
      “你把我眼睛挡住了,看不见了。”童威盯着李俊看,像是要把视线直接挖到他的心里。
      “不管了不管了,你的事儿。”李俊笑着摆摆手,“我说你有时间像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去关心关心鸽子姐姐,小猛考军校的事儿到底戳了她什么雷点了?天天去找秋姐哭诉,秋姐心疼的不得了。”
      “真的呢——邱姨这几天怎么不去我家了?”
      “……秋姐说,短时间内,至少在鸽子姐姐心情恢复正常前,她不想看见童猛,否则看一次打一次。”
      “………………哦我会告诉小猛别去你家找揍的……”
      于是到新生开学前,童猛都没能去李俊家。童猛上学的那天,只有童家爸爸一个人送他,就在要检票的时候,李家爸爸终于还是带着秋姐和小鸽子过车站来了。
      “猛猛,上战场的时候机灵点儿,打不过你就跑。”小鸽子抱着秋姐眼巴眼望一脸悲戚的看着童猛。
      “……行了妈,我是去上学不是上前线……再说……哪有教唆自己儿子做怂兵逃兵的?你放心吧,你儿子不是做不好,只是不屑做,只要我努力,啥都能做好。”
      秋姐一巴掌拍在童猛后背:“熊孩子,这句话说得好!”
      然后童猛就雄赳赳气昂昂的上学去了,别说,训练课程还真让他都做的不错,每次和家里电话视频时都倍儿有精神,一句苦没说过,一句累没抱怨过。小鸽子终于多少接受了一点时,童猛就来了第二波轰炸。
      大一刚刚过去,童猛学校有个优秀学员下放连队的锻炼计划,作为电子信息的优秀排头兵,童猛想也没想就报了名儿,然后当做一件很光荣的事儿在放假的时候和家里说了。
      “啊,我要去的部队是——嗯算了这个不能说,部队番号要保密的,总之我去的部队很不错啊,在战火与鲜血中重生的英雄部队,那连长我见过,飒爽英姿,巾帼不让须眉,好一朵霸王花,啊哈哈哈哈。”
      李俊惊诧的抬起头:“不是——那部队的连长是女的?合着你是给分到女兵连去了?”
      “……啊不是,我用错词儿了,是雄姿勃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一看你那个表情我就知道你没想啥好事儿。”童威一针见血的指出,“说吧,有啥见不得人的目的。”
      “哎哥——”童猛看看李俊,掰着童威脖子把他拉到远离李俊一点的地方,小声说:“不如,咱俩打个赌?”
      “什么赌?”童威压低声音,莫名其妙。
      “就赌——赌咱俩谁先找上对象。”
      “………………”童威大吃一惊,心里七上八下的看着童猛一时不知怎么回应。
      “你是不是非让我说明白了?”童猛有点不耐烦,正当的坐回去,就要摊牌:“李俊,我哥是不是——”
      “哎哎——”童威一把捂住他的嘴:“我懂了我懂了,你和我说先。”
      李俊抬起头迷迷瞪瞪的问:“咋了?”
      “没你事儿,舔你的牛奶去。”童威顺手倒上一杯温牛奶推给李俊,又和童猛头碰头的咬耳朵。
      “我实话和你说了吧,我看上一人儿,我现在正努力想把这人哄上手——啊不对,拐到手——啊也不对,骗上手——啊不对,追到手,对,追到手。”
      “你——你不是——”突然想起多年前抓周宴会上童猛那鱼死网破不撒手最后只能剪了李俊一截儿裤子褪的一抓,童威瞬间有了极大的危机意识。
      “哎哎哎——你别乱想啊,我知道你想什么,我先说好,我瞧不上李俊,真心瞧不上,他那人没一个迎人的地方,长的砢碜不说,尤其那性格,太能装了,和他打交道太累。”
      “嗯我也觉得。”童威一脸的“知己呀”。
      “这个人现在离我很遥远,甚至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我的存在,啊我想也许现在知道了,毕竟我的档案暂时移交过去了,相对你来说——”童猛用眼神挑剔的看看李俊上三路下三路,不屑的对童威说,“不是我说,我那个难度是你的十倍不止,质量也是你的十倍不止。哥,你大好青年一个,怎么就看上这么个货?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打住打住,各花入各眼,我的审美能力从小就被破坏了,现在批判重塑都没用,解放军同志,你整点实际的,咱们讨论实际问题。”
      “好吧,就是说,我——童猛,想找个高端的对象,所以现在开始,我得努力,追上,然后一步步攻略,换来个HE。”
      “啊,我相信你——从你说涂墙就真的考上了国防开始。”李俊听见一句话,就插嘴表示支持。
      “谢谢,以后共和国的军史上一定能有我们俩的印记!”童猛立下豪言壮语。
      “哦恭喜。”童威和他碰了一下手里的易拉罐。
      “哦……恭喜。”李俊和他碰了一下手里的牛奶杯,还是忍不住质疑,“童威,这个时侯难道不应该说,没过瘾接着睡,希望你神经病般的白日梦能再来一上午的吗?”
      “猛猛——”镜头切换,转进童家,小鸽子捏着小手绢,梨花带雨,“当兵真累,你看你现在也黑了也瘦了,虽然没长痘痘,但是手上那么厚的茧子,妈妈还是舍不得你受苦,要不然你回来重新念高三吧——”
      “妈我现在不是瘦了,是结实了,以前那叫胖你懂?黑点儿好啊黑点儿爷们儿,像童威那种白生生的让人看了就想在他脸上拍个印子啊有木有,我现在真不觉得苦,军校生活很美好,连长生的帅呆LIAO。”
      不过像是接到通知书那次一样,童猛的关系组织档案都已经在假期调到所分连队了,小鸽子虽担忧,依然是不可阻挡童猛这部参军小历史前进的车轮。
      这一年过年,在连队的童猛没能回家。童威作为大四的准毕业生,早早的回来安抚玻璃心的小母亲。
      小年这天夜里,童威刚刚洗漱完毕准备睡觉,还没来得及关的电话响了起来,李俊的号码在屏幕上一闪一闪。他接起来,那头好久都没有说话,他问了两声,那头才有忽近忽远的呼吸声。童威吓了一跳,大声问了一句:“怎么了?李俊,你说话!是不是病了?被绑架了?被坏人塞后备箱了?”
      “……没——”李俊好半天才回答,声音不清不楚,“童威,我找不着路了。”
      “……迷路了?不是吧?你问一问别人,拦的士。”
      “不问,你来接我。”
      童威想了想,似乎知道李俊怎么回事儿,于是他一边换衣服一边开了免提和李俊说话,“我这就过去,但是你得告诉我你在哪儿。”
      “不知道。”
      “你现在在哪儿?”童威商量着,语气压下一个调,十分耐心温柔。
      “我搁马路牙子上坐着。”
      “你前面有什么?”
      “一个牌子。”
      “什么牌子?”
      “四转儿广告牌,一个是全球通的广告,一个是——国窖的广告,一个是百货的宣传栏,一个是——啊,这个是我们工作室去年开年的皮草广告,新上的,这个广告位还是——还是阮小五谈的,这个位置真好……”
      “李俊,你不是和大学同学聚会去了吗,怎么自己跑城西去了?”
      “我头晕,出来吹吹风。”
      “你别走,我这就过去。”
      童威开他爸爸的轿子总觉得手生,一点也不如李俊那个老旧的越野趁手,路上的车已经很少了,霓虹灯依然闪亮。从他家到城西那相对来说偏一点的地带抄近路差不多到半小时。李俊就在不宽的马路边坐着,他没戴手套,童威拉了他的手一下,被激的差点顺手把李俊丢出去。
      前面那个巨大的户外广告牌上正好转到阮小二策划的那期皮草海报,海报很流俗,是现在奢侈品服装包箱惯用的格式,帅哥或美女,身着产品,调成高雅色调,再加上一个小小的LOGO,全了。难得的是投放市场一年了,依然没到预计的产品衰退期,于是这个海报就继续找好的坏的大的小的广告位挂着。
      这个皮草海报的主角是位男模,人挺不错。拍摄期间正好是阮小七代表阮小二全程跟随,回来后动不动就夸奖男模温柔得体美丽大方高贵典雅,张横一边儿给阮小七拷回来的一堆图片做着各种调曲线换色调加高斯加柔光换温差滤镜等等等的简单后期,一边儿思索着阮小七的形容词,遂给那位男模取了个代号——Cherettes.
      广告牌上的Cherettes就在柔和的光线下高贵冷艳的仰着下巴,冷冷的看着这边的李俊和童威。
      童威扶着李俊往车里走,李俊软的像泥,一直往他身上倒,不过很老实,整个人紧紧密密的嵌在他臂窝里。他闻到李俊身上很大的酒味儿,听到李俊一忽快一会慢的呼吸,想着这德行不能往自己家里带也不能给邱姨送回去,于是他给李俊送回他自己的公寓。
      进了门,他把李俊的棉衣顺手扒下来扔在客厅里,送他到床上躺好,自己站在床边儿一时不知该干什么。童威觉得李俊喝了不少,绝对超过了他那半拉架子的量,同时怀疑着明明已经全身骨头肌肉不听大脑指挥的李俊是怎么走到人眼僻静的城西小路的。他觉得这时候应该拿着毛巾给吐到昏天黑地的李俊擦擦脸擦擦手,但实际上平时没啥品行道德败坏不讲文明的李俊,酒品好到令人发指,如果不是他动一下就摔和好像刚从酒缸捞出来的味儿作证,童威简直怀疑他根本没事儿。
      李俊脸色有点白,眼睛却很红,躺在床上不睡觉,睁着眼睛看着童威。
      “快睡觉吧。”童威拿出自己最温柔的语气。
      “不睡。”李俊还是看着他。
      “不困吗?”童威在他额头上探了探:“都快一点了。”
      “童威,说说话。”
      “诶哟——你果然高了啊,主动要求和我说话,欠调戏啊。”
      “我调戏你。”李俊笑了起来。
      “就你?战斗力弱爆了的渣。”
      “对付你还是没问题的,你不过是仗着……”
      童威安静的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但是他终于还是没说下去。
      “怎么了?怎么不把话说完?”
      李俊笑笑看他,不肯讲话。
      “哎我说你——李俊你到底醉没醉?我怎么觉得你玩儿我呢?”
      “没,我现在思维——特敏捷,思路——特清晰。我现在创意——层出不穷,做个例子,肯定拳打金特凯泽,脚踢安迪沃霍尔……”
      “好,好,好——”童威笑着打断他,“李俊,我喜欢你——能听懂吗。”
      “嗯。”安静了一会儿,李俊很认真的点点头。
      “不想说点什么?李俊,你太谨慎了,就连——就连脑袋都快管不住嘴的时候,还得想着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犯糊涂的时候就干脆闭嘴什么也不说?”
      “我想想,我想想怎么说,我想想再说——”李俊挥挥手,干脆闭了眼睛在那儿干躺着,就在童威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他突然睁开眼睛,对童威打个手势,然后他开始唱歌。
      一首很古老的港台情歌,让他唱的声情并茂的,童威努力严肃的听着,到“不知结局是悲伤还是喜”时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拍了李俊腿一下:“您别唱了,小猛都被你招来了。”
      李俊让他这一拍没按到暂停,反而被拍了切换键,于是李俊播放器开始换曲目。
      唱完第三首,李俊意犹未尽的停下来,看着童威干瞪眼。
      “怎么了,不继续了?”童威笑完了,着看他,眼底全是揶揄。
      “不会了,就会这么三首完整的。”李俊很诚实的回答,“要不然我给你唱片段?”
      “虽然我觉得自己该唱一下京爷的神曲什么讲不听也偏要爱更努力爱让你明白应应景,但我现在深刻的明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想唱改天我陪你去开歌,好好唱。今天你不是说要和我说话吗?”
      “童威,说什么啊……”李俊看着天花板,咬字儿越来越清晰,“说你别追了,我都跑不动了……”
      “那你就停下来,等我来扶你啊。”
      “你能扶我一下,扶我两下,你能扶我一辈子吗?”
      “你愿意的话,我能。”
      “哈哈哈。”李俊真的大笑,但是眼底却丝毫没有笑意,“童威,你真小,真好,相信永恒,相信永远,还敢说一辈子——我告诉你,没有什么是不变的……”
      “我一直没变。”童威急着打断他的话。
      “那是因为你没得到。”李俊还在笑,一脸讽刺,尖锐的不像他,“如果你说了,我答应你——不用太久,半年,还是一年?童威,你会倦,你会烦,然后——然后你就会忙不迭的想甩手丢开,我知道你是个挺狠心的人,目标明确……可我跟你不一样,所以我选择从一开始就不要。”
      “因噎废食。”
      “要是吃一口噎一口,我就不吃。”
      “噎死饿死都是个死。”
      “我宁可饿死。”
      “这属于咱俩三观的对立碰撞。”
      “反正你说了,不让我管你的事儿,你也别来管我的事儿。”李俊思维灵敏,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嗯好……但是李俊,我想问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讲啊。”
      “李俊——”童威坐过来,正正经经的看着李俊的眼睛:“我喜欢你,你爱我吗?”
      李俊没移开视线,安静了一会儿,他轻轻摇了摇头:“没法说。”
      童威只知道李俊被问到结舌的时候,会思量着来一句“没法说”,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没法说。
      不是不能说,不是不会说,是真的没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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