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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山月不知心底事(二)
又是一个星期,杨雅致他真的没有给我打过电话,也没有一条短信。此时,我是真有些受伤了:阿致啊,你如此做到底是何意?你若是想分手,真接告诉了我就是,我还会赖你不成?可你这样不言不语不理不睬地躲避,却又是要将我置于何地?我很爱很爱你,但却不该是卑微到这般田地。我想,我是不是该找机会向他问问清楚了?
因为一直想着这事,所以给学生上课的时候特别心不在焉,总是走神。这孩子倒是有些眼力劲,看到我的模样,颇为关切:“沈老师你是不是病了?如果病了还是回去休息吧。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我妈的,今天的工资还是照算。”
我知道他这是想借机玩一玩,却也不拆穿他,有这等好事,我何乐而不为?于是我便也顺势拿起手袋离开,走之前不忘叮嘱他完成今天布置的作业,毕竟,我沈泳思是一个很负责任的老师的。
回去的路上我仍忍不住想杨雅致为何会是此种态度,是热情消退,还是另有他人?但不管是何种原因,至少该有一个说法的。我边想边走,突然觉得手臂一紧,被人拽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紧接着便是一连串刺耳的刹车声和吼声。我茫然回神,看着擦着脚尖而过的车轮,还有汽车司机愤怒的脸孔,以及周围行人脸上尚未收回的惊恐,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忙不迭地向司机道歉。待人走了之后我又赶紧找刚刚将我小命捞回来的恩人,却意外看到站在我身后的萧清予。意又是他帮了我么?我颇有些疑惑,但不管怎样,先道谢却是应该的,于是我极为真诚地向他道:“真是谢谢你了。”
萧清予却摆手:“别,不是我,你该谢这位大爷。”说罢指了指旁边一位老人。
原来我这是谢错了人,我颇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谢谢大爷,太谢谢您了。”我道谢的语言虽贫乏,但语气却是真诚至极,颇有些当牛做马结草衔环无以为报的意思。
老人却并不在意,只殷殷叮嘱:“不用不用,姑娘,走路的时候可得多留些神,刚刚太危险了,吓得我这老头子出一身汗,以后注意着点儿啊。”说完,转身离去,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回想起刚刚贴着我鼻尖的车身,再想想光是那吨位从我身上碾过,我该是何模样?肠破肚流?血肉横飞?想到那惨状,我的手脚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冰凉,当真是后怕不已。兴许是我的脸色不太好看,萧清予的声音有些清冷:“现在后怕,倒不如平常小心一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听到他的声音,我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个萧清予,回道:“我给人上课,你怎么也在这里?”
“过来办点事,一出来就看到这惊魂的一幕。你没有看路吗?这也太危险了。”
我默然,他这话倒是说得有点意思,我要是看了路,还会差点被车撞?那该得是故意寻死了吧?自然这话我是不能说出来的,人家和我并不熟,说这话可就有些过分了,所以我只能选择沉默。
“你要回学校吗?”萧清予又问。
我点头,准备同他道别,却不想又被他叫住:“我也要回学校,一起吧,我开了车来的。”
我顺着他的手一看,可不是,那辆白色的Camara正停在不远处。我有些为难地看着他,道:“这,不太好吧?”先不说熟不熟的问题,光是让人看见我俩一起,少不得会误会的。
应是知我所想,萧清予突然笑了:“你怕什么?不就是顺路而已,同学一场,搭个便车又有什么?这儿回学校还得转几次公交车,你看现在天都要黑了,等车也不方便。”我想想觉得他说的倒挺有道理,我要再扭捏倒显得太小家子气,便跟着他走过去,在他打开车门后坐了上去。
然而上车不久我就开始后悔,只因车里的气氛着实不怎么好。一来因为平时交往并不多,实在无话可讲;二则却是因为萧清予一直以来给我的那种古怪违和的熟悉感,此时让我更觉别扭。而我余光瞥见萧清予亦是几次欲言又止,想来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一时之间,尴尬至极。
夜色如墨,黑色绒毯的天穹之上点缀了一簇簇繁星,似天帝撒下了数把银钉。遥遥望见披着一层薄雾的学校透出的灯火,我方才松下一口气。
我让萧清予将车停在离女生宿舍数十米远的地方,然后道谢下车,四下里看了看,确定周围无相熟的人,才准备迈步回宿舍。萧清予却探出头来,道:“你自己小心一点。”
我征了征,随后浑不在意地答:“没事的,就这几步路而已。谢谢。”
朦胧光影中,萧清予似扬起了浅笑,道:“我是说刚刚横穿公路的事。”
原来却是说的这件事,我明白过来,遂点头应道:“不会再有了,谢谢,再见。”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我突然很想将今天的事情告诉给杨雅致。不过是一指的距离,如果,没有人拉我那一把,如果,我没有能躲掉擦身而过的卡车,我是不是真的就此丧命了。如果我就这样丢失了,杨雅致会不会寻找我,会不会想念我?我很想将这一切告诉他,告诉他我的惊惶,我的无措,我的不安。脑里如此想时,手却已经按下那烂熟于心的号码。接通之后,听到杨雅致的声音,多日的委屈齐涌上来,我轻唤:“阿致……”
“嗯,有事?”
杨雅致的回话却将我噎得一窒,回暖的心渐冷。若无事,便不能打个电话了么?我听到话筒那端传来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心里更是如浸了薄冰一般。我试着问:“你在干什么呢?”
“游戏!现在都是用肩膀夹着电话在和你说话,你赶紧说事情,我正忙。”
果真又是如此,一个多月以来,竟是无一次不是这般情况。我再一次道:“阿致,我们聊一聊,好么?”
话筒彼端敲击键盘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他的回答间杂着这些声音传到我的耳内:“好,你说吧,我听着!”
听了这话,我一口气哽在喉头,怎么都咽不下去,你如此心不在焉,叫我如何还有心思讲。我压着怒意,说:“你认真一点听我说好不好?”
“我这不是在听你说吗?你要不说的话我挂了,忙。”
此时我听着杨雅致的声音颇觉清冷,眼角终是忍不住氲出了丝丝湿意。我眨眨眼,将模糊的视线挤了开去,眼前复又变得清明。即便有再多的话,我此时也是说不来了,半天憋出一句:“没事了,你挂吧。”话音才落,电话里只有盲音阵阵。
我盯着手里的电话,只觉一阵恍然。宿舍里叽叽喳喳的声音似到了天边,又忽然拉近,手指凉沁沁的,电话也同样冰凉,纵使有满腔的怒火,对着这无生命的机器,也无完全无法发泄。我站在窗边许久,终于没能忍住,将手里的电话狠狠地砸在了对面墙上。电话借力弹跳了两下,裂了开来,散落在地,一如散落的人心。
见我如此,宿舍里骤然安静了下来,各自埋头做事。我不发一语,沉默地洗漱,沉默地上床,沉默地睡觉。无论今天有多难受,明天总还会充满希望,感情这事,不过随缘,照当前的情况来看,我们俩人是该给各自一点考虑的空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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