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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灼其华
其实我一直忘了告诉你,我最爱的是桃花,不是鸢尾。
两者于我,就像爱与守,桃花是最爱,却永远不会接近。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有无数人评价过“灼灼”二字的妙处,那是一种怎样的艳丽才可以如日光般灼人眼睛,一阵一阵地眩晕着所有的理智?
桃花之妙,在于它的艳,它的清,更在于它的漫山遍野。它是初春一片绿中夺目的红,没有如血如火却摄人心魄;总觉得清气长存最适合说桃花,它没有香味,只有那一股清洌的气息让人永远不能忘怀;它不是贵妇头上的芍药牡丹,那样的雍容华贵,只是山野少女鬓边手里的一枝独秀,也许还带着清晨未唏的露珠,就那样颤巍巍地看着你,看你会不会用满是怜爱的目光回应它,甚而分不清是人的多情还是花的有意。
初春时节再繁忙也会择一个晴朗的天气去果园走走,带着一丝兴奋,也有燃烧的忐忑,一步一步踩着泥土,一种漂泊太久终于要回家的心情,不到目的地是不敢抬头向前看的,害怕远远看见一片失望,仿佛在家门口看见大锁突兀地横亘着。一步,一步,慢慢靠近果园,猛一抬头,满眼的春色,仿佛所有的桃花都笑了,纷纷扬扬下了一场红雨,满身的柔嫩花瓣。
虽然现在可悲地只能在果园看到桃花,再也体会不到越剧里唱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虽生秦野,四海同霞”,可看到满园的如烟霞灿烂的桃花,嗅着它的清气,倾听风吹过时花瓣轻轻落下的声音,还是非常美好的一件事。
依稀是那个冠服少年,折了桃花,言笑晏晏地说,君之来兮,琴瑟相依;君之安兮,梦系虹霓。
然而那个君却认不出如桃花般艳丽的她是个女孩,他叫她贤弟。
临走时留下锦帕为证,咸阳一会他才知道她是大秦宁阳公主。
她问他大秦的桃花是不是和韩国的一样灿烂,他笑而不语。
他的深深沉沉故国痛在她的威威赫赫大秦梦中融化,翻滚,永不停息。
那个明艳的少女最终还是唱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虽生秦野,四海同霞……”一身嫁衣,扶棺归韩。她艳如桃花,也清如桃花,带着她如桃花绚烂的爱情在漫天腥风血雨中渐行渐远。
只因为他是韩国公子韩非,后世称他为法家之集大成者;只因为她是宁阳公主,那个滥施暴政后世称为秦始皇的人的妹妹。他们,注定了不能在一起,甚至,不能各安天涯。
云阳监狱中凄凉绝恋,他唯一的遗憾是他的文章还没有写完拜托小妹替他完成,他唯一的愿望是来生胸挂佩玉手捧帛书八抬大轿十里鼓吹,来迎娶他的宁阳小妹。
桃花,总是灼灼其华而决绝,这个与桃花有关的爱情在一瞬间就扣住了我的心脉。
因了那个爱极菊花的人,桃花似乎是盛世太平的象征,桃花源,那么有诱惑力,是生活在战乱动荡的世界里的人心中清凉的抚慰,仿佛一想到它,满腔的悲愤和不甘,屈辱和痛苦,都会慢慢平息。
记忆中有一个容颜如桃花艳丽的男子,人人唤他凤皇,那是他的小名。
十二岁,国破家亡,十二岁,他来到前秦宫中,京城里四处传唱:“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十二岁,他成了一个四十多岁容颜丑陋的人的男宠,那个人叫苻坚,这个名字他永生难忘。
十五岁,他在大臣的死谏之下出了樊笼,他成了平阳太守。
二十六岁,他起兵攻打长安。
城楼上,那个人语气充满傲慢,城楼下,他的回答不卑不亢:“奴则奴矣,既厌奴苦,复欲取尔见代!”。
二十七岁,他血洗长安。
二十八岁,他凝眸浅笑望着咽喉前的剑,那个带给他莫大屈辱的人已死,亲人早就死光了,他活着,已了然无趣,所以他坦然接受了死亡。
他是西燕国主慕容冲,一个总让我想起桃花的男子。
桃花是那样的美好,似乎天生应该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然而它又是那样温婉随和,柔弱中不乏刚强,漫山遍野地开着,看着它,嗅着泥土的芬芳,有时还会有细如牛毛的春雨,一种温馨渐渐袭上心头。满山满山的,到处都是它的影子,似乎喊一声它就会回应;走在乡间小路上,它在袅袅炊烟中温柔地笑,水井边的少女忙碌着准备饭菜,让人情不自禁想起那句“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其实“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还是最配“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花落之后是甜美多汁的果实,那是家的象征。先秦时期用最自然的语言道出了亘古不变的真理,我们就一直在这种桃花源里徜徉着不肯出来。这也是桃花的结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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