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儿响叮当

作者:汉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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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有你的左边2


      我坐在叶琳边上,舒烨也在这儿——那么他就是没去考加分了,易涵在哪儿,他也在哪儿。
      连高考二十分的加分都不再讲求,他的兄弟,已不仅仅是够哥们,这样的风范,又有几个“哥们”能做到?他不是延续易涵的梦想带着易涵的梦想上路,而是果断地留下,和他最亲的兄弟在一起!
      舒烨黑框眼镜下,墨色的眸子在心里荡开,我的心紧紧的,手也握得紧紧的。那一刻,那两个男孩,让我的心暖暖的。
      沉默着,沉默到只听见大人喝茶的声音,一缕缕的幽香浮起,氤氲的水汽随着呵气声缓缓升起,青色的叶子懒懒得沉在杯底,幽幽地却不舒卷开来。
      偶有茶梗浮面,被喝茶者巧妙避过。
      叶琳低沉着眼睛,听她说易涵家跟她家隔得很近——她站在阳台上就可以看见易涵家。
      她说,易涵家有一盆好大好大的仙人球,刺儿都有钢针那样粗壮。
      舒烨坐一分钟就要跑隔离室门口探一眼。
      沉默地坐着,听叶琳说易涵因证明不够还不能让她母亲回家,她母亲还要再等一等。易涵也在等,他终究不愿自己母亲待在冰冷的医院里。
      “我是她丈夫,她在哪!?”声音如洪钟,响彻整个医院。
      我抬眼便望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大踏步往这面走来。舒烨站直身子,迎向中年人,“伯父,这边!”
      中年人跟着舒烨走向隔离室,脚步急促不停歇。
      坐一旁的高官们都站了起来,叶琳拉着我的手轻轻走到拐角,那里可以看清房内的一切。
      “他是易涵父亲?”这是明明确定的答案,我却要多问一句。
      “嗯,几年前和阿姨离婚,远走美国!”叶琳粗粗地说了句。
      他爸妈离婚?我的心一颤,这怎么可能?易涵,我怎么可能把率性的易涵和单亲家庭的孩子连在起来?
      小心地听着病房内传来的声音,中年男人隐隐啜泣,声音哧哧,隐约沙哑。
      易涵默默一旁立着,僵硬得如雕塑般,没一丝生气,表情也如寒冰一样,没有血气。
      他的父亲,竟和他如陌路人一般,虽然他似从他模子里刻出来的,从五官到神情,两人都几乎一样。
      但终究不一样——“几年前”,“他在美国”,这样炫目的字眼又怎能和“龙江”“十九岁”连接在一起!
      “涵涵,爸爸带你们回家,爸爸错了,是爸爸……害了她!”男人止不住痛苦,硬生生地跪倒在地。
      涵涵,易涵是他的涵涵,他又怎能离却他的涵涵这样多年,远赴大洋东岸,陌生却又充满繁华的美国!
      我为这个男人悲哀,他的妻子肩膀是如此有力,娇小的骨架却撑起龙江的司法晴天,他的儿子瘦弱单薄,小小的身躯却支起自己的梦想做着自己最喜欢的事情。
      这个男人,却无视了这一切!
      易涵,他是你的父亲,他是喊你涵涵的父亲,此刻跪在你妈面前,说他错了,说他害了你们。易涵——此刻你是惟一一个可以站着也是可以为你母亲回话的人,你却如此沉默?
      你为何要如此倔强,留给世界一个空荡无心的背影?
      “你起来,妈妈不想连累你,我也不会!办完妈妈的后事,你就回去!”易涵的声音竟沙哑至此!
      不是低沉带着磁性,是沙哑无力——是从血丝之中沁出的。
      妈妈不想连累你,我也不会?易涵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妈妈做了什么,他又想做什么?
      男子一怔,目光清亮接着便弥上了无际的凄凉,空洞得没有焦点,“孩子,你听爸爸的,爸爸已经负了你妈,不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爸爸——爸爸也负不起!” 说着又开始呜咽起来。
      “以后的事以后说。”易涵显得有丝不耐,声音尖刻却无力,眼神黯淡如灰,“你先去把字签了,我要带妈妈回家!”
      男子重重点头,他靠在床边,脸贴在女子的脸上,泪水还止不住往下流,“阿忻,我回来了,你再好好睡会,好好躺会儿!我这就带你回家,这就带你回家……还有涵涵,就我们三个!”
      泪水止不住往下掉,我的整张脸都笼在茫茫水汽中,我看见易涵抬起头,仰望天空。
      那样,泪水就不会掉下来了吧!?
      易涵,易涵,易涵……我在心里不停得呼唤着这个名字。
      站在叶琳家的阳台,那边的情况又怎么样呢?窗帘紧掩,淡黄色如黄昏时分的阳光,阳光暖暖的却再也抓不到,瞬间沉入了永夜。
      那盆仙人球,真的好大,都有你天天拍的那个篮球那样大了,你一巴掌就可以抓起篮球,可是这个仙人球——你是不敢的吧!?
      仙人球有刺,你可千万不要碰,怜惜它,偶尔浇浇水就好了。看那小样长的这样壮实——你一定经常给它喝水。
      你妈妈如此温婉可人,平时一定太忙没时间,不然怎么会养盆刺儿呢?
      易涵,易涵,易涵……这个名字又在我的心里浮动,你好吗,你休息一会儿,哪怕就合眼合一会会好吗?
      叶琳过来给我披上一件外衣,“这样动情呀?”
      她对我微微一笑,温煦得如春风,我对她泯了泯嘴角,却无论如何也笑不起来,“没有,只是有点感慨!”
      “什么感慨,说我听听看。”
      我却一时说不上个所以然,呆呆地望了眼那淡黄色的窗帘——它正随风摇曳,里面透出幽暗的光。
      “愣是出动警察,不然——这早就水泄不通了,今天法院门口医院门口都挤满了人!”
      “明天就送去……然后开追悼会?”说这话,我的心被自己憋的接不上气,压抑感袭满心口。
      “是呀,就明天。”她也长叹一口气,“易涵,哎!” 听到这名字,我心里酸酸的,眼泪经不住又浮起。
      “你很紧张他?”叶琳在我面前晃荡,“莫不是喜欢他了?”
      喜欢他?我的心猛地一惊,随即沉入了暮色之中,心口还在疼痛,“我没心思开玩笑。”
      “其实,他真的很不容易。”叶琳望着我,我却垂着头,她自顾自说着,“他爸以前是龙江有名的生意人,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厂子亏大了,本都没保住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后来人家把他告到法院去,这又要他老婆主持,他不想要阿姨为难,便提出离婚,之后远走美国。”
      我微微讶异,易涵他爸他妈是这样分开的,怪不得易涵对他父亲神色复杂,他不怨他爸爸,而之间的距离却这般明显。
      “后来他在美国发了财,赚了大钱,债也还清了,本也有过打算回龙江和阿姨相聚,却听人说阿姨清誉很高,而他在龙江的名誉被炒得很坏——欠了一屁股债逃到美国,这样的人别说娶章青天这人,就连勾勾她的手指头他都不配。他心里愧疚,偏安美国,回龙江也不过是单独看看易涵,从不跟阿姨见面!”
      那人却是易涵父亲——为了不拖累,毅然决绝选择离开,相望相守不相会!
      这样的方式,是不是太残忍,宁愿分离天各一方也不愿意再在一起,而之于谁又是最大的残忍,难道不是易涵吗?
      他要一个人去承担,一个人去面对——他哪有那样宽厚的肩膀?
      “他们为什么不能再在一起?”很无力的反诘,“既然有情,他们为什么不在一起,这让易涵多受累!”
      “阿姨因为工作缘故,会常受人要挟,她也为难。”叶琳说这话也为难,“都好几次苦劝易涵,要他跟叔叔去美国,易涵总不肯。”
      真是倔强的一对母子,这样死心眼,倔强的让人心痛!
      “易涵怎么这样固执!”我小心地气愤,心里却是一阵阵的痛楚——易涵不陪他母亲,他心里不愧疚吗,他母亲又岂不真的一个人了?
      公正严明却要遭罪,受排挤,这是什么天理?他母亲的死,呵呵,他母亲的死——我很无力,脑子却紧紧地被这想法拴住,勒得生疼。
      真的只是车祸,真的只是车祸?我都这样问自己,虽然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安慰自己那是简单的一场意外,很无辜的一场意外,可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易涵呢?
      易涵,你不能多想,你真的不能多想,也请你不要多想!
      明天就是你妈下殡的日子,让你妈妈好好的,一路走好。易涵,再陪陪你妈妈,再陪陪她!
      第二天,灵车通过的路上挤满了人——哭着僵着,凄苦木然。黑色阴郁笼罩龙江市上空,整个市区车辆停歇,笔直的大道,庄严肃穆的人群,再也不是往日的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一片繁华。
      霓虹也被人扎上了青布,大红灯笼被人蒙上青纱,道旁的树木被披上了麻绳,如哨兵般伫立着,在梅雨的日子里高洁不腐。
      最大的广告牌是那江南女子面色安详,皓齿明眸透着纤弱,那身制服却把整个人挺得直直的,铿锵有力!人头攒动中,巨幅标语飞扬——英雄走好!党的好女儿,请您一路走好!
      不落北风,枝头抱霜的女子!
      易涵就走在他妈妈边上,他不落一滴泪,不朝人群望一眼——他就那样漠然地走着,手捧着母亲的遗像——女人的脸依稀美丽,却是如此惨淡。
      一切都很平静,偶有飞鸟飞掠,偶有人群中激动者拜倒在地 ,哭瘫在地。
      易涵就这样平静地走过,一身肃穆,一脸冷淡,目光如星辰,黯淡,隐约飘忽。
      他的父亲此刻已不再哭泣,也同他一般,悄无声息。他父亲鬓角银色忽隐,面容惨淡。
      一大一小,一老一少!
      我不能再陪易涵走下去,我呆呆望着电视大屏幕传来的画面——中央司法部某高官,□□,龙江市书记市长,悉数走过,瞻仰遗容,敬献花圈。
      易涵作为家属,却不伸手握手,只是静静地默默的看着他的妈妈,这一切只由他父亲代劳。
      那女子,真的如睡去一般,安详地躺着,血红色的党旗覆住她全身。她是如此静谧,真的如血色玫瑰一般。
      殡礼逐渐平息,一切归复平静,我也要回家,回我的溪金去。溪金,这个鸟人居住飞翔的地方,真的少了很多的纷扰,少了很多诱惑,那里也是country road——带你回家的地方!
      仰望天空,下过淅沥小雨的天空依旧灰暗,乌云把整座城市遮蔽得严严实实。
      下一秒,还会下雨吗?
      舒烨一直伴着易涵,他一直在他身边。想起舒烨黑框眼睛下如墨色深沉的眼睛,我微笑了。
      我是天空的一片云,偶然投影在你波心,你无需讶异,也无需惊喜,转瞬间消失了踪迹!
      右手牵着的,永远是最重的。易涵,我只是路过左边,有你的左边很温暖,而我终将走过,不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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