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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事
“爸爸,我杀了人。”
江予融父亲感到小旅馆时,关时飞已经僵硬,他瞪着一双眼睛死不瞑目,只是那曾经让江予融神魂颠倒的光泽已经不见了。江予融握着匕首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窄小的房间里全是血的味道。
江予融父亲一生中,从来没有做过这样迅速的决断。他不问女儿任何问题,只是抢下她手中的匕首,仔细擦掉指纹,把关时飞的尸体抬进洗手间,扯下床单清理已经血流成河的地板。
“爸爸——”江予融怔怔的看着父亲,再次找回声音。
“擦脸。”父亲仍给她湿的毛巾,她机械的擦着脸上的血污,看父亲在房间里忙碌,一边吩咐,“等下我送你去火车站,我一个朋友在宁夏,很可靠,你去找他——”
“爸爸——”
“别叫我!”父亲忍住眼泪,“从此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缘再做父女!”
周遭的一切都恍然如梦,父亲的声音却如同在空旷天地之中的一声回响。江予融靠着墙站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手上残留的血迹,就在一个小时前,她杀了关时飞,可是,她不是准备接下来自杀吗?为什么爸爸会在这里?
“快走,快走啊!”父亲用上衣包住女儿,用力往外推她。
江予融如人偶般随父亲离开,上车,一直开到火车站。
这,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她想说话时,发现自己正在等一列进站的火车,父亲正在往自己口袋里塞一个信封。
“记住,什么也别说,只乖乖住下,如果有可能,我会去看你——女儿,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江予融脑子里一声轰然巨响。霎时,一些事情如山崩海啸而来——
“不!”她尖叫,拼命摇头,错了,全错了!
“我没奢望过你能显达富贵,也不指望你光耀门楣,女儿,我只不过想你可以平安的过一辈子,将来我死的时候,你还可以守在身边——”父亲从未对女儿说过这么多话,现在却象要一下把所有的话说完,“老人说,儿女是父母上辈子的债主,可细想想,我似乎不曾给过你什么,也许,这就是做父亲的,可以为你最后做的一件事。”
“不!不!” 江予融拉住父亲的衣襟,从她蹒跚学步之后,就再也没有做过的是,“爸爸,我错了,我错了!”胸口好疼,如锥心蚀骨。
“别这样,会让别人怀疑的。”
“错了!错了!我不要你还,我不要你还!爸爸,我错了,对不起,爸爸——”荒唐啊!她被父亲推上火车,哭得声嘶力竭她兜兜转转的一大圈,那个要还债的,居然就在身边。
儿子是遗腹子,她没有指靠,便格外的溺宠。
寒来暑往,他十八岁,没有进学,却学会了赌。于是,她辛苦维持的一个家,就填进了十之八九。
哭,没有。骂,没用。打,也没用。她只好求,苦苦哀求,可儿子比她更会求,他说:“给我!快给我!当我欠了你的,还不行?我一定还!”
“几时?”她不放手。
“总有一天!”他装不下去,一把挥开她,“这辈子不行,下辈子还!”
那天傍晚,去省城探亲回来的邻居战战兢兢捎给她一封信,说是赌坊的大爷塞给他的,打开,说儿子在省城赌坊里出千被逮住,要么她拿200两白银去赎出来,要么,就让他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直到半夜,她才凑够了银子。把钱和信贴身收好,她抄小路去救儿子,一路跌撞,生怕看见东方发白。
可是,她遇到了狼。
荒山野岭,她居然没想到荒山野岭里会有狼。
她要活,她死了儿子就不能活;而它也要活,她不死它就不能活,生死一线,他们都在跑,最后,两条腿的人,跑不过四条腿的畜生。
狼扑上来的时候,她看见那幽幽的眼睛,蓝光闪闪。“我不怕死。”她最后的念头是这样的,“老天发慈悲,去救我的儿子!”
老天果然发了慈悲,在狼用她果腹之后,偏偏遇到了一个猎人,狼死,猎人看见血肉模糊的她。心生怜悯要葬的时候,看见了信和银子。等怒不可遏的猎人赶到省城赌坊的时候,她的儿子正在里面杀猪似的嚎叫。
猎人把银子扔在桌上,带了他出来。
“我娘呢?我娘怎么不来?她不要我这儿子了!”
“畜生!”猎人打了他一个趔趄,“你娘为了救你,被狼吃了。”
她惦记儿子,魂魄不散,终日不肯离开望乡台。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提她,说:“你可以去投胎了。”
“我在等我儿子。”
“不用了。”那人露出奇怪的微笑,“他已经在下面等你。去吧,欠情的还情,欠命的还命。”
在下一站,江予融下了车。
我不知道来世,关时飞。后来的江予融时常这样想,虽然我很快就会去找你,虽然我是这样的爱你,虽然我比你爱我更多。但我愿来世,我们不再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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