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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掉李文意
夜是清冷的,空气凉得像口寒潭里的水。雪亮的月牙儿像把刚磨过的刀子,险险挂在黑布似的苍穹上,白森森地晃眼。
我大开着窗户,任凛凛的夜风吹凉屋里的一切,包括那台疲劳过度的中古电脑。
我右手晃着鼠标,左手夹了一筷子猪头肉,正对着闪烁的显示屏发傻,门忽然响了。
肉掉到桌上,我叹口气把它拾进嘴里,转身去开门。
没想到是她,李琳。
她浑身是血,满脸是泪,脚步踉跄。看起来伤得很重,却不正常地兴奋着。
她一头扑进我怀里,呼出的灼热气息带着血液的腥甜:
“快,快把我藏起来,我把李文意给杀了。”
我揭开她残破的衣服,被她身上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血窟窿吓了一跳。伤口大多很深,粉红的肉翻搅出来,间或露出一两片泛黄的骨头。肚子上也有伤,幸好没伤到内脏,只划开了肚皮,流出丝丝缕缕或红或黄的血和脂肪。
我觉得她快死了,想打120,拿出手机的手却被一片冰凉潮湿覆盖。
“不行,这样的伤一定会惹人怀疑。”她意识清醒,“我死不了的,好不容易才把李文意干掉,必须过几天好日子才算够本。同归于尽?哼哼,别想!”
我无奈地摇头,接了凉水为她清理伤口,然后止血,包扎。为了让她保持清醒,我不停地对她说话。
“怎么搞成这样?”
“我可是照你说的搞的。”她勉强眨了眨眼,瞳孔猛缩了一下,扯了扯干涩血污的嘴,唇上密布的细小伤口立即迸裂,渗出血丝。
我爱怜地为她擦去。
“我灌醉了他,趁他发酒疯蹭在地上嗷嗷乱叫时,拿出准备好的西瓜刀。”她干咳着笑出声,胸口的伤像花朵般纷纷绽放,露出嫩黄的蕊子。我慌忙按住她,她向我缓缓伸出左手。
“他是男人,反应很快。知道我要干什么后,他拼命挣扎,我就用这只手掐住他的脖子,狠狠地掐,指甲深陷进他苍白的皮肤和肉里,然后一根根断掉。”她冲着虚空做出个抓握的动作,指尖颤抖着:
“我看着他黑的眼翻了白,又倏地变得通红。他呜呜嗷嗷地扭动身体,我讨厌那叫声,所以丢掉刀子,空出的右手也掐上了他的脖子,比左手更用力,一下子就把他难听的声音卡断在喉咙里。我不松手也不泄劲,直到他圆肥的脸憋得像个紫色的大萝卜,粘稠的白沫从不住抽搐的嘴角溢出来,肿胀的舌头像一块蘑菇长出口腔,我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夜光下她苍白的脸上有着迷离的笑容,我蓦地发现她脖子上有深紫色的勒痕。她眯起眼睛,窗外残破的月亮便如一滴晶莹的泪珠般含在她轻颤的双睫间,像要流下来。
“我耐心地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停止抽搐,原本健康的肤色染上青灰,手心下的颈动脉也逐渐偃息,变得像这凉夜一般死寂。我想应该可以了吧,就松开他,喘着气坐在他身边,想着居然连刀子都没用就轻易彻底结果了这个男人,开心得要死。”
她阖上眼,美丽得如同即将死去。
“可我低估了他,低估了这个有本事纠缠我二十七年的疯子。”
她猛地坐起,失焦的瞳孔像两大团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
“他的身体明明已经冷透了,青紫的尸斑也已浅浅地泛起,我确定了好几次的。可他还是不放过我。”她的鼻翼愤怒地扇动,“他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扑向我,舌头还夹在两排白牙间没来得及缩回去,眼里一片灰,没有别的,只映出我的影子。
“我吓了一跳,被他扑在地上扼住了喉咙。他的手像石头一样冰冷而坚硬。他的脸凑得很近,游离的舌头像沙袋般荡来晃去。我顿时失去了呼吸,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可是,哼,李文意,我怎可能被你杀了!破罐子破摔,我用尽浑身力气抬头,狠狠地咬掉了他的舌头,凉滑的一大块肉,带着他‘文学青年’特有的酸腐味儿。
“他还活着,我从他对痛苦的反应就能看出来。趁他捂嘴的瞬间,我抓起那把西瓜刀,却被他发现了。他轻易地抢过我的刀子,向我猛刺过来。
“我挨了十几刀,忍着痛等待机会。终于,在他刺向我胳膊的时候,我反手握住了刀刃,在他迟钝的惊愕里把刀从他手里拧了下来,飞快而精确地刺进他的后腰——那里有他可爱的菜豆形的肾——就像扎进一个绵软的肉垫,发出‘噗’的一声。他疼得挺直了脊梁,我又像拧动钥匙那样在他体内把刀子转了好几圈,拔出来时带出一大堆藕断丝连,花花绿绿的东西。
“他嗵地倒地,像个破了的皮口袋。还没死透,软软地蠕着。我得给自己二十七年的岁月一个交代,就连着刺了他几十刀,每刺一下都刻意掏个大窟窿,让血和内脏成股地流出来。你知道吗,他被我弄成了个——弄成了个真正的马蜂窝。”
李琳沉默了,过于安详的嘴角令我不安。我得和她说点什么。
“后来呢?”
“后来,李文意彻底死了,我确信他已经变成了一堆等待分解的有机物,就高高兴兴地跑过来啦。”看见我苦着一张脸,她轻快地说:“别担心,李文意像我一样是孤儿,又是个足不出户的文学青年,恐怕我是他与现实世界的唯一联系。他死在自己郊区的破房子里,没人知道,没人寻找。他会像一只野动物般化成灰,无法在这世界上留下一点痕迹,只要我们忘了他。”
她虚弱地微笑,极满足的样子。
“唉……你真的那么恨李文意?他毕竟陪了你二十七年,帮过你不少忙。我不是劝过你即使杀他,也尽量给他留个全尸吗?”
“他逼我,我恨他。你应该明白。”
“我明白,所以才在网上帮你出主意干掉他,可是……”
我的话被一个血腥的吻截断了。
“结束了,世上从未有过李文意这个人。”
她镇定地舔了舔嘴唇。
我和李琳在网上认识。她自称白衣魔鬼,是个医生,热爱文学。我看了她的作品,阴暗、血腥,诡丽里隐隐透着愤世嫉俗。文章很特别,但因为太过灰暗扭曲而不讨大多数人喜欢,所以基本上没什么发展前途。看她以每天三千字的速度往BBS上贴文,我实话对白衣魔鬼说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做你的医生,文学这块儿,没戏。
没想到她的回应居然充满喜悦,就像找着知音那样:
“我也觉得没戏,我是被逼的。小女子只想做个平凡的好医生。工作特别忙,写作太耗费精力了。”
“你可以不写啊。”
“不行,他逼我。”
“谁?”我好奇得不得了,是什么人逼着一个医生每天写三千字的小说,就像严格的父亲督促女儿每天记日记那样。
她先是再三沉默,最后终于耐不住我的穷追猛打胡乱灌水,留下三个字。
李文意。
如果我死过好几次,则一定是因为我那该死的好奇心。
当我和一个二十七岁的美女医生视频聊天,听她倾诉种种生活的烦恼,和她一起咒骂不知好歹的李文意时,我沮丧地发现自己已无法全身而退了。
她说她爱上我了,当我把她的文章骂得一文不值的时候就瞅准了我。
我说我爱上她了,当她顶着一张天使的面孔把一个男人骂得屁滚尿流的时候就看上了她。
她说她想做个平凡人。
我说我帮你,女人有了老公一准儿变平凡,到时候可别后悔。
她说我们俩都有自虐倾向,物以类聚。
我说我们俩都是自甘堕落,人以群分。
然后我们一起大骂李文意,那个患有失写症的疯子,那个高尚纯粹的大愤青。
白衣魔鬼的真名叫李琳,平凡至极的名字,她却喜欢得不得了,夸它看着顺眼,叫着安心,比什么狗屁“文意”好听得多。
我听她讲,李文意不是她亲戚,春风孤儿院的孩子们都姓李。她和李文意都是生下没几天就被冠上了这个平凡却美丽的姓氏。
李文意长她六岁,性格阴沉,苍白虚胖的面皮下是一颗疯狂的脑子。没错,他聪明得很,狡诈奸猾,浑身散发着坏的气味,很坏很坏的气味。
“要不是我那时太过弱小,总被人欺负,才不会选李文意做靠山。”视频上她娇艳的红唇不屑地撇着,显然那并不是什么美好回忆。“他天生左脑有病,不能写东西,也就是说,他可以掌握语言,却无法驾御文字。而我呢,从小就很聪明,七八岁时就能写好几千字。”她笑笑,“我对那个疯子有利用价值,当我主动送上门时,他也正好乐得缠上我。现在想来真他妈的失策。”
我发送“掬一把同情泪”的图标给她。
“李文意这个疯子,他的确有才华,可惜是个变态。从我省下自己的点心拿去讨好他的那天起,他就牢牢地跟上我,几乎寸步不离。他粗肥的舌头在口腔里弹跳着,难听的嗓音在我耳边不断嘟囔,描述着他眼中的世界。扭曲的世界。”
“怎么个扭曲法?”
“比喻。拟人。夸张。排比。用语言做基石,文学做房梁,修辞做沙砾而搭建起来的、平行与这个世界的鬼屋。”
“?”
“比如,在我十一二岁时,坐在花园里认真地看课本——我一向学习刻苦,你知道——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指着不远处落光叶子的树说,‘看,那只手,骨瘦如柴的黄槁的手,向着苍穹伸出它仅剩的三根手指,无助地索要它被剥离的生命……你在看什么?课本?’他鄙夷地抢过我的数学书,将它扯裂成片片雪花,狠狠地把我推倒在地,丢给我一沓稿纸,叫出那句我无比熟悉又无比恐惧的话,‘我说,你写,不然我杀了你。’”
“他就是这样逼你写作的?他写了,又能怎样呢?还不是孤儿院里的一个二级残废。”我费解。
“李文意想当作家,想出名,想挣许多钱。那个妄想症患者,精神失常的残废,注定失败的野心家。我告诉过他,凭他的文章,出名绝不可能。可惜他还是个固执的自欺欺人的家伙,我每次的好言相劝都招来一顿毒打和更加残酷的奴役驱使。”她眼神悲苦,看得我一阵心疼。
“为什么不逃离他?聪慧如你,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不,我没有。”她恨恨道,“你小看了李文意,他在人前表现得就像我的亲哥哥。他从不和任何人深交,却能轻易给任何人留下完美的印象,尤其是我的朋友们。每次我鼓起勇气向她们倾诉事实,都会被她们嘲笑。我不恨她们……只能怪李文意太聪明了。幸好你没有见过他,不然我真怕你也会转而相信他,相信一个真正的魔鬼。”“白衣魔鬼”叹道。
“你应该对你自己有信心,也应该相信我。”我敲下这行字。
“……我相信你,但我却无法相信自己。我已经二十七岁了,却依然无法抵抗他那句‘我说,你写,不然我杀了你’。我不能报警,因为我没有任何证据。他威胁我绝不会留下证据。我是如此的弱小无助……该怎么办呢……”
“好办,”我说,“先下手为强,杀掉李文意。”
她显然被我的勇气迷住了,我们开始在网上讨论怎样杀掉李文意,那种在黑暗中狼狈为奸的感觉简直令人着迷。
作为压力很大的上班族,我和李琳都看过不少凶杀小说,所以我们讨论的杀人方法虽不太现实,却也惊险刺激,妙趣环生。尤其是李琳,我简直要怀疑她不是医生而是个职业杀人狂了。
“我可以先把李文意迷晕,再用肉摊上那种挂肉的钩子刺进他柔软的腹部,钩子上拴根短短的粗绳子,系在窗户上,然后把他从我家——七楼上扔下去,来个脑浆四溢,肚破肠流。”
“很有创意,可行性却有欠考虑。”我说,“你家楼下是车水马龙的街道,会吓到无辜群众的。况且警察虽笨,可抓住你的本事还是有的。”
“那我就偷点医院的伯格碱出来,要知道,它就像韦小宝的化尸水。我把他绑起来,用防腐蚀的棒子蘸上伯格碱,在他身上化出一个个洞,像块儿猴山石那样。会动的红色猴山石,呵呵。”她笑。
“不行,哪怕你把李文意化干净了,医院那边也很容易怀疑到你。”我断然否定。
“那我能不能把他骗到郊外……不可以啊,恐怕我反而会被他干掉……”
“你在他家把他灌醉,然后掐死他,再给他几十刀以泄心头之恨,简单易行,你觉得怎样?”
“哼,被掐死的绝对是我……”
……
……
那天我们讨论了很久,她依然兴致勃勃,不着边际,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直到我深深地叹口气,发给她一个地址:
“这是我家,你明天晚上来这里,我买了□□。”
那一夜,毒药静静地躺在我破旧的电脑桌上,我和白衣魔鬼,干柴烈火。
行动失败了。因为那天之后的两个月,我都没在网上看见她,她也没来找过我。我甚至以为自己像个傻瓜似的被耍了。
幸好两个月后,白衣魔鬼的头像又开始闪光。我迫不及待地和她视频,被她黑青的脸色吓住了。
“任务失败。李文意没死。”
“从你的脸色能看出来。我真后悔让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小可怜。”
“我像你说的那样,在他家给他泡茶,偷偷把□□放进去。他绝没想到我会有勇气杀他。多好的机会,可是……可是他为什么会养狗?为什么会把自己的茶倒给狗喝?”
“狗死了,在他喝到茶之前抽搐着死去,是吗?”
“恩。”
“都怪我……是我的妇人之仁害了你,我用了最烈的毒,其实是为了减少李文意的痛苦。”
“谁来减少我的痛苦呢?”她幽幽地说,“你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吗?他用刀子逼着我,逼我把他的狗一口一口地吃掉。连毛一起。”
“你中毒了,怪不得脸色这么差……”
“是啊,本来就快死了,他却把我送进医院,说我精神病突发吃掉了他中毒的狗。现在虽然出了院,却丢掉了工作。怎能让精神病人当医生呢。”她目无焦距,语气平淡。
“你在哪,我去找你。”她的状态很危险。
“我去杀掉李文意。”
她下线了,再也没出现过。我以为她被李文意杀了,死了。
直到那个清冷的夜晚。
第一缕晨光如金丝般穿过我家满是破洞的纱窗,照射在李琳苍白美丽的脸上。我迷迷糊糊地醒来,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迟钝的大脑好一会儿才想起,昨夜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天使跑来我家,向我诉说她犯下的恶魔般的罪孽。
不过没关系,因为她是我的了,从这个灿烂的早晨开始。我不在乎她干过什么,我了解她不过是个被逼疯的柔弱女子。
我要这个不幸的天使过上快乐的日子。
几个月后。
我夜里起来上厕所,却发现李琳不在身边。
起居室里有光,那是显示器在闪。怎么,我的天使失眠了吗,半夜上网。
轻轻地推门进去,愕然发现地是湿滑的,黑暗的光线下,地板上满是黑色的闪动的……水?血?……血!
李琳端坐在我的中古机前,右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惨白的荧屏上一行行暗红的字血流般涌出:
李文意 死 我不是
平凡 野心 杀掉 掐
捅李文意不是 花开了
平凡 医生 愤青 死
文学 死 失写症 死
……
杀掉李文意杀掉李文意杀掉李文意杀掉李文意杀掉李文意杀掉李文意杀掉
杀掉杀掉杀掉妄念杀掉野心杀掉文学 杀掉杀 杀杀杀
李琳左手握着一把西瓜刀,有节奏地在她的大腿上插刺着,刀下只有一滩烂肉,因为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流出来了。
看到她凄楚的笑,我害怕极了。看来她真的有精神病……
“小琳乖,李文意已经死了,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颤抖着,努力维持镇定,想夺下她手中的刀子。
“李文意没有死。他又活过来了。我得杀了他。这样我才能和你过上好日子。不能让他得逞。他是废物。杀了他。杀掉。”
正当我想扑上去抢下凶器的时候,李琳却自己狠狠甩开了刀子,右手停止打字,用力握住左手腕,头深深地低下去,再抬起时,脸上已变了颜色。
“我是李文意。你被她骗了,那个小贱人把自己说得比谁都可怜,其实我才是受害者。”
是男人的声音。
“时间不多了,我得挑要紧的说。”
我吓呆了。
“她比我大八岁。我诞生在她写出第一篇美丽而疯狂的文章的时候。”李琳僵硬的嘴角扯了扯,“她抱着初生的我欣喜若狂,满以为会得到老师的赞赏,可老师却想把我杀了。老师说我会害了她。和我在一起没有前途。必须趁早动手。她相信老师的话,她一向相信权威,至少表面上相信,因为这样她才有机会实现她的野心——哦,是的,她野心很大。”
“她把我抢过来,说由她自己来动手。她干脆利落地把我撕碎,血沫溅了她和老师一身。她得到了老师的赞许。那是她第一次杀我,当时我出生还不到六个小时。”
“后来她无数次地让我复活又无数次地把我杀掉。但她把杀人狂的狼尾巴藏得很好,只在深黑的夜里悄悄唤醒我,用她喜欢的西瓜刀刺我,在纸上,键盘上,在她肮脏的心里。看到我流血她会觉得快乐。她偷偷地爱着我,巴不得让我死掉又舍不得让我死。”
“我是她独享的快乐。我是她注定的徒劳。我是她无法实现的野心,这让她无法忍受。她爱我,又同等程度地恨着我。她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一阵战悚传遍我全身。我明白了。
“你,是李琳心中的文学……文意,文意就是这个意思吗?她每次杀你,其实都在伤害她自己……”
“很聪明,”李琳,不,李文意笑了,“难怪李琳那个小贱人喜欢你,连我都要爱上你了。”
“她……”
“没救了,李琳即将和她的李文意一起死去。我的任务完成了。”
他干脆利落地死了,没有一点儿拖泥带水。
那是因为他注定要死。
可是,李琳呢?我野心勃勃的天使呢?
我怀抱一块冰冷的肉团,不知该干什么。
肉团却忽然睁开眼睛,瞳孔里闪着精光。
“咯嘎——杀掉李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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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一下午字,手快断掉……
真正体会到“痛并快乐着”的涵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