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槟榔

　　六月中旬。
　　雪庭的工作越来越繁重，除了拍戏、接广告、拍写真、去各地出席活动外，她还要忙里抽闲录制自己的新专辑。
　　酷暑里，她在闭塞的录音棚内奋斗了一整天，虽然疲倦的状态很容易让人发疯，但她仍努力全神贯注，希望可以精益求精。这种近乎苛刻地追求完美的处女座是不会因任何情绪而放弃对完美的追求的。
　　终于将整首歌录完，制作人很高兴，认为很完美，给予了很大的肯定。她从自己的境界里走出来，笑了笑。突然，她透过玻璃，看到人群后站在角落里的一个熟悉的身影。
　　孟辙已经在暗影里站了许久，欣赏着她专注而认真的神情。他见她终于注意到了他，就笑着冲她摇手。她避开他的目光，变得很不自然。他现在已经了解了这种表情的含义，当强势的女人有这种想躲避的表情时，那就代表着一种奇特的情感已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工作人员陆续散去，雪庭从里间出来，音乐人拍拍她的肩说不错。人们都离开，只有孟辙还站在墙根下，她只好迎上去问：
　　“你怎么知道这里？”
　　“因为你的助理不肯告诉我你在哪儿，所以最近我经常打电话给你的经纪人，把她弄得很烦，她就让我去找你的助理。我说简如不肯给我地址，你的经纪人就打电话命令简如一定要将地址给我，因为她很烦。所以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就来了。”
　　他连珠炮似的话让雪庭扑哧一笑，他接着说：
　　“你唱歌真好听，所以我决定我会永远支持你的工作。”
　　“听你的意思，如果你不支持我，我就会干不下去了。”
　　“我的意思是，你放心，有我做你的坚强后盾，你一定会星途璀璨，更加璀璨。”
　　“后盾？你会干什么？”她抱胸笑问。
　　“陪你啊！”他拉起她的手，笑道，“走吧！”
　　“去哪儿？”她被他硬拽着往外走，赶紧将太阳镜戴上。
　　“跟我来就知道了！”孟辙笑着把她拉出门，押上车。
　　他居然带她跑到森林公园，找一处偏僻的小凉亭坐下。
　　黄昏时分，天色渐暗，尚有几缕残留的火烧云。街灯还未点亮，天空半明半暗显得十分暧昧。周围绿草丛生，花朵盛绽。偶尔有几个游人，但并不多，因为还没到饭后散步的时间。
　　“来这里干吗？”她不可思议地问，用脚后跟想都没想到他能带她来这种地方。
　　“看风景啊，你不觉得这里风景很好吗？”孟辙坐在石凳上慢条斯理地说，“你在录音棚里呆了一天，也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了。”他从袋子里取出两只盒子和两杯饮料。
　　“这是什么？”雪庭问。
　　“晚饭。我们早说好一起吃晚饭，你却一拖再拖。我知道你晚上还要到昆明去，所以我们就在这儿吃。这边离机场高速近，我们可以多呆一会儿，然后我直接送你去机场。”他将盒子打开，“鸡肉玉米卷和果冻三明治，你随便选，想吃点鸡肉还是想做素食主义都可以。这是苹果汁，我本来想买冰咖啡，可你的胃肯定不好，还是不要喝冰的东西。”他把果汁杯递给她。
　　雪庭接过来，虽然有点哭笑不得，但果汁喝进去时，她的心里却有种异样的感觉。当有人对自己付出关心与体贴，而这个人恰巧不是那么令自己讨厌时，他的好总会像流水一样，在不知不觉间淌入她的血液里，让她浑身都能感觉到这种好的存在。
　　接着，孟辙拿出湿巾，抓过她的手擦擦，笑道：
　　“现在可以吃了！”把三明治递到她手里，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别这么看着我行不行？”她被他的注视弄得浑身不自在，手拿三明治，也看着他。
　　他笑了笑：“你最近好像很忙，有很多工作要做吗？”
　　“嗯。”她终于可以吃了，咬一口，味道还不错。
　　“你的新片要上映了，今年还准备再拍电影吗？”
　　“嗯。还有三部新片、五个广告和一张专辑。”
　　“你总那么拼命工作身体会吃不消的，你不累吗？”
　　“做喜欢的事就永远不会累。”
　　“可偶尔你也该有点娱乐。这样吧，等你的新片上映，我来买电影票，我们一起去看电影。”
　　“看电影？”
　　“是啊，我们在一起这么久，还从来没好好约会过。”
　　“孟辙，我们是认识这么久，而不是谈恋爱谈这么久。”
　　“好好好，我知道，你不想和我谈恋爱，那做朋友总行吧？朋友也可以去看看电影嘛。”
　　“我不想虚伪地和你说什么‘朋友’论调，因为我清楚你不是那么想的，我也不会装作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再说一遍，我不想跟你有任何感情上的关系，和你谈恋爱没好处。”
　　“你是不是对所有事都讲好处？”
　　“对。”
　　“所以你是个无往不利的人？”
　　“嗯。”
　　“其实你也喜欢我，只是你担心我对你不是认真的。”
　　“你要我说实话的话，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你。”
　　“但你不讨厌我，不讨厌就是喜欢。”
　　“我不讨厌的人多了。”
　　“但你不会让那些不讨厌的人像我这样陪着你。”
　　“你不要总和我在这个问题上绕圈子好不好？我头疼。”
　　“是你一直在绕圈子，是你不肯正视自己的想法。就算还没到多爱的程度，至少你是喜欢我的，可你一直不承认。你说得没错，我们是在绕圈子，我们已经绕了很长时间了。所以现在，做个决定吧。”
　　“什么决定？”她莫名其妙。
　　“做我女朋友。”他说得自然且轻松，她却吃惊地看着他，他见状只好接着说，“你别用那么惊讶的表情看着我好不好？你自己也说你知道我为你做这么多的原因是什么。我说过我这次和你是认真的，你现在不用再怀疑这一点了。我不介意你需要时间考虑，但至少你该给我点鼓励。”
　　她停止吃东西，沉默了许久，又开始吃东西：
　　“做你女朋友需要干什么？”
　　“至少要偶尔陪我吃饭、逛街、了解我、陪我聊天。”
　　“我有什么好处？”
　　“我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而且我还会送你礼物。”
　　“那这种关系要到什么时候为止？你找到下一个还是你结婚？”
　　“我上次告诉过你，我们之间的交往就是为了结婚，你忘了？”
　　“结婚？你父母那关你就过不了。”
　　“无所谓，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们就搬出去。我本来就已经算是被从家里赶出来了。我现在有自己的事业，这你不用担心，我到什么时候都不会靠你养。而且我从小到大就没有一件事让他们省心过，所以也不差这一件。”
　　她没说话，只是喝果汁。他见状拉过她的手，说：
　　“雪庭，你要学会相信我。我理解因为你的成长环境很复杂，你不相信任何人，你喜欢把自己封闭起来。但我也希望，对我，你能慢慢地相信起来，不要再总想着把我排除在外。”
　　他的话很真挚，雪庭望着他，虽然眼波平静，但她终于如此地正视他，使他以为她至少被他感动了点。这时，她问：
　　“你还有湿巾吗？”
　　他看着她，然后十分失望地拿出湿巾给她擦手。她站起来说：
　　“我该走了。”
　　“我送你。”他将所有的东西都收起来。
　　“不用了。”她想做的只是快速离开。
　　孟辙拉住她，将她拉回来。他的手掌带给她一种粗犷的触感，回拉时的惯性让她的心随着这个动作沉了一下。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稳定的节奏里突然漏掉一拍，她用还没来得及掩饰的惊慌目光望向他，他英俊的脸突然令她窒息起来。
　　“别走，我送你。”他微笑，“我还有件东西要给你。”
　　他在笑，笑得温柔。她望着他，突然，两边的街灯亮起，周围灰暗的光线一下子明亮起来。她清楚地看到他唇角边尚未消散的笑意，那笑里包含着万种柔情，几乎能将人融化掉。
　　她的心忽然一颤，倏地抽回手，速度迅雷不及掩耳把孟辙惊了一下。他抬头仔细地看她，她竟避开他的目光，这举动的含义他心知肚明。一个二十九岁的女人，所向披靡，居然也有十八岁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的娇羞吗？
　　他望着她，为这个想也没想过的新发现而开心地笑。
　　雪庭心里很不愿意，但今天的一切都由他主导，她只好告诉助理都去机场，然后上了他的车让他送。一路上孟辙对她说过几句话，可她都没理，于是他也就不再啰嗦。驶上机场高速，跑车飞驰而过，风驰电掣地抵达机场门前。
　　车子减速，停下来。孟辙看看外面稀少的旅客，笑问：
　　“这次去，要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雪庭有些气闷，没看他。
　　“别太累了，我会每天打电话给你。”
　　“我要走了，谢谢你送我。”雪庭就是不肯看他，一股脑儿地说完，转身要下车。
　　孟辙却拉住她。她惊惶地回头看他，她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下被他尽收眼底。他微微一笑，将一只小盒子放在她手里。
　　“这是什么？”她吃惊地问。
　　“给你的，上飞机时再打开。”他笑答。
　　雪庭觉得自己面对他时很不自在，急于想摆脱他，所以也就忘了拒绝。她看着他，眼帘低垂下来，回身想去开车门。然而就在想回身的一刹那，她忘了他依旧还握着她的手腕，一股拉力突然将她的身子向里拉，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回转。这时他的身躯迎上来，她顺势向他接近。她慌乱地扬起脸，紧接着红唇便迎上他的唇。
　　她吃了一惊，在吻住他嘴唇的一刹那，眼睛睁得很大。孟辙则很满意，他终于再次亲吻到她，虽然只是这样浅浅一吻，但他却比对无数的技术性热吻都要喜欢。他似乎感受到她的心跳在回应着自己的心跳，于是含笑放开她，说：
　　“我会每天都给你打电话。雪庭，我希望你能爱上我，就像我爱上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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