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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乔家的两个女儿，乔唯和乔乔两姐妹，相貌相似，个性亦相似。
而其中比较相同的一点坏毛病，便是都爱慕虚荣。
比吃，比穿，比用。为了外表美丽，可以不择手段。乔家并不富裕，父母还没去世的那几年，所有的财产几乎都被乔乔和乔唯挥霍一空。
每次不论从家中挖到多少钱，上街半天，总可以花光。拿着一瓶几千元三十毫升的护肤品，或者一只当季最新款的奢侈品牌手提袋回家，总是能让父母气得捶胸顿足，痛哭流涕。
乔乔跟乔唯都是罪大恶极扬名小区的不孝子女。
然而乔唯强过乔乔的一点，是她善于装可怜。她长着一张比乔乔更加温婉淑惠的面孔，又比她要漂亮，尽管心肠贪婪，挥金如土，然而只消跪在门前哭上一天一夜，父母便对她网开了一面，于是最终被逐出家门的人便从原本的两个变得只剩下乔乔一个。
不过乔唯比不过乔乔的一点，是乔乔还会骗。乔乔只消穿戴着挥霍来的衣裳包袋去消费值最高的酒吧里站半个小时，再用一张舌灿莲花的蜜唇说上半个小时，接下来的半个月她就可以躺在高规格的酒店里闭目享受温泉和推拿，吃着可口的玻璃大虾，高枕在上衣食无忧。
只不过可笑的是，明明最会骗人的是乔乔，最先将金龟吊到手的却是乔唯；更可笑的是，乔唯将金龟吊到手，付出的代价却是被金龟一口咬破了喉咙，丢了性命；而最可笑的是，林仲宣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当爱钱的女人黏上他的时候，也许不光是因为盯上了他那层金光灿灿的外表。
骗子偶尔也会有真心，只可惜已经无人相信。
乔乔跟随林仲宣拣了位子坐下来，她对着宣传册看了一会儿，想了一会儿，抿着唇停了一会儿，而后把双手搭在交叠的双腿上，微微歪着头，亮闪闪的耳坠夺人眼球，眼尾吊起，左边唇角微勾，斜斜地朝着林仲宣看过去。
乔唯曾说过，这是林仲宣最喜欢的姿态。带着几分无心的俏皮妩媚，迷人得恰到好处。
林仲宣偏头看着她，不一会儿，眼睛里果然有她想要寻找的那种颜色。乔乔嘴角一扯，漫漫开口：“林仲宣，你说过凡我喜欢的我都可以拍，是不是？”
等他点头，她继续道：“我想要两种。最后压轴的那件算一种，另一种，” 她捏着自己手腕上的玉镯，慢条斯理地说，“就是你的前任未婚妻曾小姐参与竞拍的所有珠宝。这两种我都要，你肯不肯给我拍？”
最后，她又淡淡地补充一句：“林仲宣，曾瑾瑜就坐在我右边的右边位子上，你可别说你没有看到。”
乔唯跟曾瑾瑜之间的恩怨，基本上能与乔唯跟林仲宣之间的爱恨平分秋色。
这对曾经的未婚夫妻，假如没有乔唯横插一脚，估计结婚之后会是一对很登对的伉俪。
因为都够果决，狠心。消灭证据的时候喜欢干干净净，利用完之后喜欢卸磨杀驴斩草除根。
乔唯曾经恨入骨髓地点评曾瑾瑜，说她就是当世的吕后，远古的妖婆，以及藏着毒牙的美人蛇。
当日乔乔听她说的同时正心不在焉地把玩着一颗不甚通透的翡翠珠子，取笑她：“说得好像你就是周敦颐笔下那朵圣洁莲花一样。你自己斗不过，就反过来咬着说人家不好，你就这点出息么？”
“你懂什么。”乔唯白她一眼，说，“再怎么样，做人也终究要有道底线才行。我那叫做职业操守，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曾瑾瑜那种人却是泯灭了良心的人渣，而且还是扔到煤炭堆儿里再也找不到的那种渣。”
乔乔直嗤她：“得了吧，操守才是渣。盗亦有道这句话纯粹是安慰被绑票的人的心理的。既然上了贼船，就该有点要泯灭良知的意识。既然横竖都是骗子，那还不如就做得更彻底一点儿。你的操守，善良的人看不见，恶毒的人只会嘲笑你。窃国者侯，你只有狠得下心，才能把东西抢到手。”
她开了口便滔滔不绝，无视乔唯渐渐拧起的精致眉心，继续说：“更何况弱肉强食，曾瑾瑜既然是镀金镶钻的金贵大小姐，想要踩死我们这种小人物，那还不是勾勾手指头的事。谁让你非去招惹林仲宣，你只能怨命。再说你怎么不抱怨林仲宣，就只抱怨曾瑾瑜呢？林仲宣对你做过的那些不齿之事，你都顺着肠道一并消化没了么？”
乔唯忍无可忍，在沙发上重重一拍：“乔二！你到底在向着谁说话？”
乔乔无所谓一笑，把珠子放到她手心里，说：“我当然是向着你呀。但你也不能否认这是事实，对不对？”
“见鬼你的事实。” 乔唯的眉毛终于完全蹙了起来，把珠子嫌弃地扔到一边，“这东西是你在路边捡的吧，成色这么差！”
林仲宣看着她，微微蹙起眉，乔乔不急不躁地斜歪坐着，单手撑太阳穴也瞅着他，薄薄地笑：“林仲宣，一周前你带我回来的时候说什么凡是我想要的你都会尽力，你没有忘记吧？”
他低声说得平静，直指重点：“你把我利用得太明显。”
乔乔好笑地看着他：“我如果不是为了利用你，那我还回来T市干什么？你难道以为我还对你有半点儿情分么？我可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她的话音落下，忽然感到右手空置的座位上有阴影压下来。乔乔稍稍偏过头，视野范围里便多了一件稍微有些熟悉的深色条纹西装。
她的右眼皮跳了跳，那臂弯中挂着西装的男人已经挨着她坐了下来。乔乔低头重新翻看宣传册，眼角余光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看到楚煜端稳的坐姿，交叠的双腿，搭在双膝之上修长且修剪圆整的手指，以及右手中指上那一圈明晃晃的，十几颗小钻连成蜿蜒曲线的戒指。
乔乔停了有三秒钟，然后慢悠悠地别开眼，然而很快她就又定住了身形，因为耳朵里正被塞进楚煜和曾瑾瑜的低声谈笑：“你都相中什么了？”
一直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对乔乔的公然挑衅无动于衷的曾瑾瑜有了个笑容：“有一件看着还不错。你回来得好慢。”
乔乔一瞬间心脏都在急剧发抖，几乎费了所有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骤然扭过视线去。而右侧两人时断时续的对话仍在进行，折磨着她的神经：“我以前碰着一个小姑娘，对T市这个地方极其有偏见。说这里除了勾心斗角就是暗算挤兑，没半点人情味，就连T城那条市政府砸了大把银子整出来的护城河都是臭的。”
“没本事的人都觉得T市这个地方很残酷。”曾瑾瑜的额头几乎要抵着楚煜的额头，轻轻地笑，若有所指地瞟过来一眼，又说，“你不也是个土生土长的T城人么？你怎么回她的？”
楚煜用手指关节抵住下巴，笑着回道：“所以可怜我那时候忍了那么久，到最后也没敢把我就是个T城人这句话说出口。”
乔乔缓缓地把眼睛眨了两下，缓缓地不引人注意地吐出一口气，抬起头来，只关注珠宝展台。
司仪连续拍出两件珠宝，在第三件的时候楚煜开始举牌，乔乔耐心坐着，忍住没有看他，在最后敲锤落定前，林仲宣终于不负她望，也举了牌。
乔乔撑着下巴斜眼朝曾瑾瑜看过去，没想到她也正在看着她。乔乔低下头翻看指甲，曾瑾瑜突然笑了一声，拽过楚煜的袖子，凑到他耳边，说了两句，楚煜听罢看了林仲宣一眼，笑了笑，跟着竞价。
两人交相举牌，吸引了诸多视线。一直到超出珠宝真正价值近十倍的时候，楚煜突然收了手。
乔乔扭头看他，他也转过视线来，仍是视作陌生人一般，对她微微一笑，眉目沉稳，手指在扶手上轻轻一点，而后又扭过了头。
接下来一直到结束，曾瑾瑜和楚煜都没再参与竞拍。最后拍卖会压轴展出的是一颗十克拉的心形钻，缀在珍珠流苏项链上，纯净，剔透，无一丝瑕疵。
乔乔只瞥了一眼，就将脊背慢慢挺得更直。
林仲宣偏头观察她的表情，嘴角弯出一个淡淡的几不可见的笑容：“你很喜欢？”
“我当然喜欢。” 乔乔看得目不转睛，说，“没有人会不喜欢它。”
十分钟后，司仪举着拍卖锤环视全场，说：“目前七号客人竞拍价格最高。还有女士先生想要竞拍吗？”
“一次。”
“两次。”
“三次。”
“啪”地一声，司仪一锤定音：“成交。”
乔乔的目光移到那颗钻石上，笑了笑。
她如今模仿着乔唯的方式，分毫不差演绎出来的笑容，原本是乔唯所独有的。温柔而别具风情，就像是傍晚时分绽放的夜来香，颜色浓郁，气味馨香。
她没有转头，却依旧能感到林仲宣在目不转睛看着她。他一贯情绪深藏不露，如今却像是上了瘾，对她的每一寸表情都看得贪婪而专注。最后客人纷纷站起身的时候，林仲宣倾身过来，像是想要抱住她，一直漫不经心双手抱臂的楚煜却在此时动了动，中指上微凉的钻戒不经意间掠过她的皮肤，乔乔心中一惊，下意识推开了林仲宣的手臂。
林仲宣停了停，垂下眼睛看看她，乔乔绷着脸看向楚煜，而楚煜则像是对他们之间的微妙完全无意识，兀自按着西装站起来，转头对曾瑾瑜笑着说道：“我送你回家。”
乔乔由林仲宣送回酒店的路上一时无话。念及他们离开的时候附近隐约有镁光灯闪烁，乔乔默认了林仲宣一同与她坐在车子后座。但她一直扭头望向窗外，心情比去拍卖场的时候更糟糕。
尽管林仲宣遂了她的心愿，她却没想到会碰上楚煜，这个认知比事情不顺遂更让她头痛。她想了一会儿，回过头：“你认不认识刚才坐在我右边的那个人？”
林仲宣看她一眼，道：“楚煜，父亲是美国华裔。他还有一个年长他十岁的兄长楚正，几年前携了大笔资产来T城投资。楚煜在美国读的建筑，成绩不俗，两年前在T市自行建立了建筑事务所，不怎么关心家中事务。我和他基本无交集。”
“他好像和曾瑾瑜很熟悉。”
林仲宣简短地说：“也许是联姻需要。”
乔乔微微皱了皱眉，又扭过头。片刻后，听到林仲宣在她身后轻声开口：“我给你在南区买了套房子。你以后在T市定居，总不能一直住在酒店里。”
乔乔又回过头，盯着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我没想过要在这里定居。”
林仲宣停了片刻，说：“乔唯，你知道我这次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乔乔淡淡地说，“我满嘴谎言，又轻浮放荡，办完事拿了钱，识相的话就该尽快滚出T市。这话难道不是以前你说的么？”
林仲宣英俊的脸上带了微微苍白。乔乔欣赏着他的表情，继续柔声补充：“我之前毫无芥蒂相信你，可你和曾瑾瑜联手逼得我走投无路。你让我滚，我不也滚出了T市么？你现在又让我滚回来，到头来究竟是谁出尔反尔满嘴谎言？如果换做是你，你会乐意么？”
“乔唯，”他突然打断她的话，说，“之前是我对不起你。”
乔乔好笑地看着他：“那我问你，你当初借曾瑾瑜之手把我赶出T市，之后可曾后悔过？”
林仲宣抿紧唇，过了片刻垂下眼，低声答道：“后悔过。”
“你当初让我把五个月的孩子打掉，可曾后悔过？”
“……后悔过。”
“有多后悔？”
林仲宣的眼睫动了动，轻声道：“很后悔。”
“林仲宣，你后悔个鬼。”乔乔咬着牙笑，“你只不过是亏心事做太多，觉得良心过不去而已。如果我没跟你偶遇，你根本没有想去找过我。”
林仲宣微微偏过头，说：“我一直在找你。”
乔乔无可无不可地嗤笑一声，撇过脸，冷冷地说：“我再问你，我乔唯要是当初因为你跟曾瑾瑜而自杀了，你打算怎么做？”
他抬头看了她一会儿，说：“你想我怎么做？”
“是我在问你。”
林仲宣沉默片刻，回答道：“我不知道。”
乔乔静静说道：“你会知道的。”
他转了视线直直看向她，乔乔恢复了平静神色，眼睛也不眨，只淡淡地说：“林仲宣，有时候我真想让你烈焰油锅刀山火海都来一遍，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接下来直到车子驶至酒店楼下，两个人都没再说一句话。车子缓缓停下，木头桩子一样的保镖又守在了车门外。乔乔下车，往左瞅了一眼，忽然弯了弯嘴角，向前朝着其中一个保镖迈了一步。
保镖绷紧了脸一声不吭，乔乔打量着他的寸头，慢悠悠地说：“这位保镖先生。”
等他的目光稍稍转过来，她才笑着说下去：“你们这些人都负责保护林先生什么呢？枪击？爆炸？连环撞车？林董究竟是做了多少缺德事，才胆小到需要聘请你们呢？”
保镖牙关紧闭，仍是一语不发。乔乔来了更多兴趣，逗着他道：“你是哑巴么？”
保镖看一眼林仲宣，见他无阻拦之意，两秒钟后，避开乔乔的目光，才干巴巴地开口：“林先生任何可能出现的安全问题，都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乔乔笑了一声，点点头，再点点头，再笑了一声，说：“任何安全问题？可我刚才要是在车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插在林先生的心脏上，你们再谈什么职责所在，不就晚了么？”
保镖面色动了动，说：“乔小姐，这个玩笑不好笑。”
“我可没说这是玩笑。” 乔乔捻了捻手袋上的流苏，说得漫不经心，“也许哪一天它就变成现实了呢？”
这回不止是保镖，林仲宣也转了脸瞧着她。乔乔细细地磨着后牙，冷笑了一声，扬着下巴转身进了酒店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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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林仲宣：我觉得楚煜在跟我抢镜头。
楚煜：明明是你在跟我抢镜头好吧！
ps，不要这么霸王……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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