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槟榔

　　槟榔抬头，来人是凌冠玉。听他这么说，她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腼腆地笑起来。他说：
　　“喝点果汁吧。”
　　“啊？哦，谢谢！”槟榔拿起来，含着谢意地笑，喝掉一大口。果汁是冰过的，下去之后只觉得胃紧缩了下，她打个寒战，开始更不舒服，“你怎么不钓鱼了？”她问。
　　“唐澈说要帮我钓，恺恩帮他打麻将。”
　　“你们钓到鱼了吗？”
　　“钓了很多，要不要去看？”他说话时总是盯着她微笑。
　　“我才不要。”槟榔道，“我不喜欢钓鱼。你们不会想把那些鱼在晚上做成菜吃掉吧？”
　　“所有被吃掉的鱼都是从海里被钓上来的。”
　　“那不一样，反正我是不会吃现钓上来的活鱼的。”
　　冠玉笑笑，说：“那你就吃别的，雷霆说今晚有不错的牛排。”
　　槟榔只是笑，又喝口冰过的果汁。这口下去，她忽然觉得胃里一阵抽搐，差点没让她吐出来。她忙捂住嘴，胃开始隐隐作痛。
　　“怎么了？”他察觉她的异样，忙问。
　　她摇头，为自己解围：“没事，有冰块。”
　　“哦，对了，”他这才想起来，“我忘了你不能喝冰的东西。”
　　“没关系。我是……我是把冰块咽下去了。”槟榔不愿让他觉得他是在好心办坏事。
　　冠玉这才放心，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望向远处的海面，道：
　　“偶尔出一次海，吹吹风也不错，今天的海真蓝！”
　　“是啊！”槟榔握着笔，也望着远处，说，“是很蓝！”
　　冠玉望着海面，望了好久，突然回头看着她，含笑打量她一番：
　　“你戴着眼镜时也很漂亮。”
　　“啊？”槟榔吓一跳，往耳朵上一摸才想起来自己还戴着眼镜，根本是有损形象。她慌忙摘掉，尴尬地解释，“因为是夏天，总戴隐形眼镜会不舒服。”
　　“我知道。”他了解地说。
　　“怎么，你也戴过隐形眼镜？”
　　“没戴过也可以知道。”他笑答。
　　槟榔突然觉得自己的问题很白痴，相当丢脸，又不能捶胸顿足，只好讪讪地笑。因为很不安，所以低头做题时左手开始转笔，转了两下，接着只听“啪”地一声，手里的笔掉在地上。她的心“咯噔”一下，被这突然的声音弄得心扑扑乱跳。她觉得很窘，立刻紧张起来，赶紧弯腰去捡，像受了惊吓似的突然。冠玉也帮她捡，弯下腰来。两人的手同时伸向地上的笔，自然而然地，他的手触到她的指尖。
　　“滋”地，仿佛有股电流从他的手上传入她的指尖，一直流进她的心里，让她浑身像血液不畅似的麻木。她“腾”地收回手，所有的血液重新上涌，全涌到脸蛋上。她的心像被电击一样扑扑直跳，脸似熟透的番茄般绯红。她很难堪。
　　冠玉把笔捡起来还给她，也有些不自在。她连忙接过笔，努力想抑制住心跳地接过来，很窘迫地道谢。现在也没心思做数学题了，索性合上本子翻英语书。他望着她笑问：
　　“我坐在这里不会妨碍你吧？”
　　“哦，不会！”她连忙摇头，心想就算妨碍，我又不能赶你走！
　　冠玉看看她桌上的一摞书，随手翻开一本大草算本，居然在后面的空白页上看到一只很大的米老鼠涂鸦：
　　“画得真像，你很有绘画天分！”他称赞。
　　“那是随便画的。”还是上课无聊时才画的，她想夺回本子，可本子在他手里，抢回来也许很失礼。
　　“我以前也很喜欢米老鼠，喜欢那两只耳朵。”他将本子放在桌上，一边在她的米老鼠下描画，一边笑道，“我给你画一个。”
　　槟榔望着他的侧脸，他白皙的皮肤、直挺的鼻梁和性感的嘴唇根本就像是被雕刻出来的。他不仅英俊，性格还温柔，博学多才，有钱又正直，好像根本没有缺点嘛！她不知不觉地托住下巴望着他，在想他的缺点到底是什么呢？他有缺点吗？
　　“画好了！”良久，冠玉对她说，笑得阳光灿烂。
　　槟榔只觉得一缕阳光照向自己，她的心更加怦怦乱跳。他见她正在盯着他看，意外过后，居然又给她绽开一抹温暖的笑。
　　她的心跳得更快，整个人几乎要虚脱了。她马上低下头，终于回过神，心想自己这到底是在干吗？！
　　将目光转向画纸上的米老鼠，画得比她更像。心思被转移，她也就忘了刚刚的窘迫，讪笑：
　　“画得真像！”
　　冠玉望着她唇角的笑容，忽然提议：“我给你画幅画像吧？”
　　“啊？”她疑惑地看着他。
　　这时一阵皮鞋声响起，两人抬头，只听康爵讽刺的声音传来：
　　“没想到你们现在这么熟了，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冠玉望着他不悦的神情，浅笑道：
　　“没什么，随便聊聊。你怎么也过来了？”
　　“他们说要下去游泳。”康爵淡答，将目光转向槟榔，她不自然的神情与躲避的目光更令他恼火，“你过去吧，他们找你呢。”
　　“一起过去吧。”冠玉噙笑对槟榔发出邀请，“今天是来玩的，去玩玩。”
　　“好。”槟榔答应，把书本收起来放进包里。
　　“还有这个。”冠玉将笔还给她，她笑了笑。
　　康爵立在一边看着两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怒气勃发，表情上却还要装作充满不屑与不在乎。他生硬地跟在准备离开的两人身后，一起来到雷霆他们所在的位置。
　　这群人已经换好泳衣，慕靖文、唐澈和郑紫桐都下水了，雷霆穿着游泳裤配花衬衫站在那里。水伊还穿着衣服，正拿着一只照相机四处拍照，聂赏冬则衣冠整齐地站在她身边。
　　“喂，去换换衣服下水吧，靖文说水温刚刚好。” 雷霆见三人过来，笑道，一把搂过槟榔，“小美人，我已经给你准备了比基尼，去换上，我来教你游泳。”
　　“比基尼？”槟榔吃惊地问，“哪来的比基尼？”
　　“他给每个人都准备了泳衣。”冠玉好心澄清。
　　“哦，是吗？不用了，谢谢！”槟榔拍开雷霆的手，她才不肯下水，“我可不下去！”
　　“怎么，对身材没自信？”唐恺恩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图腾花比基尼现出傲人的身材，冷笑着打量她一番，“也对，反正脱光了也没什么看头。”说罢以一个漂亮的弧度入水。
　　槟榔扬眉，觉得她莫名其妙。雷霆再次将手搭在她肩上，笑道：
　　“看见没有，她看不起你，争口气，脱给她看！”
　　“我才不要！”槟榔推开他，“万一下面有鲨鱼呢？我从来没在这么深的地方游过泳，我可不想挂掉，你自己下去吧。”
　　“你怎么不去换衣服？”康爵突然问聂赏冬，声音很大。
　　“我就不下去了。”
　　“为什么？下去玩玩多好。”康爵伸手搂住她的腰，低声笑道，“走吧，我帮你换衣服。”
　　雷霆和冠玉都望着他们离开，槟榔没回头，她起一身鸡皮疙瘩。后来聂赏冬突然出现，一身金色比基尼，艳压群芳。康爵陪着，也换好泳裤，看来真准备下去游一圈。
　　“你看，”雷霆说，“他们俩也准备下去，就剩你和水伊了。”
　　“我也不下去。”冠玉道，康爵看他一眼。
　　“喂，你又怎么……”雷霆刚要说。
　　“我本来就不喜欢游泳，你们去吧。”冠玉打断他。
　　“好吧。小美人，你真不下水？”雷霆问槟榔。
　　“不了，谢谢！”她回答。
　　雷霆三人只好陆续下水去，康爵临走前看槟榔一眼，她别过头去没搭理他。扶栏看了一会儿他们在水下畅游，然后瞅一眼最近时刻都很不正常的凌水伊，对方正抱着相机在不远处发呆。
　　“她怎么不去游泳？”槟榔小声问冠玉。
　　“她不会游泳。”他亦小声回答。
　　“是吗？她喜欢摄影吗？拿那么大的相机。”
　　“那相机是我的。”
　　“哦！”她点头。
　　“要我帮你拍张照吗？”他热情地提议。
　　“不用了！”她急忙摆手。
　　“二哥，”水伊突然走过来，说，“去帮我们拿杯果汁吧？我要椰子汁。”
　　“好。你呢？”冠玉问槟榔。
　　“我？我不喝。”
　　“也喝椰汁怎么样？”
　　“好。”槟榔只得答应，冠玉去了。
　　“我二哥跟你好像很亲近啊。”水伊立在她身边，望着水面说。
　　“你二哥人很好，很和气。”槟榔说的是实话。
　　“他只是看起来和气，其实很不容易接近。而且他不喜欢和女人超出点头之交的关系，但跟你好像不太对。”
　　“你又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你别祸害我二哥。”
　　“如果你认为我是千年狐狸精，是男人就有本事祸害的话，那你也太抬举我了。”
　　水伊哼笑了一声，望着水面，道：“我说，你现在看见Alvin和Sasha在一起，心里不会很难受吗？”
　　“他跟谁在一起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能不能诚实点回答，你还难受吗？”水伊改为盯住她，问。
　　“我应该难受吗？”槟榔看着她，反问，“除了我自己，其他人有什么资格让我难受？凭什么让我难受？”
　　水伊望着她，然后将视线慢慢转回海上，喃喃自语：
　　“是啊，凭什么？！”
　　“凌水伊，”槟榔望着海面轻轻地说，“当一个女人拥有显赫的家世、美丽的容貌，并且还有出色的工作能力时，那么她就该是最优秀的女人。最优秀的女人都懂得该何时放弃。放弃并不意味着失败，有时候过于坚持才是一种更严重的失败。就像一份食物，无论有多喜欢吃，可已经发霉变质了，还是该扔掉。不然继续吃下去，不仅味道并不像想象中的好吃，也许还会食物中毒。”
　　水伊沉默了许久，道：“可我不甘心！”
　　“不甘心是因为生气加伤心。如果要发泄怒气的话，选择吃掉还不如去把他们踩烂；而治疗伤心，时间会解决一切。否则一直中毒下去，那就不仅仅是伤心的问题了，会没命的。你去揍他们一顿，然后就再见。”
　　“揍他们？有什么用？”
　　“是没用，但你会好受点，不会觉得太窝火。”
　　话音刚落，冠玉端着果汁过来，笑问：“在聊什么？”
　　“没什么。”水伊回答，接过果汁。
　　“这是你的。”他将另一杯递给槟榔。
　　槟榔赶忙道谢，伸手接过来。本想喝一口，不想刚喝下去后，突然胃里一股压力向上反，她捂住嘴干呕了下。
　　“你干吗？！”水伊吓一跳。
　　“没事。”槟榔急忙摇头，结果刚一说话又一阵干呕，她把果汁往冠玉手里一塞，转身冲进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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