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槟榔

　　晚上，她坐在起居室窗前的沙发里喝白兰地。
　　她把该说的都说了，可他是不是最终接受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所以接下来也没事可干，只能等着。她不知该不该把这事告诉康进，因为她觉得其实她是在处理一件危险的事，虽然危险还没有出现。但这种事她实在说不出口，因为她觉得很丢人。
　　门被推开，康进从外面进来，见她喝得脸通红很不满：
　　“这么晚了怎么还喝酒？”
　　她没回答，放下杯子说：“回来啦，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你怎么了？”他觉察到她不对劲，拉住她，问。
　　“没怎么。”她推开他的手，“太累了，睡不着有点心烦。你去把衣服换了吧。”说完走进浴室。
　　康进很不解。槟榔放完洗澡水，漱漱口便睡了。他狐疑地洗过澡上床，呆了一会儿，捅她。她沮丧地问：
　　“干吗？”
　　“你转过来。”
　　“干吗？”
　　“你转过来！”
　　她只好转过来，继续问：“干吗？”
　　“明天唐世臣和江纯结婚，我们要去参加婚礼。”
　　“你怎么不早说？”
　　“我忘了，晚上伟豪提醒我，我才想起来。明天我们一起去。”
　　“哼！他们俩还好意思办婚礼，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江纯也不怕丢人，唐世臣都能给她当爷爷了！”
　　“这说得也太夸张了。”
　　“反正不关我的事，想结就结呗。”她翻过身去，想了想，问，“哎，你说钱和爱哪个最重要？”
　　“需要哪个，哪个就最重要。不需要钱时，钱就是一张废纸；不需要爱时，爱就是无病呻吟的一场戏。”顿了顿，他说，“不过这两者并不矛盾，这不是选择题，也没有确切的答案。金钱是现实的爱的一部分。”
　　“什么意思？”
　　“让你穿喜欢穿的，让你吃喜欢吃的，让你玩喜欢玩的，钱不等于爱，但钱是爱的一种表现形式。”
　　“所以如果爱上一个有钱人，那就最幸运了。可如果钱和爱不在同一个人身上，那就要选择了。你说，如果从前需要钱，可有了钱之后又后悔了，想要爱；或者有了爱，可是后悔了又想要钱，那该怎么办呢？”
　　“人的欲望是填不满的，后悔是人生的组成部分。在未来无法预料时，能做的也只有是在选择的时候小心谨慎。如果谨慎之后还是后悔了，那就尽情地后悔吧，然后尽量把后悔的影响力降到最低。如果降低不了，那就变成经验教训。”
　　“我妈说，有些选择绝对不能选错，一旦选错，满盘皆输。”
　　“这世上分为聪明人和不聪明的人两种，聪明人会吸取别人的教训成为自己的经验，不聪明的人是靠亲身去实践别人的教训，来获得经验。你记住了你妈妈告诉你的教训，所以你很聪明。”
　　槟榔扑哧一笑，问：
　　“你觉得唐世臣和江纯结婚，他们到底有没有感情？”
　　“感情是可以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培养的，但至于培养成什么程度，那就要看‘大难临头’时的表现了。其实所有人都不清楚自己爱的牢固程度，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能看出来两个人到底有没有感情，有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也对，反正就算是爱的死去活来，到最后分手时说不定也反目成仇了，不过就是那么回事。”
　　“嗯。”康进虚应，从后面搂住她，问，“我怎么觉得你今天不太高兴？”
　　“没有。”
　　“真没有？”
　　“嗯。”她回答，顿了一顿，说，“哎，那你对我有感情吗？”
　　“当然有，我们都快十年了。”
　　“那如果有人用我勒索你两百万，你会付钱吗？”
　　“谁勒索你了？”
　　“和你在一起很危险，万一哪天有人绑架我勒索你，你会出赎金吗？如果人家向你要两百万这么高，你会答应吗？”
　　“两百万算高吗？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出什么事了？”
　　她一阵沉默，关灯，说：“没什么，随便问问。睡吧！”
　　康进莫名其妙，看着她。这时，她忽然钻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想从他身上汲取一丝安全感。
　　江纯和唐世臣的婚礼在酒店的宴会厅举行，请的人不多，说明老头子还是要点脸的。不过到场的全部非富即贵。唐家子女齐齐缺席，只有唐恺恩代表全家，看来她还挺开放的。
　　唐世臣这个七十多岁的老头穿着笔挺的西装，容光焕发地招待宾客，槟榔打心眼里看不上，他却在满面春风地和康进客套完之后，仔细地打量她身上粉白色的小礼服，笑道：
　　“苏小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槟榔只是对他冷漠地颔首，这老头瞧她的眼神让她不舒服，看起来像个老流氓。
　　不久婚礼开始，江纯披着H形婚纱，表情看起来并不高兴，也许是因为她婚戒上的三克拉方形钻石太小。进行简短的仪式，无非就是发誓，那种誓言发了也像骗人，就他们两个的年龄差距，要做到至死不渝实在很困难。而且江纯身上的婚纱槟榔也不觉得好看。
　　不过在观礼时她却注意到三个有趣的现象：一是凌冠玉没来，凌水伊和郑天凝一起出席了；二是雷霆也没来，雷震和雷霆妈倒来了；三是康爵也缺席了，可能是对这种事很反感。
　　少顷，宴席正式开始，招待来宾大吃一顿，以求不会太无聊。唐世臣和江纯为了让婚礼更热闹些，便挨桌敬酒，反正后面有一串人代喝。轮到敬康进时，他举杯笑道：
　　“阿进，你能来，我和江纯都很高兴。来，敬你一杯！”
　　两人碰杯喝了，不想唐世臣竟又将视线转向槟榔：
　　“苏小姐，我也敬你！”
　　槟榔跟他碰杯，把酒喝光，只听他笑说：
　　“没想到苏小姐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还是海量。”
　　槟榔客套地笑，可他的这句夸赞却让江纯很难接受，她瞪新婚丈夫一眼，怒火中烧，接着对槟榔笑道：
　　“妹妹，今天借姐姐结婚，咱们也喝上三杯，让你沾点喜气，也免得你总在原地踏步。给苏小姐倒酒！”
　　身后的伴娘连忙给槟榔倒酒，江纯和她碰杯，笑说：
　　“我先干！”说罢一饮而尽。
　　槟榔知道她是故意的，但也只能随她。江纯连喝三杯，她也喝掉三杯，两人都喝得面若桃花。江纯十分不服气，不满的情绪马上就要爆发了，唐世臣察觉出不妥，忙一边推她，一边笑道：
　　“你们随便一点，我们到那边去了。”
　　槟榔坐下来。康进刚才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就没拦，这时连忙低声问：
　　“你没事吧？”
　　槟榔只是摇头，可不久却觉得自己的胃又开始翻江倒海，于是轻声对他说：“我去下洗手间。”起身赶紧离开。
　　也不知为什么最近胃频频造反，到洗手间吐了一会儿才舒服些。看来因为最近事太多，胃又出毛病了。
　　平静片刻，她从洗手间出来，不急着回去，想在走廊里透透气。不料刚走到一条岔口，眼前突然出现一抹怒气冲冲的身影，高跟鞋的声响就像是催命的鼓点。她清楚地看见那人是凌水伊，心下很奇怪，因为凌水伊去的方向既不是会场也不是洗手间。出于好奇，因为一好奇她的胃就好了，于是她踮起脚跟在她后面。
　　凌水伊一边打电话一边拐进一条走廊，不过在槟榔看来她其实是在借手机铃声判断某人的位置。于是她更好奇，偷偷探出脑袋看走廊里的动静，只见她挨个房间听，终于在一扇门板前停下，一阵猛敲：
　　“郑天凝！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给我出来！马上给我出来！”
　　拍了良久，在她的不懈努力下，门终于被拍开，郑天凝慌慌张张地从里面出来，紧接着唐恺恩居然推开挡在门口的他，从里面出来，一点也不羞愧地背对他，说：
　　“亲爱的，帮我把拉链拉上！”
　　郑天凝赶紧将裙子拉链给她拉好，凌水伊怒不可遏，一巴掌扇在她脸上，骂道：
　　“不要脸！”
　　唐恺恩回手就给她一耳光，昂头冷笑：
　　“自己管不住男人还好意思骂我。你听好了，他对我说他根本不爱你，只是想跟你玩玩，他爱的人是我，你听清楚了吗？”
　　“恺恩！”郑天凝赶紧拦，不让她说。
　　“怎么，我说错了？”唐恺恩回头，妖娆地对他哼笑，“不是你说的，你受不了她的大小姐脾气，你爱我的聪明大方。怎么，刚说过的话你就不记得了？好，那我们就一刀两断！我不妨碍你们，你去找你的大小姐好了！”她说完，盯着凌水伊嗤笑了一声，扬长而去。
　　“恺恩！”郑天凝想去追。
　　凌水伊一把抓住他，大声道：
　　“郑天凝，今天你给我说清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你们在酒店开房，我已经原谅了你，你还想怎么样？今天你又和她躲在这儿！她刚刚说的是真的吗？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水伊！哎呀！”郑天凝左右为难，“对不起，但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晚一点我会给你解释的！你别这样！我一定会解释的！”说完甩开她的手追出去，大叫，“恺恩！恺恩！”
　　“郑天凝，你给我站住！”凌水伊在后面脸色铁青，跳起来心碎地吼叫，带着哭腔，却没留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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