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心

　　自那夜褚宇斐说过要带她去元宵庙会之后，染欢便天天盼着日子过得快些。眼睛时不时还会有些痒痛，可是请来的大夫又说不上这样的情况是好还是坏，只好在褚宇斐强势的气压下把那敷眼的药暂时停了。恐怕这些大夫现在个个都是不求有功，反倒是怕折腾出什么问题来。染欢私底下也问过，一直没有什么异常感觉的眼睛如今突然有了反应，如若不是药物起了作用好转的话便是它本身要恶化了。
　　因此又不免有些轻愁。偶尔有刺痛感，也慢慢忍着，就怕褚宇斐又紧张的上跳下窜。更坏的情况倒也不怕了，反正大抵都是看不见而已。只是近来总是盼望着能再看一眼他如今的模样，在得知可能永远没办法实现时还是不免失落。
　　日子便也在这样的希望和失望交替中过去。梅花已经开过了最盛的季节，一枝独放的局势渐渐被打破，其它的花儿也开始吐露芬芳，竞相争艳了。褚府中也是一片喜气洋洋，虽然明里没有宣布，但是主子快要成婚的消息已经是上下皆知了。
　　元宵当天，傍晚时分染欢便翘首等着褚宇斐带她出门。可惜瓶儿和芸儿硬生生拉住她把她梳妆打扮了一番，等到终于出门时已经是月上柳梢头。
　　等他们一行人终于晃悠着来到鼎湖，周围已经是人声鼎沸。每个摊位前都高高悬挂着灯笼，然后旁边便是写好吊在旁边绳子上的纸条。纸条里的就是谜面，想要参与的人可以自行取下来看，写出答案之后再去摊主那儿核对谜底，猜对三个便可以得到一个小灯笼。
　　“人很多吧？”染欢感受着热闹的气氛，一边问旁边的褚宇斐。光听那声势，就知道这庙会的吸引力不减当年。时不时有年轻男女言笑晏晏地从他们身边走过，让人不由羡艳他们的年轻活力。
　　“嗯，跟往年差不多。”简直就是太多了，人挤人的都不知道该走到哪里去。褚宇斐紧紧地拉着她的手，真是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
　　“我们从哪里猜起呢？”染欢兴致勃勃地问。猜灯谜可是她除了唱戏和琵琶之外最擅长的事了，以前出来玩几乎是通杀，猜到最后不想拿小灯笼了。
　　“你说呢？”看到她的表情，褚宇斐就打消了想要带她回去的念头。难得她如今兴致这么高昂，怎么也要让她玩得尽兴。何况瓶儿芸儿和钟岳郑闳都带出来了，四个人看着她怎么也不至于走丢了。
　　“就从第一摊开始吧！”找回一些以前的感觉，从头扫到尾，染欢有些跃跃欲试。
　　“好。”褚宇斐牵紧她的手，随着前进的人慢慢往前。
　　时间一点点流逝，两人也已经逛过了一摊又一摊。褚宇斐负责把谜面取下来念给她听，染欢提供答案。偶尔遇上难猜的，便两个人合力想答案。这么一来，战绩竟然不输当年。后面跟的人手里拿着灯笼，已经渐渐挤不进人群中，只能在摊位外围等着他们。
　　“你看小姐还能猜多久？”芸儿望着满手的灯笼，有些哭笑不得。别人家的公子小姐正经都是来消遣或者求姻缘的，恐怕只有褚府里这两位才会一头扎进去猜灯谜吧！看他们两人再猜下去，恐怕他们四个人八只手都不够拿东西了。
　　“小姐难得那么开心，”瓶儿倒是不以为意，“反正有爷陪着，我们只管跟着就好。小姐玩得开心就行。”远远地就能看到她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张扬的笑容，爷大概也是不忍心扫了小姐的兴吧！
　　“欢欢，还要玩吗？”眼看这里的摊位已经猜了过半，看来庙会也快要接近尾声了。褚宇斐看了看染欢还有些兴奋的神情，叹了口气问。
　　“嗯……”染欢思考了一会儿，“算了，兑完这次的灯笼就去西江吧！”庙会的人散去便是西江开始聚集的时候，早些去可以占个好位子。
　　“好。”褚宇斐松了一口气，真怕她一时兴起，玩得就不想回去了。
　　两个人便从人群中撤了出来，兑换灯笼的摊主面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褚宇斐拉着染欢也站在其中。
　　“宇斐，我好像听到了孩子的哭声？”隐隐有哭声传来，染欢皱起了眉头。又侧耳倾听了会儿，她用手肘撞了撞褚宇斐，“你听，真的有孩子在哭。他在哪里？”
　　“没事。”褚宇斐望了一眼挤在人群中的小男孩，大概是跟家里人走散了。
　　“哦。”孩子的哭声总是给她一种不安全感，童年的自己为什么被扔下已经不知道了，只是一直记得心中的害怕和茫然，以及那揪心的哭声。
　　褚宇斐低头就看到她咬着唇有些不忍的样子，又看看那个小孩子，在这种地方被走散的话要找起来几乎是不可能，心里有些犹豫。
　　如果染欢能看到，定会对他的视若无睹冷脸于对吧。只是瓶儿她们还在另一边等着，他也不可能放下她一个人。
　　“宇斐，那个孩子真的没事吗？”那哭声愈见凄厉，听起来满是惊恐。
　　褚宇斐看过去，那个孩子已经被绊倒在地上，拥挤的人刹不住脚，一脚踩在他的手上。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一会儿就要被活活踩死了。
　　“好了，你在这儿站着，不要动。我去把他抱过来。”没看到就算了，亲眼看着还真不忍心。
　　“嗯，我会站在这里的。”染欢知道他心中肯定是担心自己，安抚地一笑。“我哪儿也不去。”
　　得到她的保证，褚宇斐迅速朝那个孩子走去。
　　“姐姐，往前面走一下吧！”排在她身后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眼看前面空出了位置，前面的人还呆站着不动，连忙提醒。
　　“啊，不好意思，你先请吧。”染欢连忙往旁边挪了挪，宇斐不在，她连摊位在哪里都不知道。还是站在旁边等他回来好了，不拿这几个灯笼也无妨，先去西江里把其它的放了吧。
　　“姐，你看那个女人。”周夏晴无聊地跟着周冬辰在庙会里逛来逛去，如果不是爹一定要她们出来沾点什么姻缘喜气，她才不想在这些地方被挤来挤去呢！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周冬辰也发现了站在一旁的染欢。
　　“她怎么一个人来？”
　　元宵庙会里所谓的求姻缘，来得大多都是适婚年纪的未婚男女。如果是成了婚，女子必须要有夫婿陪在身边。
　　虽然说来还未拜堂，但是既然订了亲，她也不能独身来这儿。周冬辰的目光在她周围四处搜索，“宇斐也来了吗？”
　　“没看到宇斐哥哥。”周夏晴也跟着找了一遍，确定那儿只有她一个人。也对，宇斐哥哥怎么可能陪着她来挤这种地方。
　　“晴，我们过去吧。”
　　“过去干什么？看到她就讨厌。”周夏晴不满地说。
　　“打个招呼而已，既然你不想去的话就跟小燕先逛着，一会儿我跟媛儿在我们刚刚歇息的地方等你。”
　　“好吧，那你快点回来。”周夏晴撇了撇嘴，决定直接去那儿等她就好了。
　　“知道了。”周冬辰朝她摆摆手，带着自己的丫鬟媛儿朝着染欢走去。
　　“你在这里等人？”被人群挤得几次都看不到她了，幸好她还记得她是站在一个摊位旁边的。周冬辰走到染欢身前，微笑着问。
　　“你问的是我吗？”染欢感觉到有人站得离自己很近，听着有些熟悉的声音问。
　　明明看到我站在你面前，看着你说话还明知故问？周冬辰微微蹙起眉头，努力压下满心的不悦。
　　“是啊，褚公子陪你来？”其实她习惯叫宇斐，只是在别人面前不得不客气些。
　　“嗯。”染欢认出了她的声音，是那天在府里碰上的，记得管家是称呼她周小姐吧？“周小姐也来玩啊！”
　　“那褚公子呢？”没想到宇斐竟然真的会跟她来。周冬辰满是不甘的看着她，再普通不过的样子，怎么就她可以得到宇斐的青睐？
　　“他有事过那边去了。”染欢随便指了个方向，没想到伸出的手竟然碰到了别人身上，愣了下。
　　“你还真是大方。”周冬辰眼睁睁看着她伸出手推在一位年轻男子身上。
　　“对不起。”染欢微窘的跟那个人道歉，她刚刚没感觉到身边有人离得这么近。
　　“你的眼睛看不见？”周冬辰这才发现她看着那个方向，却完全不是对着刚刚撞上的人道歉。
　　“周小姐看出来了？”染欢不想跟她说话，但是这里她不能走，也不能叫她走，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聊着。
　　“这样你还敢赖在他身边？你不知道什么叫自知之明吗？”她的话尖刻起来，挑剔地目光来回打量着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出色的，竟然还是个瞎子。可是为什么有人会选择她呢？尤其，还是她心中最在意的那个。
　　“周小姐说得太过了，染欢自认没有胁迫与他。”听她的语气，似乎也是很欣赏宇斐的吧？
　　“我们换个地方说。”感觉到周围有些打量的目光，周冬辰压低声音。
　　“不了，我要在这儿等宇斐。”
　　“由不得你。”被她这么一说，周冬辰更是觉得有些讽刺意味。当下对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走上去一左一右地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周围虽然人来人往，但染欢一走五年，换了女儿身回来之后又鲜少出门，自然没有人注意到她。何况三个年轻女子搭着手走过，路过的人也只以为是好朋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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