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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深夜从梦中惊醒,坐在床榻上急促的喘息着,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脑海里只有一个蛛丝般的声音绵延着,徘徊萦绕。我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沉郁的梦,那梦很深,深得我不愿从中清醒……可是……是什么样的梦呢?我慢慢的将双手抬起,让掌心暴露在殷红的灯光之下。
红的……红的……血红的双手……
我呆滞的看着这双手,一种久违的深埋的情绪酝酿着快要爆发。
“究竟……是什么样的梦呢?”我喃喃的自语,一动不动的盯着血红的双手,许久许久……我依旧是忆不起那个梦境,空中的双臂已经麻痹,可那梦的感觉、那蛛丝般的琴音还切身的缠绕在每一寸肌肤上……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
有风沿着宫廊起伏,我听见园里草木落花的呜咽。将视线从手上调离,望向梁下遮掩内室的层层纱帐,正看见一阵脱轨的风顺着那纱帐漫延进来,沿途的白纱翅羽似的漫天翻飞。于是听见几个细软的脚步,接着是木门颤抖的声音,纱帐又一层层的落下了。
“开着罢,别关了。”我朝着纱帐外面说,一声应答后随着那朱漆木门的振颤,白纱又翅羽一样的漫天飞舞了。
还是凝着那景象痴痴的看,夜风吹在身上有些冷,低头看去,才发现锦被滑落腰际,露出的上半身是赤裸裸的未着寸缕,这才忆起傍晚的歌舞升平以及后来的一场翻云覆雨……是谁呢?姬妾嫔妃还是宫女歌姬?连长相也记不清了,只是似乎有一身冰肌雪肤,样子也妖娆非常。
没来由的一阵恶心,胃部不断的抽搐,冲下床扶着一根墨黑的柱子吐了起来,才一会儿就有宫女闻声而来,然后就是众人的手忙脚乱,天要塌似的慌张。
“太医!快去请太医呀!”我听见冼忠拔高了的尖锐嗓音在身旁响起。
“用不着……用不着,三更半夜的别去了。”接过一旁宫女递上的漱口水,清了口,再取过软布擦了擦。“一时恶心,没什么大碍,不要紧。”
“可是,皇上……”
“好了,我说不要紧了,别惊动太医那边——弄到人尽皆知!”
“是……”
“收拾好了就都退下吧。”我合了合身上薄薄的里衣向外走去,沿途一层层的纱帐被宫女逐扇掀起,却折羽一样不再翻飞,不再动人。
“皇上!您、您这是要去哪儿呀?!”冼忠惊慌的声音在身后跟了上来,更有一群凌乱的脚步也在后面紧随着。
“散心、乘凉,你们别跟来。”
“可您……您刚刚……”
“跟来的一律追究刑罚。”
“那、那您也添件衣裳啊!皇上,您是一国之君,是天下苍生的主人,更是我们的王啊!请您务必珍重……”
冼忠的嗓音哽咽了,我听见身后下跪的声音清清脆脆,又突然忆起这个冼忠在我还是个婴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照顾我了,甚至连逃亡的时候也……今晚这是怎么了?净想些有的没的。
“……起来罢,起来拿件衣裳给我穿上。”隔着最后的一层轻纱,我看见门外月光如洗,塘上新荷摇曳……等我披了衣裳出去时正有一群鸟飞散,翅羽振动,摇落树上的余花纷纷落在阶下……雪一样的迷乱,轻轻拂掉衣衫散发上的花瓣, 我忽然意识到,原来春已去尽,如今的……该是初夏了。
“春去了,春去了……”
春去了又怎样呢?夏来了又怎样呢?时节变迁本就是常理,光阴流逝也非人所能挡,可这颗早已形同槁木死灰的心又为什么振颤了呢?
视若无睹刻意埋藏的东西……是什么?不去想了……不去想了,该怎样就怎样罢。埋也埋了,还翻它做什么?
夜深的宫城静的如同一座坟墓,曲折迂回的廊道两侧隔着一段距离便有一盏金色的宫灯挂着,我漫无目的的走,心里太多琐事纠缠着没有答案,不再去追究的同时脑子里便空白一片,空荡荡的——一如从前。
风起,灌满了我苍白的袖袍扬起飘荡在空中。霎时眼前摆了一道爬满长春藤的宫墙,四下观望,这垂柳乱石竟份外眼熟,再细看,一格嵌在白璧墙上精雕细镂的青玉花窗赫然入眼,这窗我认得,甚至熟悉,熟得可以画下来。
惨惨一笑,嘲的是自己痴傻,笑的是命中注定。
“这么久了……还到这里来做什么?既是醉梦一场又为何纠纠缠缠假装忘记?”轻声自嘲着,弯腰折下一片鲜嫩的长春藤叶,微笑着轻抚一阵,摇摇头转身欲去,却突然听见天空中传来一道声嘶力竭的长啸,回身,抬首便望见乌黑的琉璃屋顶上立着一个只着一件暗红色里衣的男子——瞬间,又是一次天崩地裂粉身碎骨的感觉,眼睛在刹那间凝固住了……一阵冷一阵热的凝固住了……
爻……
我的世界在重又看见他的这一刻就只剩下了一个字——爻。
西南的方向上刮起一阵大风,隔着自己漫天飞扬的长发我看见他的身体摇摇晃晃,单薄的暗红色丝袍和着漫延的发丝挣扎在空中,我的发……他的发……远远的却仿佛纠缠在了一起,一时间像极了他支离破碎的嵌在那里。
“爻……”干涩的声音淹没在潮湿的西南风里。伫立在原地,我抬头看着他举起右手灌了不知是第几口的酒,然后仰首向着那残缺不全的冰月嘶声力竭的长啸,一口气尽了就露出一个悲痛却又淋漓的笑……就这样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反反复复一整夜;而我,也就这样站在墙外仰望着那琉璃屋顶上的人,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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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踏寒露而归,远远的还没到无虑堂就见冼忠急急忙忙迎了过来,满脸的疲惫担忧一看便知是彻夜未眠。
“免礼,早膳备好了?”提前出声制止了冼忠的动作,问下去的问题却迟迟没有答复——难得见着冼忠走神,却是对着我的脸愣怔。
“怎么了?”奇怪的看着冼忠,本该让我恼怒的事情此时看上去却像个笑话。 “没关系、没关系,你别又跪下请罪了。”
“谢皇上。”
“我的脸怎么了?”
“小的该死!实在是因为太久都没见过您幸福的表情了,小的一时高兴就……皇、皇上?”
幸福的表情?!听到回答的瞬间像遭到了雷击,寒意侵袭比十二月的北风还要迅速。
“早膳备好了没?”
“备、备好了。”冼忠哆哆嗦嗦的回答,整个殿堂内的奴婢们也全都低头噤声, 几分钟的死寂,气氛紧张得像是灭亡前的綟城。
“嗯,准备准备,用完了早膳还要去上朝。”我面无表情的说着转身向无虑堂内走去。
“皇、皇上?!您、您……彻夜未眠……这早朝是不是……”
“冼忠,这早朝上不上什么时候由你来管了?”
“小、小的不敢!”
“宫中的行事规则,难道还要我来教你吗?”寒声说完,接下来整个无虑堂就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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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人啸月,衣带敲风。直到刚才那景象还依旧鲜明,真实得好像一个经久不散的海市蜃楼,但是天明了,夜色阑残,寒露侵身,西南分不再,玄天宫更是遥远的如同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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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以前的文……现在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回当初的感觉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