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槟榔

　　周六晚上康飖去找雷霆，两人躺在沙发上吃淋满番茄酱的披萨。雷霆咬了一大口，问：
　　“你最近去看槟榔了吗？她怎么样？”
　　“我刚去过。在沙发上睡着了，喝了一打啤酒。”
　　“她还真能喝，失恋时人的潜力真是无限大，我想她当初在夜总会时也没喝过这么多酒。”
　　“我真怕她会疯掉。Alvin怎么说？”
　　“Alvin在等她自动回心转意。”
　　“哈！他等到死也未必能等到！”
　　“Alvin说他了解她，等她气消了，想不起他的不好了，他去劝说才有用。”
　　“他总是这样自以为是。那个小贱货有什么动静吗？”
　　“你不要总骂Sasha“贱货贱货”的，多难听！”
　　“那你告诉我，她不是贱货是什么？”
　　“你总不能人家是什么你就说什么吧。Sasha好像也没去找过Alvin。”
　　“哼！等哪天看我怎么修理她！”
　　“你想怎么做？你们又不是干一行的。再说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也没什么错，是Alvin自己上钩的，也不能怪别人。”
　　“总之我就是看Sasha不顺眼！”
　　“你有没有问槟榔去旅行的事？”
　　“她只有两种回答，摇头和说‘不去’。”
　　“那怎么办？她再这样颓废下去，说不定会得神经病。”
　　“我说让她搬到我家去，她的回答也是这两个。我明天去米兰，再转道去巴黎，大概一个月后回来，你帮我多去看看她。”
　　“好，我会和孟辙一起去。孟辙要急疯了，槟榔不在，紫店的重建计划变得乱七八糟。”
　　正在这时，管家去开门，雷震从外面回来。
　　“爸！”
　　“雷叔叔！”两人同时打招呼。
　　“飖飖来啦！”雷震走过来，坐上沙发，看一眼披萨，“晚餐就吃这个？”
　　“我们在美国经常吃这个。”雷霆缩在沙发上说。
　　雷震照儿子的“飞毛腿”打了一下：“你能不能坐起来？三十几岁的人了，又是在飖飖面前，有点样子行不行？”
　　“我和她认识十多年了，她早习惯了。”
　　“既然都互相习惯了，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爸！你又来了！”
　　“你妈打电话问我，你都三十多了，怎么还不结婚。”
　　“她也真好意思问！你别对我提她！”
　　“她是你妈！”
　　“她说是就是，我要妈时妈在哪儿呢？”雷霆没好气地问。
　　“我就先走了。”康飖起身道。
　　“嗯。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打个电话，我去接你。”雷霆咬着披萨说。
　　“好。雷叔叔我先走了。”
　　“常来玩啊。”雷震笑道。
　　等康飖走了，雷霆抓起最后一块披萨想躲。雷震岂肯善罢甘休，一把揪住他，说：
　　“你回来！我还没说完呢！”
　　“干吗？你别逼我叫她妈！我已经三十二了，什么道理都懂，可我就是不愿意，你别想逼我！”
　　“你妈已经年纪大了。”
　　“人不是一句年纪大就可以把从前的错误都抹掉的，你不要忘了当年就因为你公司陷入危机，她就丢下我们和小白脸跑新加坡去了，你一个人又要照顾公司又要养我。人家都说夫妻同甘苦共患难，她倒好，大难临头各自飞，她还有没有良心！我才四岁，我抱着她的腿求她别走时，她怎么就没想过二十八年后她会求我叫她一声‘妈’？”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没必要顾及我。当年她走，其实是有很多原因的。血浓于水，她毕竟是你亲妈。你总不回家，我还没说你，上次你让我和她在公司等了四个小时，她很伤心。不过她听说你很出息也很安慰，她说她想把在新加坡的事业将来也交给你。”
　　“哈！想用遗产骗我认她，你还是让她捐给慈善机构吧！”雷霆叼着披萨，将外套套上，“我去上班了！”
　　“大半夜你上什么班？！”
　　“我去加班！”
　　“好吧，我不和你说这个。”雷震只好说，“我问你，你什么时候结婚？”
　　“我不结婚。”
　　“胡闹！你不想结婚，我可还等着抱孙子！”
　　“放心吧老爸，我会在外面帮你生一个，让你带孙子有事可做。” 雷霆安慰地拍拍他。
　　“你这小子！你妈下个月要回来，你把飖飖带去见见她。”
　　雷霆人已走到门口，闻言回头说：“她刚走还不到一个星期。”
　　“她打算把事业都移回来。”
　　“她的动作还挺快！”雷霆冷笑一声，出门去了。
　　雷震被儿子和前妻的事折磨得都快脑淤血了。
　　康飖不在，就更没人来限制槟榔了，她每天都陷在酒精的麻痹中无法自拔。
　　她会去超市买来一大堆酒存起来，然后白天不出门，窝居在家里趴在沙发上吃零食喝酒看电视，晚上高兴了就去逛夜店，到凌晨喝醉了回来，然后呼呼大睡。反正不管醉成什么样，她总认识自己的家。
　　一天傍晚，她正在家吃虾条喝啤酒，门铃响了。她本不想开门，可铃却响个不停，她只好去开，来的是孟辙。
　　“你来干吗？”她重新坐回沙发里，拿遥控器换台。
　　“你又在喝酒！”孟辙看着狼籍的茶几，蹙眉。
　　“不让我喝酒你想让我干吗？去自杀吗？”
　　“又胡说了！”孟辙坐下来劝解，“没有任何事比生命更重要，你一向坚强，不过是失恋，至于这个样子吗？”
　　“别说这话了，头疼。”
　　“好吧，那你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不知道。我不想上班了。”
　　“你不像是因为一个男人就会放弃自己生活的女人，你现在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知道。只有喝酒才能让我不去想那些事，否则只要想起来，我的心就会不分昼夜地疼。”
　　“可是……”
　　“你不要再说了，”槟榔打断他，喝着酒道，“你不是我，你不会知道我现在心里有多难过。”
　　孟辙看了她一阵，叹口气：
　　“好吧，我不逼你。我今天是来问你，紫店的重建现在一团乱，当初这间店的建立都是你在处理，现在你不在，弄得乱七八糟的。小玲说当时的计划书在你那儿。”
　　“在我办公室柜子上第二排正数第三个文件夹里，你叫晓幽拿给她，里面有规划图、餐具设计图还有需要向厂商订货的联系方式以及照片和当初的全部宣传方案，包括想要继续工作的员工的联系方式，都按照时间顺序列在里面了。交给小玲，告诉她我说的，最好在秋天之前把一切都搞定，不要弄得乱七八糟的。”
　　“哦！好！”孟辙惊讶地看着她，她的脑子好像没不清醒。
　　槟榔喝着啤酒，吃着虾条，换着电视频道。
　　“看来她还没到很糟糕的地步，”事后，孟辙对雷霆说，“工作还记得很清楚。”
　　“真奇怪，这么说脑子还是清醒的。”雷霆想了想，道，“这种失恋状态真怪。我还记得你表妹失恋的时候，直接从冲绳回来对着我们痛哭流涕，也是喝酒，不过槟榔一失恋怎么看怎么奇怪！”
　　“也许是借酒疗伤。”
　　“可这种喝酒法早晚会出事，她身体很差，万一再酒精中毒。”雷霆啜一口红酒，两人是在安静的酒吧里，“你老实说，你希望他们复合吗？”他问孟辙。
　　“我希望不希望有什么用？他们又不听我的。”
　　“我是搞不清是该劝槟榔放宽心和Alvin和好，还是该劝她死了心别再折磨自己了。”
　　“你劝她宽心就宽心，你劝她死心就死心？如果她肯听我们的，现在就不至于去当酒鬼了。”
　　“已经一个多月了，Alvin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怎么知道？他想什么我们从来不知道。”
　　“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怎么样？！”雷霆无奈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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