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心

　　“周小姐想说什么？”走了约莫有一刻钟，原先清晰可闻的争吵声议论声慢慢远去。染欢想要挣开，可是两只手被紧紧拉住，最后也只好随她们去了。等到她们终于停下来时，这手腕已经被掐得生疼了。甩了甩手，染欢淡淡地问。
　　莫非这些所谓的世家子弟都是如此？出口的除了讽刺打击，便是要挟绑架威胁。不知道宇斐有没有回去找她，要是看到她不在那儿，该又以为她乱走了。这儿听起来挺安静的，只是不知道她们究竟把她带到了哪个角落。
　　“你是怎么让宇斐答应娶你的？”周冬辰环手看着前方的院墙，确定这儿除了她们三人外别无他人。原本还勉强挂着笑容的脸也沉了下来，眉宇之间竟然生出几分凌厉。
　　“两厢情愿罢了。”所有人都喜欢跑到她面前质问她为什么，却不知她也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可以让他如此执着。“周小姐真想知道的话，怎么不去问宇斐？”
　　既然是问他为什么要娶她，为什么都背着当事人？说到底，不过柿子捡软的捏，想要用欺辱她来发泄自己的不满吧！
　　“你以为宇斐会喜欢你？你知不知道他这么多年一直在等的……是个男人？”她的“两厢情愿”激怒了周冬辰，忍不住反唇相讥。她怎么会忘记，那个人当初为了跟一个男人成亲严词拒绝爹爹的提亲？甚至在后来被逐出家门，她要施出援手也冷颜以对。
　　他对那个男人用情那么深，怎么可能会再爱上女人？
　　“什么男人？”染欢微微一怔，他们那时候相处的时候并不多，也都是避着众人耳目的。她怎么可能知道？
　　“我不会告诉你的。”周冬辰冷笑着望着她，“你就慢慢猜吧，只要你一直记得，他心中有个很爱的男人就行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娶你，但是一定不会是因为爱你。”既然她得不到，那就大家一起痛苦好了。
　　为什么不知道？他们自然以为瞒得好好的，身边的人却怎么会看不出异常？不止她知道，当初伯父伯母又何尝不知？只是没想到他会为了个戏子这么较真罢了。
　　“媛儿，走。”虽然目光里夹杂着不甘和愤怒，周冬辰始终不敢对染欢动手。即使褚宇斐在这儿找到了她，染欢也未必会跟他说自己说了什么。毕竟，女人最不缺的就是猜疑心，她冷笑。
　　但她毕竟不敢揣测褚宇斐的心思。万一把她打伤了，褚宇斐要想不发现就难了。到时候就算是为了面子，也免不了来找她麻烦。
　　“等等，这里是什么地方？”染欢有些不敢置信，她把自己拉到这里来之后就自己离开？且不说人生地不熟，自己连个方位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你不是等着别人来找你吗？那就慢慢等吧。”周冬辰冷哼一声，有本事就自己走回去。想等人家找到，那就慢慢等吧！
　　听她言下之意，是不可能带她回去的了。染欢听着两个人的脚步声远去，慢慢沿着那个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有些犹豫，不知道会不会走错了？不如还是等宇斐过来找她吧？刚才挤在人群里还不觉得，现在安静下来就开始冷了。冷飕飕的风从后面吹来，卷起了她的裙裾，不由地有些心慌。
　　“没事的，宇斐也在这里呢！”她默默安慰着自己，索性蹲了下来。
　　眼睛睁得大大的，还是望不见哪怕一丝的光线。垂着头，突然发现自己好久没有这么脆弱过了。周围安静得甚至能听见自己细缓的呼吸，连背脊都陡然生出一阵寒意。
　　宇斐，这一次你能不能快点找到我？染欢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努力回想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温暖的话，企图以此来驱散心中的恐惧和身上的寒意。
　　突然，身后传来木门被推开的吱呀声，然后又恢复平静。就在染欢觉得后背发凉，安慰自己那不过是错觉时，一个轻微的脚步声慢慢往这边走来。
　　染欢揉了揉手臂，觉得刚刚泛起的鸡皮疙瘩消退了些，才拍了拍胸口。还好，看来也不算太偏，这里还有路过，也许可以让他们回府里给宇斐送个信。
　　推开门，虞默垂头丧气的走出小木屋。平心而论，如果没有拥挤的人群，在这样的星空下漫步也该是很惬意的。所以也愈加不明白儒浩和染欢为什么都要坚持在外漂泊而不愿归来？就像这次，明知染欢可能是被带回了晋城，他却迟迟不愿启程回来。总是感觉他们还有很多瞒着他的事，却从不愿提起。
　　好不容易说服了儒浩一起回来，他却深居简出，回来至今一点消息也没打听到。听他提起以前染欢最爱跟着他来元宵庙会玩，还怀着侥幸的心理来逛了一晚上。可是遍地望去除了人还是人，只怕她真来了这里也见不着。
　　下一步该怎么办呢？不找到她，始终是不死心的。从最初的感恩，新奇到最后相处的点点滴滴，已经没有其他人能取代她在心中的地位。
　　他沿着楼梯拾级而下，竟然也没看到角落里那个蹲在地上的小小的身影。
　　染欢感觉到来人走得近了些，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叫住他。听到从身边走过，又要远去的脚步声，情急之下慌忙出声。
　　“不好意思，我迷路了。能不能帮我去府里送个信？”
　　没想到这个偏僻的墙院里还有其他人，虞默被吓了一跳。定过神才看到近在咫尺的人影，更是意外。
　　“欢欢？”
　　难怪有话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只是她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染欢听到熟悉的声音，也有些茫然。
　　“虞默？”
　　“你一声不响的跑了，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想来晋城的话，跟我们说一声就好了。为什么要无声无息地跟着什么朋友就走了？”虞默大踏步走过来，紧紧抱着她。幸好今晚过来了。
　　“对不起。”染欢也没有想到乍然在这里碰上他。“师兄他们呢？都在这儿吗？”
　　“嗯，再找不到你，净儿眼睛都要哭瞎了。”虞默跟她提起其他人。“你到底是跟谁来的这里？”
　　“就是以前在这儿认识的朋友。”染欢说得有些含糊，如果师兄知道她是跟着褚宇斐回来的，大概也不会高兴吧。
　　“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明知道她眼睛不便，还让她一个人留在这种地方，看来也不是什么好家伙。虞默暗暗想。
　　“我跟他走散了。”染欢想让他去找褚宇斐过来，但是想起他们没有打过照面。“你能帮我去送个信吗？”
　　“送什么信？”
　　“我不是说了跟人家走散了吗，你帮我去褚府里送个信，不然他会担心。”
　　“净儿和你师兄就在前面等你，你不先去看看？他们担心你好久了。”褚府，就是儒浩说的褚宇斐了吧？
　　“他们也在这儿？”染欢有些意外。师兄怎么会回来？
　　“嗯，今晚只接了上半夜的戏，收工之后你师兄说起你最喜欢逛这个灯会了，我们便过来看看。”
　　“那现在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他们。”染欢犹豫道，“我明天也可以去见他们。”
　　“那个男人就那么重要吗？让你一刻也离不开？”虞默也怒了，自己照顾了她三年多，她却是说走就走。
　　“你知不知道你在锦城失踪之后我们找了你两天两夜？最后收到你的信，好不容易找到你呆过的客栈，可是你已经离开了。我们一路找过来，净儿连晚上睡觉都不安稳。现在站在你面前，你却说要等到明天再见他们？”
　　“小默，你在说什么？”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的话音刚落，远远地就听到了谢儒浩的声音。
　　染欢不知道，这里离前面的庙会并不远，只不过是寺庙旁的一个废弃的小院子。只是因为这里即使是白天也人迹罕至，而且旁边的古树遮住了人们的视野，不容易看到这里的情况。所以周冬辰是笃定要她在这里受些教训的，没有人想到她会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谢儒浩等人也凑巧是贪图安静，也是为了避人耳目，才约定在庙会里找过一遍之后不管有没有见到人，都在这里汇合。
　　“师兄！”染欢顿时心生内疚。以前在晋城的时候，每逢元宵师兄也总是趁戏班收工之后带自己过来玩。只因为记得自己这个习惯，他们就到处找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这样遇上的机会实在渺茫。
　　“小欢！你真的在这里？”谢儒浩的声音充满惊喜。他身后的苏净儿已经整个人扑了过来。
　　“欢欢！”
　　染欢静静站在原地，任由她扑在自己怀里哭了起来。这个丫头，也算是一直跟着自己长大的了。虽然在生活上对自己也照顾自己很多，可是在心理上总是有些依赖。如果真像虞默刚才所说，这些日子也让她太担心了。
　　“你要走，怎么，怎么不带上我啊！”苏净儿一边在她怀里抽泣着，一边抬起头来细细打量着她。
　　“对不起。”除了这个，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初的身不由己？还是告诉她，自己也一直想着她？
　　“好了，别哭了。既然见了面，还有什么事都回去再说吧。”谢儒浩发了话。
　　“欢欢，小心点。”苏净儿擦干净眼泪，小心地扶着染欢。
　　他们的马车就在外面，染欢被他们簇拥着离去，再说不出回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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