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槟榔

　　清晨。
　　雪庭正在家吃早餐，门铃响起，帮佣抱进来一盆蝴蝶兰说：
　　“小姐，这是送给你的。”
　　雪庭一看就知道是谁送的，拿出卡片打开。孟辙在卡片上邀请她今晚与他一起共进晚餐，她会心一笑，拿起手机打电话给他。刚响几声他就接了，她柔声道：
　　“是我，雪庭。”
　　“花收到了吗？”他笑问。
　　“嗯，很漂亮，谢谢。”
　　“那么晚上可以请你与我共进晚餐吗？”
　　“好啊。”
　　“晚上八点，在上次吃饭的地方，我等你。工作不要太辛苦，中午记得吃饭，别太拼命了。”
　　“好，我知道啦。”
　　“那我们晚上见了。”他的声音极悦耳。
　　“好。”雪庭答应，放下电话，不觉笑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心里暖洋洋的，有一缕阳光正在驱走周围的黑暗。
　　周日阳光充足，蓝天上白云朵朵。
　　槟榔躺在露台的躺椅上，惬意地晒太阳。路虎和汉堡也跟着趴在光影里，闭着眼睛享受着盛夏的午后。门被拉开，她睁开眼回过头，康进从外面走进来，坐到躺椅的边沿。她笑笑，他的胳膊伸向她，她顺势与他抱了抱。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问，路虎和汉堡凑近来摇尾巴。
　　“刚刚。”
　　“怎么回来了？会都结束了？”
　　“嗯，回来陪你。” 他亲吻她的额头。
　　“不再出去了？”
　　“嗯。让我看看头好了吗？”他查看她的额头，“终于好了。”
　　“我还担心会破相，那可就糟了，我可是靠脸吃饭的！”
　　“你靠脸吃饭？”他忍俊不禁。
　　“是啊，如果我破相，你就会不要我了。如果你不要我，那就没人养我了。”她摸摸额头说。
　　“你不是能自己养自己吗？”他笑道。
　　“这倒是，所以我明天要去上班了。”
　　“再休息两天。”
　　“再休息餐厅就倒了。再说你也很忙，我自己在家又没意思。”
　　“可我想每天回来都能看到你。”
　　“你看不到我，才会天天想看到我。如果你总能看到我，你就不会想看我了。”槟榔靠在他身上说，“况且你最近每天回来是因为我受伤了，如果是平时，你才不会准时回家。”
　　“那我答应你，以后我会尽量准时回来，好不好？”
　　“你也要能做到才行。”
　　“可你也要保证不要总在餐厅打烊时才回来。你现在是公司的经理，不是餐厅经理，你要管理的是整个企业，而不是餐厅从开业到打烊你都去全程管理。”
　　“是是是，我当然知道我的职责，我现在已经学会迟到早退，像孟辙一样没有时间观念了。”她躺在他身上笑道，“不过我们餐厅的营业利润越来越高，这些餐厅最短也开了三四年，已经基本稳定了。所以我想，往外地发展的时候快到了。”
　　“本钱收回来了吗？”
　　“当然收回来了，不然我也不会想这些。”
　　“你的野心太大，你现在已经有四家餐厅了，还想发展！我觉得你还是安安分分地守着这几家先开着，你已经很厉害了。”
　　“什么东西都一样，有一个好的品牌度总是倒闭得不会太快。况且也不是现在，我只是想想，也许要等到明年。我本来就想把餐厅开成全国连锁，这你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在这里开家会所，把你们这些有钱人全骗进去敲诈。”
　　“到那时候你也是有钱人了。”
　　“对啊，也许。”槟榔想了想，说，“不过你放心，到时候我会送你张会员卡，给你打八折。”
　　“太过分了，如果你真能做到那种程度，功劳有我一半，你怎么也该给我免单。”
　　“我已经给你免一次了。再说你那么有钱还计较这些？你在我的餐厅花钱，和你把钱从左口袋放进右口袋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你的！”她笑说。
　　“你还真会算！”康进“哧”地笑了。
　　“那当然了，我是天才！”槟榔昂着头，高傲地说，“好啦，不说这么严肃的话题了。”她一骨碌爬起来坐在躺椅上，“想想看怎么消磨浪漫的午后时光吧。”
　　康进思忖了片刻，笑道：“不如泡杯茶吧？”
　　“好，那我给你泡茶。”她穿上拖鞋去拿茶具。
　　她已经从康进那里学会了所有的泡茶方法，且一次比一次娴熟。他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望着她泡茶的姿态，那绿茶香醇甘美。而后他接过来闻了闻，品一口，微笑：
　　“你好像把我一生所知道的全学会了。”
　　“你确定你把你一生所知道的都教给我了吗？”她笑问。
　　“你很聪明，适应力强。”康进放下杯子，“你有男人的坚强、执着和很强的事业心或者说是野心。你也有女人的见风使舵、狡猾和善变，你很会利用你的性别优势。你又有很强的自控力。你的虚荣心不比任何爱慕虚荣的女人小，但你知道怎么控制，在那时虚荣心就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你也很善于去思考，尤其是喜欢去思考和你接触的人。我想哪一天如果我不再拦着你而让你为所欲为，也许有一天你真的会成为一个不知道该怎么被形容的女人。”
　　“什么叫‘不知道该怎么被形容’？”
　　“男人其实欣赏能力出众的女人，但因为自身的男权地位会遭到威胁，所以也会拼命贬低这种女人，以确保自己的自尊不受侵害。”
　　“我才不管那种男人怎么想，我觉得那种男人特虚伪。”
　　“可我也不希望你太优秀。”康进啜口茶，说。
　　“如果我能威胁到你的男权地位，至少还需要三四十年，你不用现在就开始担心。”槟榔扑哧一笑。
　　“不是地位受威胁的问题。我刚刚说的那只是男人对还不是自己的女人的态度。当自己的女人太优秀时又是另外一回事，尤其是在自己身边逐渐成长起来的女人。当有一天这个女人不再需要任何关照的时候，他们就会越来越疏远。所以潜意识里，男人都不会希望和自己在一起的女人太优秀，因为优秀就意味着独立，那样会让男人感到备受冷落和忽视。”
　　槟榔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康进喝口茶，接着说：
　　“你那么喜欢心理学，那你听说过一种说法吗，男人会爱上被自己塑造过的女人。”
　　“听过。因为在一个人塑造另一个人的时候，潜意识里他会按照自己心目中喜欢的那个形象去塑造那个人，到头来，塑造出的成品就会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槟榔说着，心里开始乱跳。她觉得他想说明什么，但他没说出来。她觉得自己似乎从中听出些什么，但又好像没有。她端起杯喝茶。康进望着她，她看他一眼，问，“你干吗这么看着我？”
　　“咽下去了吗？”他问。
　　“啊？”她莫名其妙。
　　康进突然抓住她的手，很认真地说：
　　“槟榔，给我生个孩子吧！”
　　槟榔这才明白他的问话，这次她嘴里没茶可以喷到他脸上，让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康进依旧抓着她的手说：
　　“我想一直照顾你、陪着你、和你在一起。我想给你的孩子做父亲，我想和你一直这样生活下去，过正常的生活，三个人。有一个孩子我会很珍惜，我一定会给你和孩子最好的生活，我会保障你们的一生都是优渥的，我会对你们负责任的。相信我，我们生个孩子吧？”
　　槟榔还在看着他，她看着他抓紧她的手，她虔诚地希望这时有什么东西可以拯救她。她不想一遍又一遍地拒绝这条荒唐的提议，她什么也不想说，也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康进的手机响了。
　　两人都一怔，槟榔舒了口气，变得很高兴。
　　“手机响了。”她说，见他还在盯着她，就又提醒一遍，“手机响了，也许是重要的事。”
　　康进心里叹口气，慢吞吞地接电话。槟榔别开头，心里祈祷这个电话能把他带走，那样她就不用费心于想回答了。
　　康进终于打完电话，但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她的意思是，有的话你就可以走了。
　　“没有。”他这样回答，喝口茶，说，“槟榔，我刚刚的建议，你已经考虑得很久了。”
　　“再过两年再说吧，等我三十岁以后。”
　　“我说过，只要你生下孩子，无论男女都是我的继承人。你只要把孩子生下来，你不带都可以。我还可以答应你，在孩子大学毕业之前的这段时间，我会渐渐把决策权一点点地让给你。也就是说我让你先接手我的位子，然后你的孩子来接你，这个条件会满足所有你想要的。我可以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这个我从前说过。”
　　“等你什么时候学会不用金钱、地位作为条件和我谈交易，我们再说这件事。”
　　“如果我不和你做交易，你更加不会同意。我了解你，我知道我很难强迫你去妥协，所以我只好用条件来诱惑你。因为对你来说，你对我的感情基础薄弱到一推就倒的程度。”
　　“那也许你该做的事其实是加强我对你的感情基础。”
　　康进望着她，问：“那你告诉我，你爱我吗？”
　　槟榔手持茶杯注视着他，接着放下茶杯，笑了：
　　“和我下盘棋吧，如果你赢了我，我就爱上你。”
　　于是棋盘就摆在起居室的窗下，水晶做成的棋子，玲珑剔透很漂亮。一场酣战，激烈异常之后——
　　“将军！”康进的棋子粉碎了槟榔的满盘设防，“你输了！”
　　槟榔只是笑了笑，抬头对他说：“那么我爱上你了。”
　　康进望着她，然后垂下眼帘，笑道：
　　“我刚刚还漏说了一样，你还很会转移话题。”
　　“如果你总这么夸奖我，我会变骄傲的。”槟榔笑说，看看外面的天空，“不早了，你也在家，晚饭我们自己做。”她站起来，拉住他，“走吧，我做红焖羊肉给你吃。”
　　康进被她拉走，两人去厨房。
　　她还是没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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