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槟榔

　　“还没起来吗？快起床吧，小懒虫！出来，我们去海边走走！”孟辙的声音爽朗地从听筒里传来。
　　“有什么好走的？！”她没发觉她的声调里竟含着撒娇。
　　“你乖乖地过来，不然我就上去抓你起床。快点，我在酒店后门等你。”孟辙饱含宠溺地说完，挂断电话。
　　雪庭懒洋洋地翻个身，睁开眼睛看着闹钟时针指向“六”，真讨厌！她昏昏沉沉地爬起来，虽然很舍不得离开温暖的被窝。慢吞吞地冲澡刷牙，她将头发绑起来，套上紫色连帽衫和牛仔裤，穿着沙滩鞋出去了。虽然这种时候未必有太多人，但她还是把帽子戴上。
　　从后门出去，她一眼就看到站在酒店门口一身紫色T恤的孟辙，这家伙总站在显眼的地方。
　　“像不像情侣装？”他笑问，她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这么早叫我出来干吗？我八点钟要去拍摄。”
　　“知道。就因为这样，才想和你在工作前呆上一个小时。”他笑说，拉起她的手向海边去，“走吧。”
　　雪庭急忙挣开他的手：“被人看见！”
　　孟辙想了想，只好放手，郁闷地说：
　　“感觉我们就像在搞地下情，见不得人，连你的手我都不能碰。如果哪天你嫁给我，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一点了？”
　　雪庭没说话，但心跳却在加速。
　　这座酒店有自己的海滩。柔软的细沙，清灵的海水近乎透明，在早晨空气最为清新的时刻来到这里散步，将周围风景如画的一切尽收眼底，内心深处便会豁然开朗起来。孟辙问：
　　“今天大概要拍到几点？”
　　“不知道，可能要到晚上。”
　　“我能陪你去吗？”
　　“不行，会有记者。”
　　“那能一起吃午饭吗？”
　　“中午恐怕回不来。”
　　“晚饭呢？”
　　“大概也不行。”
　　“这么辛苦。MV的主题是什么？”
　　“嗯……两个人爱上了，后来第三者介入分手了，再后来女的眼看着男的和别人结婚了。”
　　“你演的是谁？”
　　“当然是女主角，难道还能是第三者？我主演的人物就算是坏女人，也不会是只有短短几个镜头的坏女人。再说我出道时可是以倒霉女人的形象出道的。”
　　　“你的成名作里的那个女主角实在是太惨了，一生坎坷得不能再坎坷了。”
　　“我可是靠那个出名的。你也看过那部电视剧？”
　　“我大嫂是你的粉丝，她有你演过的所有电影和电视剧，还收藏了你的全部专辑。”
　　“是吗？”
　　“你忘了？上次在雷家的寿宴上，她还找你签过名。”
　　“哦，那就是你大嫂？长得挺漂亮的。”
　　“她和我大哥结婚七年了，今年刚生完孩子，我侄子现在刚五个月。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
　　“这么晚才要孩子？”
　　“先是不想生，后来是时候没到，现在终于等到了。”
　　“你大嫂是做什么的？”
　　“也没做什么。她在网上有家网店，还有几间门店，专卖从吉隆坡进口的东西。她是马来西亚人，有商店专门给她往这边发货。”
　　“马来西亚的？”
　　“她出生在吉隆坡，和我大哥是大学同学。他们本来分手了，说是性格不合，其实就是赌气。我大嫂一气之下回吉隆坡，结果两个人谁也没再谈恋爱。后来我大哥去吉隆坡，两人又遇见了，不知怎么的又和好了，就结婚了。”
　　“这么说也是毕业于康奈尔。那她结婚前的工作是什么？”
　　“在她家的公司工作，是部门经理。”
　　“这么说是富家小姐？”
　　“算是吧，她父亲在当地很有名。”
　　“你大哥比你大几岁？”
　　“比我大两岁，今年三十六。我大嫂和我同年。”
　　“这么说二十九就结婚了？”
　　“嗯。”
　　“那你都三十四了，怎么还不结婚？”
　　“明知故问。我一直在等一个适合和我结婚的人，结果现在才发现，其实我一直在等你。”
　　雪庭想了想，问：“你是认真的吗？你真想和我结婚？”
　　“当然是真的，你还以为我是在和你闹着玩吗？你不觉得我们很适合朝夕相处，永远在一起吗？”
　　“我觉得你是异想天开。”她用一种与两人不相干的语气来讨论这个话题。
　　“为什么？”
　　“这还不明白？结婚要门当户对。”
　　“算了吧！”他对这说法不屑一顾，“什么年代了还门当户对？再说我们家又不是名门望族需要找皇室公主，况且连各个王室都开始娶平民王妃了。现在是婚姻自由的年代，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保守。”
　　“我看你们家未必会喜欢演员，听说你爸爸很古板，而演员是要突破尺度演戏的。”
　　“对了，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上次你和那个叫什么，就是你那部新戏的男主角，你们两个因为演激情戏传出绯闻了。我看过那部电影，演得像真的似的，他没占你便宜吧？”
　　“导演让我怎么演，我就得怎么演，总要在某些时候打破一些束缚。不过有时也会用替身，毕竟我不是拍三级片的。”
　　“雪庭，我很尊重你的职业，也很认同你的天赋，我相信你会处理把握好工作。你是我见过的最有主见也是最有追求的女人，你有很强的野心和事业心，这点我喜欢。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反对你工作。只要我不反对，任何人都反对无效。我只是希望，你在对你的工作很狂热的同时，可以把你的热情分给我百分之一，那样我就知足了。”
　　雪庭扑哧一笑，正在这时，简如从远处跑过来，先对孟辙招手，接着气喘吁吁地对她说：
　　“你怎么在这儿？导演叫你，要和你商量一下新想法。而且要提前出发，因为下午有雨。”
　　“又有新想法，他还真是创意无穷！”雪庭转身对孟辙道，“我得走了。”
　　“那我们晚上见吧。”
　　“如果没别的事，你还是回去吧。就算你在这儿，我也抽不出太多时间，不仅要拍MV，还要拍新专辑的宣传照，所以很忙。”
　　“没关系，你工作就好，不用管我，等有时间的时候再叫我就行了。回去后记得把早餐吃了，别空着肚子工作。”
　　雪庭看看他，没言语，转身走了。简如又笑着对他招招手，跟着也跑了。
　　今天果然有雨，只不过雨水提前到了中午，一场突然而至的倾盆大雨搅乱了所有人，大家都奔进拍摄地的日本房子里避雨。简如帮雪庭擦头发，她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不知为何心里却记挂起了孟辙，心想也不知道这时候那个傻瓜在干吗，是不是一个人，会不会无聊。她想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于是借口要拿东西，坐车回到酒店。
　　不想刚到酒店时雨就停了，可既然来了，也该进去看看。但即使进去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看他，当然不能说是特地来看他的，因此进入酒店时她还在想该找什么样的理由。
　　不料一抬眼，眼前的一幕却将她的所有思绪都打乱了。孟辙在不远处的咖啡座里和一名年轻女子亲昵地坐在一起，他还不时地摸摸对方的头。那名女子则不停地跟他搂抱着说笑。一股无明火“蹭”地窜上来，迅速在她的胸腔内燃烧，连她自己都觉得烧得莫名其妙。
　　孟辙这时突然看见她，居然跟没事人似的笑着冲她招手。他的笑容更令她恼火，一甩头，她像个任性的孩子气冲冲地走了。
　　孟辙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以为她在片场受了什么委屈，赶紧在后面追。可越追她走得越快，他又不能大声叫她，只好紧跑两步，在电梯口一把抓住她，问：
　　“你怎么了？怎么越追你跑得越快？”
　　“不关你的事！”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怒道，“谁让你跟着我！”转身要上电梯。
　　“那个……我先上去了。”简如赶紧说，一溜烟跑了。
　　“到底怎么了？”孟辙拉住雪庭，紧张地问，“谁欺负你了？还是导演骂你了？”
　　“我说你这人烦不烦？”雪庭更加生气，更用力地甩开他的手，“我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该干吗干吗去！我要上去拿东西，你别拦着我！”
　　“哦。”孟辙见她脾气不好也不敢再惹她，“那你吃饭了吗？这么早就回来了是拍完了吗？刚刚下雨时我还担心呢，一起吃午饭吧，我介绍我妹妹给你认识。”
　　“你妹妹？”雪庭的脑袋里闪了一下。
　　“嗯，刚刚那个，我表妹，我姑妈的女儿，特地从学校跑来看我的。我答应请她吃午饭，介绍给你认识怎么样？”
　　“你是说刚刚的那个是你表妹？”雪庭再次确认。
　　“是啊，不然你以为是谁？”孟辙忽然明白过来，望着她的眼神立刻变得狡诈而喜出望外，“你不会以为她是……难道你认为……你刚刚是在吃醋吗？”
　　“我才没有！”雪庭愤怒地掩饰，“谁吃醋？谁稀罕！”
　　“你刚刚是在吃醋！你明明是在吃醋！”孟辙笃定地说，高兴得差点没飞起来。
　　“懒得听你废话！我去拿东西了！”雪庭十分尴尬，要上电梯。
　　孟辙一把拉住她，笑道：“简如已经上去了，你还是和我去吃午饭吧。”说着将她拉走了。
　　“我没时间吃午饭，我是偷偷溜回来的，马上要回去。”
　　“是吗？那你是偷偷溜回来看我的？”
　　“孟辙！”她低声警告。
　　“好好好，你是回来拿东西的。那和我表妹认识一下再走吧。”他还是没松手，牵着她走在前面，心花怒放。
　　“我妹妹惠子。”来到咖啡厅，他含笑为两人介绍，“她在大学里读新闻系，已经大四了，就快毕业了。我们的关系很好，她小时候总是缠着我给她买冰淇淋，不给买就哭。”接着用日文向表妹介绍，“这是梁雪庭，是个明星。”
　　惠子立刻给雪庭一个九十度的鞠躬，雪庭赶紧还礼，接着听她用半生不熟的中文笑道：
　　“我认识你，梁雪庭！我看过你的电影，也听过你的歌，唱得好听，演得也很棒！”
　　“谢谢！”雪庭用日语回答。
　　“她会说日语？”惠子用日文问孟辙，他笑着点头。
　　“能给我签个名吗？”惠子便用日文和雪庭交谈起来，她给她签过名，两人合了影，又谈些孟辙的趣事。
　　刚说了几句，郑敏的电话就打过来催她回去，她只好歉意地告诉惠子自己有工作。惠子说了些很高兴见到她之类的话，还邀请她，让孟辙带她去他们家玩，雪庭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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