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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香番外
For Yuka
友纪姐姐出嫁那天，我看见她将一把剪刀藏进了白无垢的袖子里，过了一会儿，那把剪刀又被放在了梳妆台上。
她毕竟只是个大小姐，怎么可能有那种胆量？
我笑了。
她嫁的是外公决定的那个投资基金公司董事的儿子。爸爸很高兴，婚礼办得非常豪华。
可是我知道，这不过是个盛大的祭奠。从此以后，友纪的生命就结束了。
她再也不是一个活着的人，她交出整个人生，换来的就是外公得到的巨额资金援助——她别无选择。
我也知道，下一个会是我。
身为女人，而且是次女的次女，在这种家庭本就没有地位可言。
——我可能比友纪死得还难看。
温驯地正坐在外公旁边的友纪，化着日本传统新娘妆的脸，白得就像具尸体。
一反平时的乖巧，我在婚礼中途离开了。然后，我很容易地找到了京一，他正一个人坐在黑漆漆的车库里抽烟。
“——给我一支。”我蹲下伸出手，昂贵的和服长袖垂在油污的地面上。
“……你支气管不好。”他看了我一眼，不动。
“——给我。”
一秒钟的沉默之后，他将已经瘪了大半的烟盒丢给我。
京一是我的堂兄。在那群老头子操控的庞大家族网中，须藤家只是一个小小的枝节，而他却是个异数。
——他和友纪的事情，我是知道的。
身在这样一个生存环境，你必须知道很多事情。
外公急需那个投资公司的支持，是为了挽救接二连三出现问题的汽车产业，那是家族的命脉，即使可能会让情况更加糟糕——这些，我也知道。
友纪只是一个小小的筹码，赌局刚刚开始，根本不是结束。
我还不想就这么死掉。
“京一，我们合作吧。”我将香烟接在他的烟头上点燃，语气非常平淡：
“——我们去得到我们想要的。”
——即使要死，我也希望自己选择死亡的方式。
那年，我13岁。
我说过，京一是个异数，从小到大，他是我唯一搞不懂想法的人。
就像他和友纪的事情，他竟然可以那么平静，我原本以为可以看一场好戏。
知道自己婚事的那天晚上，友纪逃出了家门，两个小时后，京一把她送了回来，平静的神情和友纪那张哭得十分凄惨的脸俨然对比。
他一向都是这样，只做“正确”的事。
我真的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我讨厌这种让我“不知道”的家伙，于是，我选择了和明。
京一告诉我，他有着惊人的赛车天赋与才能，而我只知道，这个英俊而单纯的男子，是一把最合适的刀子。
但他的身后，有一个刀鞘。
我第一次见到步时，就有一种很怪异的恐惧感。
——她的眼睛让我害怕。
那是一双一眼就能看明白的眼睛，我本以为和明已经足够单纯，但是这双眼睛，干净得像面镜子一样，把我精心装饰出的“须藤友香”照得丑陋无比。
从小面对的那么多双层层伪装，浑浊而阴晦的眼睛，都没有这一双来的可怕。
而我也像失控一样，开始做可怕的事，甚至连我自己都觉得原本不应该去做的事。
我只知道，不毁掉它，我死得会更惨。
京一常常问我，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
每次我这样回答他时，他的眼神都让我觉得很难堪。
我知道我需要和明，就像整个家族现在需要一个能够恢复那用钱也买不来的荣光的人，和别人想的不一样，比起那些姻亲和利益关系，名誉和声望或许才是更好的筹码；我也知道，只要得到他，哪怕整个家族崩塌，我也能生存下去。
我不想像友纪一样——她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女儿，她看她们的眼神，已经和我母亲看我时一模一样。
我想，我不仅仅是害怕，我也是嫉妒。
那双眼睛不顾一切，简单而执著，我母亲管那叫做愚蠢，可就是这所谓的愚蠢，让自以为聪明的我胆战心惊。
已经够了，让这双眼睛在我面前消失吧——我已经受不了了。
“友香姐想要什么？”
她吃下我给她的药，笑着问我，满眼单纯的快乐。
“……怎么了？”我也笑了。这是最后了，我想，这真的是最后一次看见她对我笑了。
“圣诞节呀。”
——我想要什么？
“随便什么都可以。”
我是个贪心的人，也是个可怜得什么都没有的人。
我拼命地想抓住所有东西，可我到底能得到什么？
和明将我抱起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我得到他了吗？我真的得到我想要的了吗？
看着雾气蒙蒙的窗外，雪炫目的白，我想起了友纪白无垢袖子里的那把剪刀。
我和友纪，还有我的母亲，不过都是一样的。
是的，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胆量，挣脱一切和挣脱自己的胆量。
——可，步呢？
回答我的，是京一手里那双带血的手套。
我输了。
——看起来我做的一切是成功了，我如愿以偿，可我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根本就是一败涂地。
那双眼睛，或许才是真正能杀死我的刀子。
“和明。”
看着那个穿着赛车服走向赛场的背影，我忽然叫住他，语气非常平淡，就像那天我对京一说话时一样：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说完，我闭上眼睛，这是我第一次没有考虑后果去说一句话。
我想，我死得很痛快。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我等来的是一个和平常一样，温柔的拥抱：
“——我知道。”
从现在开始，好不好？
——我哭了。
生平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哭泣，号啕大哭。
步，你问我，我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其实根本已经失去。
而我以为我已经失去的，其实早已得到。
只是，我从来，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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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无言以对的分割线————————————————
友香同学是本文最不受欢迎的角色，这是必然的，我本来也没有打算让她出场。但最终还是想写写她，也算告诉大家为什么我不打算虐她。在阿步的故事里，友香这个角色也许很可恶，但是在其他的故事里，或许就不一样了……总之，看看俺们的女主是败在怎样一个女人手里吧……飘走……
明天就是京一哥哥的份了~~~~
PS：友香和京一那个“家族”，偶的设定其实就是三菱。因为吧，偶总觉得京一车队里那一串的LANCER忒执着了点……不知道大家听说过没，关于三菱前些年闹得很大的Pajero召回事件和前年退出WRC的事情。三菱汽车的运营确实相当艰难，是日本近几年唯一一家没有盈利的汽车制造商，这与其企业内部管理不善和外部声誉严重受损有很大关系。2000年三菱的200万汽车召回事件创了汽车工业史上一大反面纪录，使市场遭遇极大的恶劣影响。而且在WRC上，三菱车队也越来越让人失望，99年以前，Lan Evo简直就是拉力赛帝王（京一车队的名字莫非就是这样来的？），四年车手冠军一年总冠军啊！从00年之后，三菱车队的成绩一落千丈，03、04年都中途退赛，05年干脆宣布退出WRC，说是要“开发”“复兴”，可是现在看来东家没钱，车队好车手都跑了，恶性循环嘛……要是真有几个好车手（比如和明同学吧），让Lancer Evolution（总觉得这名字颇帅）多帮三菱拿几次冠军，或多或少也能弥补一下吧……就是这样……偶Y得果然有点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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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这篇番外出来的反应其实某步大概也猜到，但没想到大家反应还是很激烈啊……回了好几位大大的留言之后，觉得得综合起来说一下。
首先，友香只是个十几二十岁的小女人而已，有着很普通的人性丑恶面，既然她决定了在阿步的故事里扮演那样一个角色，就必须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其实以前很多大人都说过，就是她跟和明之间的感情。她跟和明在一起始终保持着一种利益交换的态度，不能坦诚，只有怀疑，不承认或者连自己也不知道爱或不爱……芥蒂也好，扭曲也好，崩溃也好，我——懒得写了……至于虐不虐，看以后情节需要吧……
其次，我想她既然敢做就根本不指望得到原谅，就像我回诗酒大说的，我写这篇番外不是为了让大家原谅或者同情友香，而只是换一个角度来看当年对俺家女主造成心理创伤的事件而已……因为以前不是老有人问为什么友香要这么做么？总得推出个不算太敷衍的缘由，写出来表示我真的有想过吧……
最后，我只想说，友香一点也不可怜，而且对于我，她也不可恨。友香这个角色的设定融合了某步认识的几个年长的朋友，所以看大家那么激动，某步实在忍不住要出来说一下——其实她们只是人而已，只是生存环境不同。也许在我们看来“不就是那样的事情而已，何必呢？”，但是当亲身处在那种环境的时候，能清醒并且皆大欢喜地处理“那样的事情”的人，少之又少——这也算一种当局者迷吧。
记得跟七七聊的时候说，人性这种东西，没有绝对的，所以看淡一些好……嗯……我只能说，只要是生存在这世界上的人，就没有一个能说自己是绝对无辜的。即使是俺家阿步，也有她的人性阴暗面，比如那时候的偏执、极端、逃避现实……和明和京一老说她长不大，也不完全是自以为是的说法，她真的还很年轻，就像小花说的，成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另外TING大：你怎么理解都可以，其实你的答案和某步的初衷是差不多的，只有第一个参照一下某步上面写的“首先”——那种性格的女孩子真的会那么简单就决定自己一生都和一个完全不爱的男人一起生活吗？她只是想“自己选择”而已，而那个“选择”包含的东西，丫可能自己都不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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