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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皇娘,鸳鸯殿贵妃真的是仙女吗?”行进中的马车本就颠簸,梓安被摇得晃个不停,却还是静不下来地问。
初音没明白,看向樱桃,只得到了迷茫的眼神……叹息。心说也不要怪碧桃总是数落,那丫头还真是无知得紧,进宫也有段日子了,竟然还没学会后宫的生存法则。
“皇娘……”
一错神间,梓安已经凑了过来,席地而坐,下巴搁到她的膝盖,一双柔润的眼睛眨巴眨巴的……
这还真是问着了她,正无措,听得碧桃的话,才算是解了围……
“殿下,曦贵妃本是侍候咱们娘娘的女官,您也不是没见过,这仙女之说还用再问吗?”
梓安咬着唇似是在回想,片刻之后才松下了紧崩的脸庞,朗朗一笑,“依我看皇娘才是仙女……”那骄傲的样子,让几个人同时心里泛起了酸。
如果忽略掉那颊边的点心沫,如果无视那能看着后糟牙的笑,梓安此时唇红齿白的,倒也像是从画作中走出来的金童。
可眼前这副怎么看都是灿烂得过火的样子,浅薄得直显苍白,让她怎么也乐观不起来。
“皇娘,那个贵妃是坏人吗?”感觉自己被冷落了,梓安手抻上绣着花儿的裙角,固执地追问。
很意外,平日都很安静的人今天竟聒噪了起来。
只是……这些是如何入了他的耳?能让一个只知玩耍的孩子上心,怕是不止听过一次两次了吧……
抽出绢帕,抚去残屑……心念随之成形,“梓安,你听谁说起的曦贵妃?”
水湄的眸子中除了懵懂只剩空空……初音失笑地收回手,暗道了声自己也是糊涂了,居然问还病着的人这样的问题。
皇帝亲赐“曦”字为美名,足见了这其中的珍视……怕是自古都没有哪个女人有过如此殊荣,冷桐这宠来得强烈,也不能怪人都在议论纷纷了。
想到那样一个伶俐的人儿,拥有着能感染一切的真挚笑容的女子,如今却执意跳入寒潭……初音无力地靠向车箱,肩背有木棱相硌,淡淡的疼冲减着心中的涟漪。
凤钗宝印,如意诰文,深宫美庭,几许春风……兑的却只是女子的一指流年,然后就是看不到头的望尽沧海……
曾经那些心心念念,怕是在皇恩浩荡中被挤得失了存在,终是云散风消。
可叹,可悲……可怜!!!
却是自己的选择,怨不得谁人……
“小姐……”
呆呆看去,碧桃满面焦急,初音有些茫茫然,不知所为。
“小姐……天孝诚皇后的事,您放一放吧。”
陌生的谥号,让初音紧了拳头。那位慈爱的老妇人,如今不再是她口中的“太后娘娘”,而只是先帝的天孝诚皇后。寥寥几字,竟将那些辅慰新君,安稳皇庭的斑斑功绩给掩得不留痕迹……
这就是皇家女眷的悲哀吧……
覆上那只抓在自己臂上的手,初音摇头浅笑:碧桃是个聪明灵慧的,可这一回是猜错了。
她悲的并非是那逝去的长者……
突然……想到某天,同一坟冢之内,会有人并椁而居,初音就止不住地战栗,深藏的执念清晰地涌上了心头。
直到马车骤停,才算是惊散了几个人的或凄凄或无状。
只听,“主子,到了……”
沉沉起伏,下车……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车停在了村口,遥遥能望着林叔言所在的小院一角,因为不想引人注意,所以选择步行走过去,左右也不过百步的距离。
吩咐了樱桃带着梓安去前面的山坡玩,让碧桃跟着照料,只带了杨及往那小小的院落而去。
远远看着门口停着辆紫帷的车,初音停下步子问身后的人,“那是官家的车马吧?”
杨及只看了一眼,垂首,“是,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用紫色……”
不想与谁相遇,初音沿着小路往院门前的槐树林里踱,想来以三哥的性情,也不可能与一个三品官深谈什么,只随便走走,怕是用不了一时三刻,来人就会被三哥给气得拂袖而去。
打定了主意,步屡轻巧了不少。抬目远望,天很蓝,净净的,只斑斑点点地撇下几缕薄云,缓缓地飘。
仰着脸,贪恋着透过树影撒下来的暖暖,少了四面围挡,不止天地宽广了,连风都是柔的,也不怪三哥不肯回家了,自由自在的惬意,怕是在父兄的严厉下荡然无存吧……
转而想到了别处,猛回身……却惊了他一跳。
翦翦黑睫掩着弯弯明眸,半遮着面上的浅笑。原本想说的话,也都悄悄地溜走了。
现在的杨及少有乱的时候,不知是静下了心,还是做到了将往事风干,然后收集,慢慢蓄集力量等待勃发。总之深沉得很,初音有时都看不透了。
她低着头,只见一片发顶,可杨及知道,自己的慌取悦了她。没由来的,有什么蹿上了唇角……渐渐淀下了心头的波澜,不动生色地静立在几步远,敛起眼睑,等着。
很快,有马儿的嘶鸣引得初音看过去,只见一个不过十六七岁梳同心髻的女孩在提裙上车。
女子……这个认知让初音立时脑中混沌一片。
林叔言的名声是不太好,放浪不羁却只是针对于性情方面,与喜好女色的纨绔子弟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可是刚刚所看到的一幕……
目送紫缰紫帷的马车在眼掠过,初音决定不再胡思乱想了,还是去与三哥问一问,好解了心中的惑。
于是她款步匆匆进了院子,言诸正肃首而立,初音问:“刚刚的那是谁?”
“太保府千金的侍女。”
李益生的女儿……
一进正堂,就见着了林叔言正对着架几案上的东西出神,初音也跟着扫了眼,好家伙……衣衫鞋袜,布匹汗巾,笔黑纸砚,食盅食盒,正中的供桌上还摆放着一把古琴。
东西虽不见得名贵,但是这份心……竟比她这个妹妹想得还周到。
手扶上碧玺酒陶,初音计较着要怎么开口。
倒是林叔言回过了神,挑眉见是妹子来了,舒展了眉梢,低语:“昨儿还让言诸打听你什么时候来天承寺上香呢……”
初音笑笑,“今日是天孝诚皇后满服,来参加水陆法会,顺路过来看看你,过得可好?还以为你会在定南王府住下呢……”
“定南王人倒是和善,可那府里的其他人傲气得紧,我受不得他们那些个将人划个三六九等的势利,这边又清静,索性就回来住,有事了王府那边自然会打发人来传。”
初音想想也是,承泰府中多是从宫中带出去的老人,会将品阶什么的看得比较重,而自己的哥哥又不屑于这些,话不投机自然就难免了……
指尖顺着华彩的纹路,感觉精致中似是盛了东西,侧目挑眉,问:“三哥又在饮酒?”
林叔言翻着白眼道:“那言诸只听你的令,我说出个花也都不带理我的,你都给他灌了什么迷汤啊?怎的只听你的……”
初音失笑摇头,心说哪里是只听她的,分明是大哥交待的要听她的话。
妹妹不说,他也知道,只是想看她一笑罢了。
林叔言招手让妹子过来坐,乌漆的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才古怪地扯扯唇角,然后冲着门口喊,“言诸,去张罗桌子菜,今儿你主子跟咱这用过饭再走,去山上抓只野鸡,再去水里摸条活鱼,让你主子尝尝鲜……还有前几天吃过的素菜多弄几样……”
立时有人应了……
这二人一说一答得很流畅,等初音想阻拦的时候,言诸估计都出了院子,而身边的这个男人正一脸的坏笑。
很快她明白过来,这会都日照头顶了,让一个人张罗的近十人的吃喝……想着初音眯起眼睛看正得意的人,“三哥,你这是在整言诸吧?”
林叔言满面红光,活脱脱就是沾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儿,摇头晃脑地说:“不趁着你在的时候修理修理那小子,怕是我这口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得来呢……”
噗……好在没饮茶,不然准喷得哪都是。
无奈得看着孩子气的哥哥,初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可有些话还不得不说,不然跟头会摔得更难看。“三哥,言诸是言字军,可不是寻常的侍卫,他在想什么怕是连大哥都猜不透的,还是以德服人的好,硬碰硬……怕是拼不过他。”
谁知林叔言反倒一点都不在乎,手摇着折扇,“哪还管那些?反正我也讨不到便宜,能痛快一会儿是一会儿呗。”
好吧……看他还能摆正自己的位置,也定是有了承受反噬的觉悟,于是初音只是默默地喝着茶。
“……”犹豫了半天,初音还是不知道要如何开这个口,本来兄长的私事她是没立场问的,可是三哥若一直不肯成亲,那四哥先订未娶的妻,怕是又要空等许久……
想着,抿了唇,“三哥,我看到太保府的车……”
刚刚的侃侃不见了,林叔言倒茶的手颤了下,惹得盖子清脆咬合,嘴上嗫嚅着,“一个文友罢了……”
“莫不是那太保千金是个刁蛮任性的?”
林叔言连连摆手,“那位小姐知书达理,饱读诗书,虽少出闺阁,却是熟知天下事,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女丈夫。”
看来并不是落花与流水……初音浅浅笑着,想去拿茶碗,却见着半展的拜贴上翰墨点点……不禁心生一计,转而问道:“三哥,既她有情你有意,结为连理可好?”
林叔言听闻立时从椅上弹了起来,愣了半天才尴尬地装咳,佯怒:“这是该你这个半大姑娘说的事么?”
“三哥,我喜欢你……你是知道的吧?”
想着妹妹从点点大时,就爱赖着自己,林叔言宠溺顺着她的发沿,笑道:“是啊,那时可是把老四给气得不轻呢,天天想尽了法子哄你逗你,你却只肯对着我流口水……”
“所以,三哥……”初音顺势握上他的手,“我不要你被寒心冷硬了性情,也不要你被恨世磨得失了柔软,找一个温婉的女子,伴着你的才情,找一个知己慰藉你的愁肠……不好吗?”
林叔言苦笑摇头,“能看到你幸福安然,对三哥来说……足慰平生。”
不会的……林家人不会只靠空想度过一生的……初音暗暗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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