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为《飞.魔幻》杂志写的小短篇~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重生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婵,凌霄 ┃ 配角:敦颐,月老,青茗,红珞,凡人若干 ┃ 其它:兔仙,神君

一句话简介:系红绳的兔仙,下凡的神君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123244   总书评数:479 当前被收藏数:3031 文章积分:35,518,448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古色古香-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仙侠故事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1073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赤绳

作者:海青拿天鹅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赤绳


      一、
      上元之夜,京城的大街上结起无数明灯,城中无论男女老少皆阖家出门赏灯,熙熙攘攘。时而有人在空旷处点起焰火,“砰”一声,缤纷的火焰绽开绚丽的光芒,引得人群欢笑不已。
      这年的寒冬特别漫长,大雪从中秋之后就开始落下,竟比往年早了两个月。虽经历苦寒,但上元节仍然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天气难得晴朗,明月当空,冻结的河流穿城而过,两岸的灯火如同星汉汇聚。
      风华正茂的男女不畏寒冷,穿着鲜丽衣裳,走在大街上,或观灯或观人,顾盼巧笑,像花灯一样装点夜色。
      “看到那男子了么?”石桥上,一个声音道,“穿蓝袍的。”
      “嗯,看到了。”
      “还有那紫衣女子,提着灯的那个。”
      “嗯,也看到了。”
      “我来,你看好了。”
      一阵微风从河上拂过,几乎没有人发觉,唯有桥畔的垂柳枝条轻摇。
      阿婵睁大眼睛,月光下,粉嫩的脸庞上满是好奇。
      仙童青茗念念有词,未几,将手中一段细细的赤绳抛起。赤绳在夜色中泛着微光,轻软得如烟气一般延展,落入涌动的人群中间。阿婵看到赤绳将那蓝袍男子和紫衣女子的手上缠住,须臾即消失不见。
      “周奎,陈二娘。”青茗嘴里喃喃,低头看着幽明册,用朱笔在上面点了一点。
      阿婵:“……”她望着那对男女隔着人群错开而去,没多久,就各自消失在攒动的人头那边。
      从前在凡间,月老赤绳定姻缘的传说她听过了无数次,可亲身经历,却是一种新鲜奇妙的感觉。作为月老宫新进的仙童,阿婵看着前辈示范,又是紧张又是跃跃欲试。
      “好了,下一对你来。”青茗继续往册子上看一眼,说罢,他腾云而起,没走多远,忽然发现阿婵没跟上来。
      “放心,你是仙人了,凡人看不到你。”青茗在云端上向阿婵喊道。
      阿婵这才放心,跟着一蹦,腾云上空中。
      青茗:“……”
      “你怎么腾云还用兔子跳?”他问。
      阿婵脸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习惯了……”
      青茗不多废话,叹口气,把幽明册交给她:“寻人。”
      阿婵点头,看看幽明册上的名字,闭起眼睛。
      天地间的喧嚣楼宇皆隐去,只剩无数星辰般闪动的光。她感受它们,没多久,她睁开眼睛,飞到了一处街角。那是邻居的两个孩子,此时正结伴赏灯。阿婵念起口诀,抛出赤绳,系在了两个孩童的手上。
      青茗看着阿婵,满脸诧异。
      “你方才未施以灵觉之术?”他问。
      阿婵摇摇头:“我不会。”
      “那你怎寻到他们的?”
      阿婵说:“我闭上眼睛就看到了。”
      “闭上眼睛?兔族的法术?”青茗一脸狐疑。
      “这个……是吧……”阿婵挠挠头。
      “罢了。”青茗决定不再追问,抬头看看天空,道,“你还算机灵,时辰不早,我还要赶去洛阳,京城就交给你了。”
      “我?”阿婵吃惊。
      “是啊,就是你。”青茗说着,将幽明册和朱笔塞到阿婵手里,“今夜人多易辨认,辛苦些也好。过了上元节,人人都待在家中,我等就得一户一户去寻,可麻烦了。”
      阿婵了然,点点头。
      青茗腾云遁身而去,原地只剩下阿婵。

      “砰”一声,城中又有人放起了焰火。城中搭起了许多彩楼,以灯为饰,俳优艺伎在楼上表演舞乐杂耍,引得驻足观看的人们阵阵叫好。
      阿婵生性爱凑热闹,索性弃了腾云,随着人群到处走。
      “卖灯卖灯!新扎的兔灯,足上带赤绳,月老保姻缘!”一名小贩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向来往行人叫卖,“小娘子!兔灯保姻缘哪!这位郎君,买只兔灯送娘子吧……什么?不要兔灯?羊灯牛灯马灯都有哪,全都带赤绳啊郎君……”
      那声音隔着好远都能听见,几名女子吃吃地笑。
      “花灯也能保姻缘?这小贩真胡诌!”
      “是呀,还兔灯,兔子不是嫦娥的么?”
      ……
      兔子怎么了,月老宫里也有兔子呀!
      阿婵听着她们议论,颇有些不服气。
      街角有小贩摆摊买元宵,炭炉上的锅里冒着白腾腾的热气。阿婵闻到这香甜的味道,正寻思着去哪里找些小石子来变成铜钱买元宵,她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仙人,讹诈凡人就是触犯天条。
      阿婵咽咽口水,遗憾地强迫自己走开。
      她照着幽明册上的名字,没多久就抛了好几段赤绳。册上的名字越来越少,阿婵觉得这工作也算得心应手,不由得快活起来。
      路过一处宅院的时候,她忽而听到有人叹息。抬头,只见一个少女立在小楼的窗前,往双手中呵一口气,搓了搓,合十对月祈祷:“……小女子李瑶,只盼得一如意郎君,此生无憾……”
      李瑶?阿婵翻了翻幽明册,里面没有她的名字。
      月老不曾为她安排郎君呢……阿婵怜悯地想着,正要走开,一股诱人的香味随着夜风飘入鼻间,她停住脚步。
      阿婵顺着味道找去,在少女窗台旁的案上看到了一只小碗。
      那是一只盛满了元宵的碗,阿婵闻着味道就能断定,里面填的是萝卜丝。
      萝卜丝元宵……阿婵无限哀愁。

      过了河是宫城,这里比任何地方都热闹。皇帝亲临,领着宫眷内官赏灯,与民同乐。
      宫城的城门气势恢宏,城下矗立着几十座花灯扎成的彩楼。
      宫中内侍在阙楼燃放冲天焰火,每燃一发,都引得人群喧嚣。冰凌倒挂重檐下,金漆像被冻住了一样,却在夜色中闪动着别样的光彩。
      册上的最后一对男女也在观灯的人群中,阿婵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给他们系上了赤绳。
      “看呀,广陵郡王在那里!”阿婵路过人群的时候,几个女子兴奋地议论,不住朝城楼上翘首。
      “何处?”
      “在那边,看到了么,穿着红锦袍。”
      “呀……”
      她也跟着抬头。
      瞬间,一声呼啸窜上天空,焰火爆响的刹那,亮如白昼。
      人群“哄”地一阵赞叹。
      阿婵看到那少年的面容被漫天的绚烂照亮,流光勾勒着轮廓,俊美而优雅。他坐在裘衣玉冠的贵人之中,教人一眼即触;他的头微微抬着,似在观望焰火,又有些漫不经心的淡然。
      阿婵愣了愣。
      “广陵郡王呢……”又有人叹道,“他要是能看一眼这边该多好。”
      阿婵的心里忽而一动。
      她翻看手中的幽明册,把皇族的名字封号逐个看,可找了半天,却没有发现这个广陵郡王出现在里面。
      也是个孤独的人呀……阿婵心中亮堂。

      小楼上,李瑶的窗户被微风吹开。她只在榻上打了一会盹,醒来时,却惊讶地发现案上的元宵已不翼而飞。
      空碗边上,落着几滴汤汁,还有一张纸。
      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李瑶台启:悉尔心愿,郎君已择。收取元宵一碗,是以报偿。”落款处,是个脚印一样的东西。

      二、
      上元节过去,天庭的月老宫终于能喘一口气了。
      月老宫坐落在一处彩霞堆做的云台之上,这里不同于人间的喧嚣纷杂风雨难测,九霄云气缭绕,祥和宁静,天空永远澄蓝明净。
      宫里的仙童们偷得半日闲,正聚在一处聊天。
      天庭的仙人不缺谈资,近来最大的八卦,是钱塘龙女和东海龙子闹离婚的事。
      “要我说,这事不能论谁对谁错。”青茗悠悠道,“钱塘龙女貌美,东海龙子多疑,脾气又暴躁,每回发火就引海水倒灌钱塘,钱塘江口都给冲成了喇叭形。”
      另一名仙童红珞听了,赞同的点头,“这话不错。钱塘龙女说话细声细气,怪不得总要跑回娘家。”
      阿婵听着他们说,疑惑地问,“他们当初也是月老定的婚姻么?”
      青茗和红珞对视一眼,啼笑皆非。
      “他们哪里轮得到月老来管?”青茗道,“月老只管凡人,龙子龙女可都是神仙!”
      “不过话说回来,我听说神仙的姻缘原来也是月老管的。”红珞道,“后来发现麻烦太多,便推了。”
      “我也听说过。”青茗嘻嘻一笑,“当初闹过好几对呢,嫦娥啦、织女啦、七仙女啦什么的,月老头痛得很。”
      红珞叹气:“月老也不容易哪,你看牛郎织女星汉永隔,其实是王母做得太过不是?可谁敢骂王母,怨气就全冲向月老呢!还有那董永七仙女,当初那是玉帝醉酒兴起编的段子,月老照做,可人家七仙女不愿意呀!”说着,他表情很惆怅,“你看都过去多少年了,瑶池那么近,七仙女都不肯来洗澡……”
      青茗“啧啧”摇头,总结道:“里外不是神呢!”
      阿婵听他们说典故听得入神,睁大眼睛。
      “话说阿婵,”红珞转过头来看她,“你一只新登仙的兔妖,怎来了月老宫?”
      “我……”阿婵想了想,神色茫然。
      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阿婵当初以兔妖之身登仙,而入了仙籍就要受天庭分派仙职。管仙籍的有司看了阿婵半天,又想了半天,大笔一挥,把她分到了月老宫中做仙童。
      月老宫专司人间婚姻,在下界也是个出名的去处。不过阿婵作为一只兔子,当初最大的愿望却不是月老宫,而是去广寒宫当玉兔。
      那可当真是个好岗位。修仙前,兔族长老就告诉阿婵,玉兔吃喝管饱,伙食由天庭的御厨直接供应,仙圃中的萝卜要多少有多少。
      当时听到这话,阿婵全心向往。可到了天庭她才悲哀地发现,嫦娥只有一位,玉兔也只有一只,千万年过去,无数小兔子熬成了老兔子又蹬腿断气,月宫里的玉兔从没换过……
      “难道没人跟你说过么?”阿婵将来龙去脉说完了之后,红珞匪夷所思地看她,“仙人不会肚子饿,而且仙圃里什么宝树神花都种,就是不种萝卜。”
      “没人同我说过,”阿婵一脸委屈,“我身旁的全都是兔子。”
      红珞:“……”
      “阿婵当玉兔也不错,”青茗道,“你毛色纯白,个头又正好,确是嫦娥喜欢的那类兔子……”
      “阿婵!阿婵何在?”正说着,一名仙童突然急急而来,见到阿婵,冲冲地朝她招手,“快回宫中!你闯祸了!”

      月老宫中,云彩缭绕,气氛却有些严肃。
      阿婵到得殿上,只见一位仙吏正同月老说话,拧着眉头。
      “仙君。”阿婵走上前,向月老行礼。
      “这就是那仙童?”不待月老说话,仙吏打量着阿婵。
      “正是。”月老抚须颔首,说罢,转向阿婵,“这位上仙有话问你,如实答来。”
      阿婵的心惴惴然,答应一声。
      仙吏也不客气,严肃地看着她:“这位仙童,我且问你,上元之夜,你可曾擅自将凡间广陵郡王牵以赤绳?”
      阿婵的心一弹。
      “是。”她不安地看向月老,承认道,“我见这郡王与一女子皆无婚姻,便顺手……”
      “顺手?”仙吏瞪起眼睛,“你可知广陵郡王是谁?他可是凌霄君!你怎敢擅定神君婚姻?!”
      凌霄君?
      阿婵懵然。凌霄君她知道,大名鼎鼎,乃是王母最小的儿子,四时之神。据说他出生时,九霄宝光普照,悬圃万花齐开,江海扬波,日月并耀,众神齐声礼赞……当然这些都是废话,阿婵不明白的是,广陵郡王怎么成了凌霄君?
      “上仙息怒。”月老不慌不忙道,“我这仙童新来,不晓事理。然则老叟有一事不明,凌霄君既是神君,投去下界做什么?”
      “上头的事我怎知道!”仙吏瞪眼:“反正凌霄君在命册上本无婚姻,那女子本当早逝,这仙童擅做主张,二人险些被改了命!”
      阿婵脸色发白。
      “险些?”月老却听出门道,呵呵一笑:“如此说来,并未酿成大乱。”
      仙吏自知嘴快说漏了话,瞥瞥月老,没好气地说:“幸亏冥府发现得早,暂将此事瞒了下来。如今女子手上赤绳已除,可凌霄君乃神君之魄,冥府鬼仙近身不得!”
      月老不解:“如此……”
      仙吏瞪阿婵一眼:“有司说了,此事宜小不宜大,赤绳谁系上的,就由谁去解!”

      三、
      阿婵兔生漫长,闯祸无数,赔罪也赔得海了去了。不过像凌霄君这样的大神,她这么个小兔仙别说赔罪,赔笑都没门。
      所以好奇害死兔,如果忽略此事的起因是阿婵闯了祸,她其实挺兴奋。
      那可是凌霄君,据说掌握了四季更替的凌霄君……
      “我能先去一趟紫雾山么?”被仙吏押着下凡的时候,阿婵问。
      “去做甚?”仙吏瞥她。
      阿婵脸红:“我觉得两手空空不好,紫雾山有我种的萝卜,可大可甜……”
      “凌霄君不吃萝卜。”仙吏冷冷道。
      时值夜里,银装素裹的天地间万籁寂静,腾云在京城郊外的一处园林中降下,阿婵望去,只见月色映着白雪,眼前是一片造式精致的楼台。
      “去吧。”仙吏对阿婵说。
      阿婵望着那些楼台上星点的灯光,踌躇地看向仙吏。
      仙吏脸上有些敬畏,道:“凌霄君就在那里。”
      阿婵应声,鼓起勇气,召唤云气往那楼台一跳。
      风声在耳边呼啸,眼见那楼台上璀璨的灯光近了,阿婵突然觉得一阵罡风迎面而来,身体像被剥离似的变轻。
      下一瞬,她愣住。
      阿婵变回了兔子的本相,吊着四只爪子,两只耳朵被人牢牢抓在手中。
      少年长身立在面前,低头看着她,面庞映着清冷的月光,玉一样皎洁。

      四目相对,阿婵望着眼前的人,那人也看着她,漂亮的眼睛里升起诧异,或者……兴奋?
      “郡王!窗边可冷了,快进来!”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室内传来。
      广陵郡王,不,凌霄君转头看了看那边,大声道:“嗯,我抓到了……啊!”
      阿婵趁着他走神,连忙一挣扎窜下地去,一溜烟躲进了旁边的矮榻下面。
      一阵脚步声急急而来:“怎么了?”
      “兔子。”凌霄君的声音透着高兴,“我方才在窗前赏月,突然刮来一阵风,我伸手一挡就抓到了一只兔子!”
      “兔子?”尖细的声音疑惑,“在何处?”
      “躲到榻下了!”
      一阵窸窣声逼来,阿婵缩作一团躲进角落。
      “没有兔子。”
      “可……”
      “哎呀郡王我的小神仙小祖宗!您想养兔子小人知道,可也不能站在窗口吹风呀!我看看……哎呀,额头都发烫啦!这要是传到王公耳朵里小人这内侍还有命在么?快跟小人回房去吧,求求您了……”
      那啰啰嗦嗦的声音随着脚步远去,阿婵等到周遭安静了,才从矮榻下钻出来。
      凌霄君……她愣愣的,有些不知所措。那个少年无论言语神态,都是个凡人少年的模样,他真是神君么?
      阿婵一边想着一边抖去皮毛上飞灰尘,默念口诀想变成人形。
      可是念了几次,她仍是兽形。
      嗯?阿婵一阵心慌,再念……
      “没用的,小仙。”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凌霄君周身法障乃是天庭之术,闲杂妖仙一旦接近,法术尽封。”

      阿婵吃惊转头,却见帷帐下卧着一只小狗,长耳金毛,眼如铜铃 。
      "你是谁? "阿婵本能地后退两步,前爪防御地护在身前。
      小狗却不答话,抬头往空气中嗅了嗅:“嗯,瑶池的味道,还有月老那叟儿……你是月老宫的?”
      阿婵耳朵直立,瞪起两只红眼睛,结结巴巴,“你……你到底是谁?”
      “我么?”小狗伸个懒腰,抖抖金毛,清清嗓子神气地说,“我乃凌霄君座下守护,神兽敦颐!”
      阿婵:“…… ”

      月光透过窗棂,室中温暖而安静。
      床上,少年正在沉睡,轻浅的呼吸在锦衾下起伏。
      阿婵扒着床沿,小心地把他的手腕拉出来。她念动解除赤绳的口诀,试了一次又一次,可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没用的,”自称神兽的小狗敦颐在一旁悠悠道,“法障乃王母亲自设下,你不见连神兽我也成了这模样?”
      “为何要设法障?神君怎么了?”
      “凌霄君病了。”敦颐眼睛上的两撮毛垂下 ,看起来很忧伤。
      “病了?”阿婵不解。
      敦颐叹了口气:“说来话长,你可知天柱?”
      阿婵点头:“知道。”天柱在昆仑,乃擎天的神物。
      敦颐道:“去年天柱崩出裂痕,天地倾斜,北方玄冥之风涌入。凌霄君奉命前往修补,耗尽神力,又受了极寒侵蚀,回到天庭之后便沉睡不醒。”
      “沉睡不醒?”阿婵诧异地看向床上卧着的身影:“那这……”
      “神君也有灵魄,凌霄君为避寒毒,灵魄出体,故而降下凡间。”
      阿婵睁大眼睛,好一会,道:“凌霄君这样,天庭那么多神仙都不管么?玉帝王母太上老君,都是法力无边的上神!”
      敦颐苦笑:“神君也是上神,能侵蚀神君的寒毒,乃是天地混沌之时留下的恶力,即便玉帝王母也近前不得,唯有神君自己驱散。”
      阿婵又望向雪地,轻声道:“那凌霄君……嗯,我是说广陵郡王,他知道自己是谁么?”
      敦颐摇头:“他不知自己是谁,也没有神力。”
      阿婵低头不语 。
      敦颐看看她,“要不,我带你去拜见王母?”
      拜见王母,仙吏和冥府极力隐瞒的事就败露了。
      阿婵耷拉着耳朵,小声说,“不必了。”

      四、
      少年一觉醒来,发现床边上卧着一只兔子,毛色纯白,像雪团一样。
      他一下坐起来,看着白兔又惊又喜:“是你!昨夜我抓住的就是你对么?”
      白兔望着他,两只红红的眼睛水亮,就像海外进贡的红宝石。
      少年越看越觉得喜欢,伸手把白兔抱起来。白兔毫不挣扎,被他抱在怀里,只将两只耳朵动了动。
      “真乖,比阿黄好多了!”少年露出笑容。
      床下,小狗斜睨他一眼,不满地转过头去继续睡觉。

      京郊广陵郡王的山庄里又出奇事,郡王居住的小楼中莫名其妙出现了一只白兔,郡王喜欢得不得了,去哪里都带着它。不仅如此,那白兔好吃得很,每天能啃掉一大车萝卜。
      “郡王命中可是爱招兽物?”知情的内侍们议论道,“上次那黄狗也是如此,不声不响就出现在郡王身边,也不知从哪里来的。”
      “郡王没有兄弟姊妹,真是太寂寞了呀。”
      ……
      “你何时回天庭?”敦颐看着蹲在地上乐滋滋啃着萝卜的阿婵,不满地说。
      “暂时回不了。”阿婵嚼着萝卜,两腮鼓鼓,“我还未解开赤绳呢。”
      敦颐不屑地冷哼:“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阿婵不置可否。
      “我说你怎么这么馋,”敦颐继续哼哼唧唧,“都登仙了。”
      “哦,我原名就叫阿馋,”阿婵答道,“可长老说着名字给仙人用不合适,就改成了阿婵。”
      敦颐:“……”
      回什么天庭呢。阿婵心里道,就算赤绳解开了她也不想回天庭。这里多好呀,萝卜要多少有多少,这可是她一直以来梦想的玉兔待遇,阿婵简直乐不思天了。

      广陵郡王养了白兔几天,越发喜欢,夜里寒冷,他干脆抱着白兔一起睡觉。
      说实话,阿婵很是害羞。
      由于立志修仙,她兔生纯洁,从出生到现在上千年,公兔的小爪都没牵过。
      在敦颐鄙视的眼神中,她被广陵郡王抱着怀里盖上被子。夜里灯灭,她趴在广陵郡王的胸口,只觉暖烘烘的。抬眼,少年的脸静谧而精致,睫毛长而整齐,像羽毛一样。
      胸口“咚咚”地响,阿婵能听到两个心跳。大的是广陵郡王,小的是她。
      那声音一下一下,像摇篮曲一样,阿婵慢慢闭上眼睛。
      坠入梦乡前,她想,有人抱着睡觉也不错呢……

      雾气缭绕,幻境如梦。
      阿婵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四面是白雪覆盖的山野,树木石头都像白头老翁,唯有一道泉水流过,淙淙清亮。
      阿婵呵一口气,白白的,她却并不觉寒冷。低头看去,她身上穿着衣裳,广袖长裾,自己竟是人形。
      一阵笛声随着风散落传来,阿婵循着找去,在白雪上留下一个一个小巧的脚印。
      红梅正在绽放,花瓣被冻在冰里,晶莹而明艳。花树扶疏,一名白衣少年坐在大石上,微微低头,聚精会神地吹着一支玉笛。
      那笛声动听而悠长,如水如风,萦绕不止。
      阿婵愣了愣,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广陵郡王。
      似乎察觉到动静,少年也抬头望来,笛声戛然而止。
      阿婵看着他,诧异地说:“广陵郡王?”
      少年放下玉笛。
      “广陵郡王?”他微笑地摇摇头,声音清和如泉水,“我叫凌霄。”
      凌霄?阿婵懵懂地眨眨眼睛,片刻,道:“我叫阿婵。”
      “你在做什么?”阿婵看看四周,只觉得这里荒凉寂寞。
      “吹笛。”凌霄答道,说着扬扬手中的玉笛,“好听么?”
      阿婵点点头:“好听。”
      凌霄莞尔:“那你能坐下来陪我么?我在这里吹笛吹了许久,一个人也不曾见。”
      “好呀。”阿婵点点头。
      二人并坐在大石上,凌霄又吹起玉笛,阿婵听着,只觉那笛声美得引人出神。
      “你为何要吹笛?”一曲罢了之后,阿婵问。
      “我吹笛,这些花才会开。”凌霄道,指指身旁一棵桃树。
      阿婵看去,那桃树枝头已经生出了几个花苞,粉粉的。
      “春天来了,它们就会开的。”阿婵说。
      凌霄俊美的眉目间笼上一层低落,“可春天迟迟未到,我须把春天唤来。”
      阿婵看他忧郁,有些于心不忍,道:“你这本事,我也有呢。”
      “哦?”凌霄看向她,眼睛清亮,“你会?”
      阿婵点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棵小苗,拔开雪种到泥土里,然后口中念念有词。一团清澈的光从她指间溢出,落在小苗上。
      小苗的叶子慢慢长高,没多久已经到了半腰。
      阿婵冲凌霄一笑,把整丛叶子拔起,底下,一个白胖胖的萝卜带着泥土拔了出来。
      “啊!”凌霄也笑起来。
      “送给你。”阿婵把萝卜捧给他,脸上有些羞赧,“可惜我只会种萝卜。”
      凌霄摇摇头,含笑地把萝卜收下,和声道:“真好,第一次有人送我萝卜,谢谢你。”
      阿婵笑笑,粉嫩的脸上漾起淡淡的红晕……

      雾气消弭,梅树、桃树、流水和凌霄都消失在黑沉之外,阿婵醒来,发现自己原来做了一个梦。
      她趴在广陵郡王的胸口上,两个心跳仍然叠着。晨光淡淡透过窗户,广陵郡王的睡脸仍然静谧。
      阿婵把梦境之事告知敦颐,不出意料,他相当吃惊。
      “你法力被封了,仍能入梦?”

      “不是入梦之术,”阿婵想了想,道,“长老说,这叫遁梦,是天生的本事。”
      “天生的本事?”敦颐疑惑:“你们兔族天生的本事不是吃萝卜么?”
      阿婵挠头:“我也不知,他说这本是只有兔子会,千万只兔子里面又只有一只兔子会,碰巧……”
      “好啦好啦。”敦颐打断她的废话,道,“既然如此,那是好事。凌霄君的精魄在沉睡,你若能帮他醒来,那是再好不过。”说着,他兴奋地一拍阿婵肩膀,“太好了!要是王母知道……”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发现廊下两名内侍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里。
      敦颐:“……”
      阿婵:“……”
      当他们努力地扮作小狗扑兔子游戏,那两名内侍终于走开。
      “我眼花了么?我怎么觉得那狗和兔子像在说话?”
      “是呢,那狗还拍了兔子一下。”
      “是郡王训练的吧?”
      “郡王真厉害呀……”

      五、
      如敦颐的计划,广陵郡王每晚都抱着阿婵入睡,于是阿婵每晚都能见到坐在桃树下的凌霄。
      他们每次见面都很快活。
      凌霄吹玉笛给阿婵听,阿婵种萝卜给凌霄吃。他们聊天,聊天庭的事,也聊地上的事。凌霄给阿婵讲天庭的八卦,阿婵给凌霄讲兔族的趣事,二人常常逗得哈哈大笑。
      “你真有趣。”凌霄快乐地对阿婵说:“我从前住在悬圃,常常只有我独自一人,从来无人与我这样说话。”
      “可是你有神兽呢,敦颐也不错。”阿婵说。
      凌霄摇摇头:“敦颐是个爱睡觉的闷瓜,我想遛狗他都不肯。”
      阿婵不禁同情,凌霄真是个孤独的神呢。
      “你离开这里好么?”她说,“这里太寂寞,敦颐王母他们都盼着你回去。”
      凌霄闻言,漂亮的双目染上黯然。
      “我出不去。”他轻声道,“我要把春天召来。”说罢,他低头继续吹起玉笛,曲调中满是淡淡的忧伤。

      时日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已是三月。可大地上仍然被白雪覆盖,全然是严冬时节。
      大地上无论人们还是飞禽走兽都一片恐慌,听说皇帝已经好几次亲自祭奠天地,祈求春暖冰释。
      山庄里也惴惴不安。
      自从那日说过话之后,阿婵再也没能遁梦见到凌霄。而进入二月以后,广陵郡王突然生起了病,整日低烧,卧床不起。
      他的母亲淮阳王妃闻言大惊,认为这是小楼里簒养兽物引起的灾祸,即刻命人将广陵郡王小狗和白兔打死。但奇怪的是,当内侍提着棍杖来到,这两只小兽却已经没了踪影。王妃更加笃定儿子是中了妖邪,请道士做法驱鬼。
      夜里,小楼灯火寂寥。
      守夜的内侍坐在床边打着哈欠,突然,脑后一记闷响,他倒了下去。
      “轻点!”阿婵瞪向咬着木棍的敦颐。
      “知道!”敦颐咬着内侍的领子把他拖到一旁,道,“你快些,这些内侍一个时辰换一次值!爷爷的,没有法力真窝囊,汪!”
      阿婵不等他吩咐,已经钻进了被子里。
      广陵郡王脸色苍白,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很难受。
      阿婵伸出爪子,安慰地摸摸他的脸,然后聚精会神,趴到他的胸口上。

      云烟在眼前变幻,地上的雪比以前更厚,风也刮得更厉害。
      梅树和桃树上的花都已经不见了,嶙峋的枝干像干瘦的病人,萎靡不振。那道泉水也已经冻结成冰,泛着惨白的亮光。
      可是一阵笛声仍然传来,零零落落,却延绵不绝。
      阿婵循着笛声奔去,未几,忽然见到一棵桃树下,凌霄正倚靠着树干吹笛。
      “凌霄!”阿婵跑过去。
      凌霄听到声音,抬起头。
      阿婵吃了一惊。
      那是一张病弱的脸,苍白得像雪一样。凌霄的头无力地向后靠着,却仍然坚持吹笛,笛音微弱而坚强地对抗呼啸的风声。
      “凌霄!你……”阿婵握住他的手,忽然感到刺骨的冰凉。“阿婵。”凌霄笑笑,苦涩而虚弱,“你不该来这里。”
      阿婵抹一把脸上的泪水:“我不来还有谁来,凌霄,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凌霄看着手上的玉笛,摇摇头:“阿婵,我走不得,你可知为何?”说着,他把袍裾掀开。
      阿婵低头一看,顿时睁圆了眼睛。
      他的双腿已经冻成了冰块,坚硬如岩石。
      凌霄苦笑:“自从我来到这里,我的腿就冻住了,现在寒气升到了胸口,没多久就会冻住全身。”
      “是玄冥的寒毒?”阿婵颤声问。
      凌霄不答话,笑容苍白得透明,“阿婵,你快走,等到我吹不动玉笛,就连你也出不去了。”
      阿婵沉思,好一会,轻声道:“我来将它化开。”
      “不!”凌霄的神色突变,正要把她推开,阿婵却已经将双手握在了他的腿上。玄冥的寒气如同钝刃戳入,阿婵痛得几乎抽搐。
      “阿婵!”凌霄暴喝,用力掰她的手,阿婵却一动不动。
      “不!我要带你走!”阿婵亦向他大声喊道,周身泛起了光,蒸蒸而起,如同火焰。
      瞬间,热力阵阵袭来,凌霄的双腿开始有了麻麻的知觉,他身后的桃树上,冰雪开始融化,一片嫩叶从枝条里抽出,抖掉了上面的冰晶。
      凌霄的手微微颤抖,再也推不动阿婵。
      阿婵正在散出千年的法力,为他对抗玄冥的寒毒。
      泪水从凌霄的眼睛里涌出,落在雪上,化开道道痕迹。
      “凌霄……吹笛……吹笛!”阿婵喘着气,脸色已经发白。
      凌霄忍着悲伤,把玉笛放在唇间。
      呼啸的寒风中,笛声如同利刃,将冰冻凿穿。笛声的末尾,阿婵的声音如同淙淙春泉:“凌霄……我还没吃过悬圃上的萝卜,你将来想吃萝卜就在悬圃上种些,好么?”

      六、
      就像严冬突如其来,一夜之间,春风自南方而来,大地上到处是冰消雪释的声音。
      人们终于摆脱苦寒,纷纷从蛰居已久的屋舍里出来,欢庆这迟来的春天。
      万物复苏,草长莺飞。春天的花朵争相竟放,尤其是桃花,粉白嫣红,开得如海一样。
      广陵郡王的病好了,却不肯留在府中。他辞别父母,独自挎上行囊,登上了前往南方的大船。跟着他的,只有一只金毛小狗。
      “郡王要去何处?”内侍们议论纷纷,“为何要去南方?”
      “不知道呢,听说他一直念叨着兔子,难道要去南方找兔子?”
      ……
      南方的紫雾山上,古树参天,清涧流泉。夕阳的光芒透过树梢,落在林中的雾气上,染出淡淡的粉紫色。
      不过,这里并不安静。
      山谷里聚集了上千只兔子,能变成人形的拿着木棒,兽形的龇牙,所有的红眼睛都瞪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阿婵不在!”满脸褶子的兔族长老站在一块石头上,瓮声瓮气地对几丈开外的少年和狗喊道。
      “怎会不在?”敦颐急道,“我那时将阿婵带来此处,就是交给了长老!”
      “不在不在!”兔子们纷纷嚷嚷,“回去回去!”
      “阿婵多好的兔子,好不容易登仙,千年道行就这么毁了!”
      “就是!天庭都是坏神……”
      敦颐终于发怒,“吼”一声化作金毛巨兽,龇牙瞪着众兔,威风凛凛。
      兔子们吓得后退几步,却不逃走。
      “敦颐!”一个清澈的声音喝道,凌霄责备地看了敦颐一眼,让他退下。
      “家臣心急,还请长老见谅。”他上前,端正一礼,道,“阿婵果真不在此处?”
      “哟呵,尊神大礼,小妖可不敢受!”长老悠悠道,却斩钉截铁,“不在!”
      凌霄沉吟,片刻,点点头:“如此。”说罢,他取出一物,双手捧前,“阿婵说要吃悬圃的萝卜,我近日终于种得。若长老见得阿婵,还烦将此物转交。”
      长老和兔子们都愣了。
      只见那萝卜又白又胖,表皮光滑无暇,如一块上好的白玉。
      “哦哦,也好。”长老掩饰着眼馋,正要接过,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白色的影子突然飞一般跳过来,把萝卜夺了去。
      兔众大惊。
      凌霄看去,脸上却露出笑容。那是他朝思暮想的白兔,此时正抱着萝卜躺在地上,心满意足地啃着。
      长老一脸挫败。
      凌霄上前,将白兔和萝卜一并抱起。
      “好吃么?”他轻声问。
      白兔动动耳朵,却不回答。
      “神君,她如今已经打回初生之年,什么都不懂。”敦颐在旁边遗憾地说。
      凌霄不语,默默摸了摸兔子的脑袋。
      “慢着!”兔族长老自知拦不住,却不甘心,气鼓鼓道,“阿婵已经不是神仙,去什么天庭!”
      “因为她同我说过,她想吃悬圃的萝卜。”凌霄微笑,夕阳光在漆黑的双眸中燃着温柔的色泽,“我种了许多。”说罢,他转身离开,微风拂着广袖,怀中尖尖的耳朵在地上留下长长的影子。
    插入书签 

    ←上一篇  下一篇→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1497985/0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