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之“浮生误”

　　二月初二，新年的喜气尚未褪去，城北方家又贴喜气，婚联已偷偷将桃符换走，主人家上下一片忙绿，红灯高挂，方家老方丈亲言，“小儿的婚礼马虎不得，一定要好好张罗，让那孙小姐嫁得有体面，有体面！”

　　方家小公子唤兰生，也是方家小公子，早年在琴川学堂读书，方家上下以经商为业，都期盼这小儿子能考得功名，光宗耀祖。哪知，这小子却爱捣蛋得很，平生嗜佛法，这性子像极了他那丢下家业的老爹。

　　方小公子比其父，该做的事倒一件也没拉下。三年前，琴川花灯会上，这小子不知触了什么好运，居然抢了琴川富家千金孙小姐的绣球，要娶这孙家孙小姐啊！

　　可方兰生不这样想，他只觉方家小姐强迫自己，并非他所愿，听闻孙小姐样貌如牛时，更是绝望。暗夜逃婚后，久不归家，迷途之中，似遇命中之人。

　　襄玲本是金色狐狸，得道法后可作人形，十分娇小可爱，又不失温柔美丽，兰生初见佳人便已十分沉醉。此女初不为所动，然历经千年万险，终为方兰生打动，心亦有他。

　　你情我愿，郎情妾意，这本是极好。

　　然三年后，方兰生重回琴川，本欲向孙小姐解释清楚之时，却发现绕了一圈，终是回了起点。方家小姐名月言，以茶为名，取淡雅清素之意。

　　三年之间，孙小姐并未退婚，只一心苦等，等那日持绣球公子回来讨了她，共修秦晋之好。孙小姐虽居于深闺，可对方家公子之事却是知之不少。

　　她不仅言方家乃富家，孙家家财虽不至富可敌国，倒可保她衣食无忧，安享富贵。她还言，年少之时便觉方家公子曾救下一条可怜的流浪之狗，她视在眼里，自此心里有了——方家公子。

　　她还言，她生来缺了魂魄，上辈子执念很深，怕是这一世也有舍不得放不下之人。兰生本信佛，加之与同伴一路又遇奇事颇多，更在自闲山庄遇一“叶沉香”之厉鬼向其索命，因方兰生前世晋磊杀了她全家。而前世恩怨纠葛中，有一名“贺文君”女子，痴恋晋磊，死后也留一魂一魄于他。

　　如此一说，方兰生难言拒意。

　　孙小姐说完似心愿已了，言，“公子若是不愿，我明日便去方家退婚。”

　　空等三年，他竟不为所动？方兰生毕竟悲天悯人，倒还真下不了这狠心，阻了这退亲一事。

　　之后方兰生为兑现诺言，亲自斩断与狐妖襄玲情分。如今二人终成眷属，方兰生始终也不见开心。

　　前一日，出游时同伴风晴雪至于琴川，言方兰生：“襄玲即将前往青丘之国，她已找到自己母亲，便是那日姜离，她是自青龙镇找到的，那日——她伏在姜离身上哭得泣不成声......”

　　晴雪说及此处，眼眶也是红了，方兰生本沉寂那日青龙镇雨，襄玲说他长大了，像个大人，而她还是以前的襄玲。

　　晴雪眼眶一红，他也黯然，晴雪定是想起魂魄未归的百里屠苏！

　　“青丘之国，那也极好！”兰生苦笑，“她的父亲，她的同伴都在那，她过去，定会过得快活。”

　　“兰生？”风晴雪抬眸望他，“你真觉得一入青丘之国，便是很好？”

　　兰生一时无话，风晴雪继续道，“入了青丘之国，她便再也不能入俗世，也不得嫁人——”

　　方兰生黯然垂首，再也无话。

　　晴雪言要去找百里屠苏复生之法，执意不愿参加婚礼。方兰生无奈，那日婚礼之上，新郎笑意清浅，新娘笑意温婉，所座之人都言好一对璧人。

　　花烛垂泪，夜风低徊，新娘眸间流光溢彩，面色红润，倒真不似初见时虚弱无力。

　　“夫君。”一声夫君，方兰生将本揭起的面纱又放回。

　　“今日起，月言便是夫君的人了。”女子娇羞，面带娇羞。

　　他心口翻涌，想起当初同行时候，见襄玲对屠苏好，他便吃醋，“哼，襄玲是我的，木头脸敢动我的人！”

　　而今——方兰生负手立于窗前，面色深沉，今日洞房之夜，他却不觉喜悦，甚至有丝凉意。

　　“夫君。”床上之人，不依不饶再叫了声。

　　方兰生回头，方玉言已除去盖头，抬起下巴，带水眼睛望着他，再也不掩饰自己欲望。

　　那双眼睛——方兰生蓦然想起那日自闲山庄，他受叶沉香蛊惑，就如今日这双眼睛一样，媚惑人心——莫不是？

　　当时是襄玲救得他，而今她连人也嫁不得。

　　“你真当是孙家小姐？”方兰生不可置信，撇开头不望她。

　　“夫君，你怎么了？”孙玉言上前，轻轻抓过方兰生衣袖，岂知方兰生更是后退一步，眼神嗜血，头中念念有词，“一切皆是你处心积虑，是你，是你——！”

　　“我？”孙小姐凄然一笑，面色更是红润有光，眼神也变得凌厉，“难道我对你，还不好吗？你上一世如此待我，这一世，我已为你妻子，居于一室，便当举案齐眉，不作他想。”

　　“孙小姐，我不知该如何唤你。”方兰生叹息，“你和我那日所见，并不像同一人——”

　　“夫君是喜欢彼时言儿？”她俏皮一笑，唇角微扬。

　　如此俏皮的样子，又不禁让他想起灵动活泼的襄玲。

　　“一个人，怎可变出如此？”方兰生敲敲脑袋，眼前的方玉言，究竟哪一个是真实的。

　　“也许当日我该允了你退婚，我心智不如百里屠苏果敢，却也难有所担当。”他咬咬唇，竟在新婚之夜说起如此之话，脑海中闪过很多人，贺文君，叶沉香，晋磊，襄玲......还有昨日所见风晴雪，以及那未归来的——百里屠苏。那个果敢的百里屠苏，他问自己，若是他，他会如何选取？

　　“曾听人言，今日之缘，明朝逝水。”孙小姐惨然，“岂料生生世世纠葛也是枉然。我以为男人愿娶你，自是爱你的。想这一世能再遇晋郎，与他共度一生，想来便觉那一魂一魄又回来了，却不曾想到，你并不记得我——”

　　“那一切皆因为一念而起......无论是我前世过错，或我今生过错，都无法原谅。”兰生闭合双眼，“新婚过后，我将与风晴雪一道，追寻塑魂之法，将你随我的一魂一魄还于你，望你康健。”

　　还未等孙小姐回答，他便再言，“这一世，你是我的妻，无论如何——我都将照顾你！”

　　如此答案，她已知他心中所想，他终是忘了她！

　　失却一魂一魄，她带着前世记忆，救狗儿，抢绣球，苦等三年，驻魂佩——那看似寻常不起眼，却是她处心积虑埋伏。

　　三年前，他逃；如今，他要走。当真执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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