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心

　　又是一日无功而返。这一天倒也查探了不少人，到得后来为了图个方便快捷，几人已经是做了几回“梁上君子”了。不再斯斯文文的敲门打听，不惊动主人家就自个儿趁人不备上了屋顶，暗自观察有无拘禁的人或者可疑踪迹。
　　时间过多一天，大家心里便沉重一分。幸好褚宇斐也忍耐住了，没再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出来。还嘱咐管家让厨房里改善了膳食，吃过之后便各自歇下，明日赶早再继续找。
　　经历了第一天睡得不踏实导致第二天睡过了时辰之后，这两天褚宇斐起得比谁都早。他依旧是亲自出去，有时候低头沉思有没有什么线索，有时候跟着去打探消息。偶尔也会坐在茶楼里等下属定时来汇报情况，有什么异常再让他分析定夺。
　　可惜这样细致的工作下依然找不到人，今日的搜查范围已经出城内转到了城郊。除了褚宇斐依旧是面无表情，钟岳和郑闳的心都越发忐忑起来。
　　“爷，你说夫人会不会已经被带出城外了？”一个上午忙活下来，不知不觉间又已经日头偏午，一行人疲累不堪的倒在茶楼里大快朵颐。
　　这个可能性褚宇斐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心中总还存着些侥幸。出事当晚城门已经关了，当天出去是不可能的。而第二天他已经和巡查的官兵打了招呼，出城的只要不是熟人，一律严查。何况他也安插了不少人手在其中，这两天看来并无异常。所以他才会这么执着的在城内搜索。
　　见褚宇斐不答话，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了定夺。郑闳也不好再问，便也默默低头猛吃。
　　“喂，净儿，等等我哎！”一个响亮的声音传过来，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这不就是昨儿碰上的那个小姑娘嘛！”叫阿福的小厮今天还是跟在郑闳身边，探出头望了一眼，低声跟他说。
　　褚宇斐闻言瞥了门外一眼，跑在前头的是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听到叫喊声不但没有停下来，还嚣张的做了个鬼脸，然后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后面一直追着她的小伙子怒吼。
　　“苏净儿我再也不要你跟我出来了！”一边又不得不气喘吁吁地追上去。
　　“我才不怕你呢！”苏净儿嘻嘻哈哈地笑着。昨日她把欢欢姐吩咐的事儿给忘了，回去怕看到她失望担心的样子，只好谎称已经送过去了。今天又缠着出来买东西的仲文哥出来，趁他不注意偷偷溜开找了个小孩花了几个铜板，让他三天后再把信送到褚府。
　　哈哈，三天后他们已经把欢欢姐带走了，就让那些人急得跳脚去吧！她不禁得意的笑，对身后的呼叫充耳不闻。
　　褚宇斐乍闻这名字，如遭雷击。苏净儿，莫不是欢欢心心念念记挂着的那个女子？当下筷子一扔，撩起袍子就追了出来。
　　那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已经跑远的只剩下小小的背影，而不远处那不断呼叫的小伙子还隔着人群追不上她，懊恼得直跺脚。褚宇斐当机立断，逮到一个再说。
　　这边谢仲文想起出来前苏净儿在师兄面前再三保证会乖乖的跟着他走，如今却跑得连影儿都没有了，不由有些心急。正要追上去，冷不防被人拍了拍肩膀。回头一看，这人的年纪和师兄差不多，生得甚是出色，只是神色有些阴沉的看着他。
　　他心一慌，还以为这是苏净儿惹了事才跑得这么快。只好暗叹了一声，转过身来学着师兄往日在外的样子，装模作样的问：“这位公子，叫住在下不知有何指教？”
　　褚宇斐听了，眉角一挑，还未说话，后面钟岳和郑闳也跟了上来。见此情景，钟岳便笑容可亲的迈前一步，拱了拱手。
　　“这位小哥眼生得很，不知道能不能耽搁一会儿工夫，打听个事儿？”
　　谢仲文一见这三人已堵住自己的去路，怕是不得不去了。再看看苏净儿早已不见了影踪，而自己亦从未做过亏心事，便略略放下了心。再看他们衣着光鲜，如今又是光天化日之下，也不知是要打听什么事。只是略微犹豫了下还来不及拒绝，郑闳已经热情的提过他手里的东西，有意无意把他往茶楼带去。
　　进了茶楼，钟岳便示意他坐下来，顺手给他倒了一杯茶。再望一眼主子，却是只顾着打量人家而不出声。只好自己问，“小哥是刚到这儿？”
　　谢仲文脑子飞快的转了一圈，不知道他们问这些是什么意思。也就不出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钟岳还想再顺藤摸瓜问下去，褚宇斐突然盯着他的指甲说，“你这两天没有唱戏？”
　　谢仲文原本打定主意，他们要是再问自己的事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想起师兄再三的吩咐，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一看这架势就有点骇人。
　　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不料对方突然提起自己的事儿，脱口就想说“你怎么知道”？幸好也跟着见过不少场面，一看褚宇斐的眼色就知道不对劲儿。说了个“你”就把话咽了下去，皱了皱眉头假装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不说褚宇斐眼尖，就是钟岳和郑闳一见他这掩饰的模样，也知道他必定在撒谎。打了个眼色，才要继续问下去，褚宇斐却摆了摆手。
　　“不好意思，我们找错人了。”
　　郑闳一听，也站起来微微一笑，把东西递过去。
　　“真是对不起，说起来是我们太心急了，那人又和小哥长得太像，还望不要介意。”
　　谢仲文抿了抿嘴，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还是有些拘谨的拿过东西，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等他的身影快要消失在人群中，褚宇斐才紧绷着脸吵两人点了点头，马上朝他的消失的方向走去。
　　他怎么会忘了，当初他就是在他们手上把她带回来的。而如今，他们也来了这个地方？欢欢，我知道你有多想念他们。但是，但是你说过会再那儿等我。
　　而我一直深信。
　　谢仲文自然不知道背后还有人跟着，只是急急忙忙地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忐忑地走出集市的时候终于在路边看到了她。
　　苏净儿正出神地听着说书老人讲故事。一张椅子，一把扇子，老人讲得津津有味，围观的人也极为捧场的大声喝彩。等谢仲文把她拉出来时，她手心都拍红了，也早把刚刚对着他做鬼脸的事忘得干干净净。此时见到他，也不躲不闪，只是推开他往前挤。
　　“好啦，你先回去吧！我听完这段再回去。”
　　谢仲文沉下脸，“别玩了，马上跟我回去。”
　　苏净儿终于发觉他的声音有点异常，再回头一看他的脸色，吓了一跳。
　　“怎么了？”
　　“再三跟你说不要随便在外面生事，你怎么就不放在心上？”对于这个小妹妹，戏班里大家都是比较宽容宠溺的。但谢仲文恰好是自小跟在谢儒浩身边的，自然知道他们这回来晋城担了多大的风险。又被刚刚一遭事吓了一跳，心急火燎的想要回去跟师兄说清楚，语气不免严厉起来。
　　“我没有啊！”苏净儿被吓了一跳，呐呐地说。
　　见她有些委屈的样子，谢仲文稍稍松了一口气。也许是刚和染欢姐重逢，这丫头太兴奋了，不然也很少见她有这么活泼胡闹的时候。心里想着也许真的是那些人搞错了，便缓了缓脸色。
　　“先回去再说吧！”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染欢早早就醒了，在门外听着谢儒浩带着师弟们做晨练。温柔的声音一如以往，虽然严厉却不苛责。想起以前，她也是日复一日的跟着他们兢兢克克的练，师傅就在门外坐着小板凳打瞌睡。而如今师傅早已不在，而自己也许再也不会跟着他们走南闯北，一时甜酸苦辣各种情绪在心中翻腾，眼睛也湿润了。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再没有声音传出，师弟们也陆续走了出来，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抚了抚胸口，染欢努力压下心中的不舍，也转身离开。
　　“小欢。”
　　迈开的脚步停住，“师兄。”
　　身后的人走前牵起她的手，“你怎么也在这儿？”
　　染欢跟着他特意放慢的脚步，“来看看，师兄的功力真是不减当年。”
　　谢儒浩微微一笑，侧头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向前的模样，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如果你是男儿身，该当是在这一行大放异彩的。”
　　“师兄怎么这么说？”染欢有些讶异。师傅曾说过她有天份，但她自始至终也没做出什么成绩。唯有的一点技艺，也是靠苦练来的。
　　“其实师傅最疼的就是你吧！不但亲自教导，赞许的最多的也是你。甚至最后……”最后一句隐没在风中。
　　“什么？”听到一半，染欢有些疑惑。
　　“没事。”终究是没有说出口，不想再提起她的伤心事。只是牵着她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心，似要传递些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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