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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汉 天下今一家,中原有驱除
自从康熙南巡,留胤祉和胤禩监国理政,胤褆进宫都只过南书房而不入,今日刚过乾清门西,就被人撞个满怀。
胤褆张口想骂,低头看清来人是工部尚书王鸿绪,康熙身边的汉臣,有直接密奏皇帝的权利,立即换了脸色,“王大人这是怎么,急色匆匆。”
王鸿绪有着文人的倔脾气,虽然是胤祉的门人,也不给胤祉留面子,义正言辞道:“见过直郡王,还不是为了陈汝弼的案子,为陈汝弼说话,并不仅因为臣是汉人,三阿哥身在监国之位,却不行其职,臣陈奏案有不实,会审不公,却被三阿哥驳斥要挑唆满汉矛盾。”
言官王原劾奏陈汝弼在吏部任职期间专擅恣纵,又有王式丹向其行贿说情之行。由于陈梦雷的蜡丸事件,朝中言官对李光地毁誉纷纷,白头状元王式丹为人耿直不合于时,二人皆身处高位,深受康熙眷顾,致使群小生忌,飞谋钓谤,弹劾派的言官们屡劾不到,转而改用迂回战术,将目标转移到陈汝弼身上,陈汝弼是李光地推荐由刑部调往吏部,王式丹则是陈汝弼的得意门生,加之陈汝弼素日铁面刚肠,性直少合的为人让其遭此横祸。
“可向皇上奏明?”
“前日已递了折子,可皇上远在江南,四阿哥主管刑部,也不再京中,俱是远水近火,会审已定立绞。”议政大臣、九卿詹事科道等赴刑部衙门会审,以舒辂为首的满人大臣议定情真立斩,李振宇、王鸿绪等汉人大臣提出异议,舒辂等人因改立绞,课道主张监后绞,满人大臣们不同意,企图力致陈汝弼身死当场。一场看似简单的贪赃情弊案,朝廷大部分官员牵扯其中,实则是朝中满汉大臣较力的结果。
“大人忘了,监国的不止三弟一人。”
王鸿绪好似大梦初醒,将朝服一番整理,双手抱拳躬身。胤褆并未阻拦,抬手端正衣领,受了王鸿绪一个深揖。
八贝勒府南院书房,桌案上分置两只白瓷茶碗,黄澄澄的茶汤里君山银针三起三落,香气清高,书房里的人却无暇情顾。
“老臣代汉臣们谢过八阿哥。”王鸿绪说罢就要跪下,被胤禩拦下。
“王大人严重了,分内之事,胤禩愧不敢当。再者,当今皇上一再重申满汉一家,还望老大人莫再将朝廷划分满汉。”
“是,是,是,老臣疏忽了。”
才走到南院院门,就瞧见书房房门紧闭,竹马守着门口,莫姚只示意青梅把盘碗点心交到竹马手里,自顾转身就走,并不驻足。
酉时已过,日落西山,眼见着楠木桌上的饭菜渐凉,莫姚端起碗筷,兀自开吃,白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青梅和翘儿,两个丫头立刻察言会意地坐下,吃饭。
莫姚长叹一口气,抬头吩咐,“让厨房给南院那几个废寝忘食的兄弟把晚饭送过去。”
康熙南巡回朝第二日便叫了大起,当着满朝满汉大臣的面亲审了陈汝弼的案子,最终陈汝弼无罪释放,王原遭革职,刑部尚书安布禄、左都御史舒辂以失入狱免职,因此遭革职降罚者近五十人。
散朝后,乾清宫西暖阁,康熙好言安抚,王式丹、陈汝弼等人感激涕零,君臣情深。众人散后,李德全守在门外,康熙独留下胤礽问话。
“知道朕要问什么?”
胤礽有些紧张,近来但凡父子独处,多是康熙要寻自己的错处训诫,“儿臣,儿臣不知。”
“朕南巡时王鸿绪递了保陈汝弼的折子,如何不见。”
胤礽舌头在嘴里转了好几圈,折子自己自然是见过的,丢了也是事实,心想奴才人命轻贱,先过了今日再说,便开口,“想是管事的太监疏忽其职,儿臣也不曾见王鸿绪的折子。”
“哼,想是江南的烟雨脂粉太浓迷了眼睛,吴侬软语酥麻堵了耳朵,佳肴美酒腻人蒙了心智。”康熙对着门口吼了一嗓子,“李德全,去,查清楚是哪个混账东西,胆敢丢了朝廷命官的奏折,乱政误国,拖去仗毙,让乾清宫的奴才都去观刑。”
怎么听都觉着康熙是在指桑骂槐,胤礽心有怨气,不过是几个汉臣,安布禄他们办事也是自己授意,乱政误国未免有些耸人听闻,哼,老八倒是得了贤名。不过老爷子是真动气了,只能暂时委曲求全。
五月的北京,没有阴雨,不至燥热,天晴日朗,花园篱笆下的芍药绰约而放。朝中的汉臣近来频频示好,胤禩一如往常谦逊待人,康熙对此赞许有加,怎不叫人心怀舒畅。
莫姚伏在贵妃榻上惬意地享受泰式按摩,眼睛闭着,突然觉着颈间裸露的肌肤有不一样的触感,按摩师傅的手劲渐大,至敏感处,莫姚不禁发出一声嘤咛,转头才发现按摩早已易手他人,看一眼门外日刚西斜,“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还没说你,在宫里陪着太后,也不等我去接,自己怎么先回了。”
“老太太看完洋人的马戏就说乏了,我还不脚底抹油,先溜了。明个儿老太太要搬到畅春园避暑,等她想起来,我还跑得了,难不成你想我跟着去。还有,老太太也真是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孙媳妇,对着我的肚子一个劲地念咒,管它是宫里还是畅春园,不到迫不得已,我才不去。”莫姚伏着身,脸陷在软垫里,一顿闷声唠叨,更像是自言自语。
胤禩听得清楚,捞起莫姚,让她正对自己,十分慎重地说道,“额娘那里可是说了什么,你别在意,我会去跟额娘说。”
莫姚知道他说的额娘自然是良妃,看他一脸正经,莫姚一撇嘴,“额娘哪有你这么小心眼,额娘说她并不十分在意那些,孩子也是要看缘分的,最重要的是咱们俩过得好。”倒是十分感谢这个婆婆,说的都是真心话,想来那短暂的帝王情爱,常年的深宫寂寞造成了今日的心境,偶尔飘渺的眼神,究竟是怨悔还是追忆。越想越感伤,人生还是不要太认真了,太认真容易流泪,莫姚转而调侃道,“再说,生孩子也不是女人说了算的,还得看男人。”又别有深意看了胤禩一眼,“要不然,你在府里挑一个,我也另换一个试试,看看能不能生出孩子来。”
莫姚说的一本正经,有人立刻红了脖子,双手在莫姚腰间一紧,脸凑到眼前,四目相对,“你想都别想。”
六月中康熙带着大的小的开始了今年的塞外之行,留下年轻力壮的辛勤劳作,只有胤祥圣眷不竭,依旧在随行之列,胤禛和胤禩监国,因为陈汝弼的事,胤祉受了数落,只专心在家做读书阿哥。
满人以骑射著称,先民们很早就懂得捕鹰,就是矛隼,将其驯化后,帮助猎户捕获猎物,称为放鹰,海东青则是它的俗称,体形较大,天性凶猛,擅长捕杀天鹅及小兽,其中以纯白的“玉爪”为上品。胤禟在城北的庄子后面有一片林子,林子紧邻一处河滩,地方敞阔,晴日无风,实在是放鹰的好日子。
小太监熟练地将一只绣花锦帽蒙面的海东青放在胤俄右手厚重的皮手套上,鹰儿的翅膀扑腾收缩,玉爪紧扣皮套,迅速于黑暗中立稳身形。听见远处林子里传来一声鸣哨,那是侍卫们围堵成功后,见猎撒鹰的信号,胤俄摘了那鹰的帽子,右手一纵,片刻适应光亮后,只见那鹰如离铉之箭直冲云霄。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到塞外狩猎么,老十七显摆那样,我这还是御赐的海东青呢!”胤俄说话显然底气不足,那是御赐的海东青不假,讽刺的是,胤俄额娘早亡,如今二十有三的年纪,只随驾出巡一次,还是七年前去盛京谒陵,祭祀先祖。小十七胤礼今年刚满九岁,正是小孩异常好奇多动的年纪,第一次随驾塞外,刚得了旨意那天不免兴奋,言语间刺激了胤俄。
“那还不是人家额娘在枕头边一句话,你没法比。”胤禟话说得阴阳怪气,康熙近年偏宠汉人女子,尤以小十七的额娘陈贵人和十五、十六的额娘王贵人为甚,连带着几个小阿哥也颇得圣宠,胤禟的抱怨为宜妃,也为自己,出巡随驾,自己也只去过一次,还是康熙三十八年盛京谒陵。
“老九、老十,说话注意分寸。”
那鹰在高空中盘旋迂回搜寻猎物,十四低头,四顾眼下都是自己的家生奴才,“八哥,不过是你我兄弟私下说说,外人听不见。”他骨子里满人的优越感无处不在。
胤禩没再说话,他从不对兄弟说教。胤禩自幼受儒家思想熏陶,天下大同,正是孔子的理想,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何况他们说的那些人,不是长辈母妃,便是亲生兄弟。再说没有汉人,满人入关得到的不过是一片山河狼藉,没有汉人,何来今日的康熙盛世。眼瞅着近处莫姚一蹙而过的眉头,她也不喜欢满人瞧不起汉人。
海兰怀胎待产没有随行,相比卓和伦和宝勒儿的兴奋,莫姚对放鹰兴趣缺缺。莫姚的确对此无动于衷,甚至是抵触,尤其是死鹰。
胤禩眼见她心思全然不在此处,又顺着裸露的河滩,向着对岸踱步而去。正想去追,就听见马蹄声急,转头去望,不远处,胤禛策马而来。
行至眼前,胤禛拉缰跳下马,回手将马鞭扔给身后的苏培盛,轻拂衣袖的尘土,“八弟好兴致!”
胤禩打头上前,兄弟行过擦肩礼,“今日休沐,出来透透气。四哥也是要到庄子上去么。”胤禛的一处庄子倒是于此相近。
“我哪里有八弟这样好福气,淮河几处河堤决口,淹了好些地方,藩台衙门竟说修了堤,再拿不出银子赈灾,我的人到户部调钱粮受了阻滞。”
“有这样的事,赈灾的事是早定下的,户部也早做了筹谋。”
“户部说要看见你八贝勒的手令才能办差行事,我只好亲自来了。”
“这规矩也是有的,我这就让人督办,不必再劳动四哥辛苦。”
胤禟听了二人对话,觉着胤禛对胤禩有埋怨,顺口而出,“四哥打小是勤勉的性子,清闲了反倒不自在。”
胤禛自认是个劳碌的命,可胤禟的话还是不顺耳朵,刚想要开口,就听见卓和伦的叫声,那只盘旋的鹰正向着莫姚俯冲而去。
莫姚听见叫声,也发现了那鹰,下意识护紧怀里的兔子,四周都是空旷的河滩,没有藏身之地,正不知如何是好。
胤禩想也没想便向着莫姚的方向狂奔过去,却有些鞭长莫及。胤禟、胤俄疾呼远处的侍卫驱鹰护主。十四拉弓,放箭,都是擦边而过,没有吓住那鹰。眼见那鹰已至低空,就要扑向莫姚,胤禛夺过十四手里的弓箭,毫不迟疑地拉弓射箭,羽箭正中鹰的翅膀,那鹰单翅扑腾了一阵,无奈跌落河滩。
众人歇在胤禟的庄子上,胤禩仍然心有余悸,和着莫姚在后院互诉衷肠。胤禟倒像是转了性子,热络地请胤禛留下做客,品尝昨日刚送来的一对熊掌。转身又去质问十四,“你不是自负骑射了得,老十三也要叫你比下去,怎么方才认怂了。”
十四满心的委屈,“那是海东青,又不是寻常家雀,还是皇阿玛赏的。”海东青被满人的先祖肃慎先民视作神鸟,不能伤害。
一旁的胤俄忍不住搭话,“十四弟,不是做哥哥的不帮你,你平日的老虎胆子哪儿去了,你瞧四哥多精明,只伤了海东青的翅膀,既救了人,又不伤海东青的性命,等皇阿玛回朝,那伤早好了,谁知道。”
“若是皇阿玛问起,你怎么说?”十四心有不甘,心里不服,今日竟被自己四哥比下去。
“皇阿玛问起,我自会去说。”胤禛是较真的性子,自认是个有担当的男人。能救了莫姚,又难得得了两个弟弟的认可,心里还是很欣慰的。只是,难道十四上辈子与自己就是冤家。
“十四弟是说笑,四哥别当真,若是皇阿玛知道是为了救姚儿,想来也不会怪罪。”胤禟出来打着圆场,今日四哥的急智倒是让人另眼相看,冷性子原也有沉稳不慌乱的好处。
“不过,九哥,那只兔子哪儿来的?”胤俄总觉着哪里不对。
“想是侍卫们清场围堵时漏网的。”胤禟并不觉得不妥,下人办事不尽心也是有的。
“话说回来,你没见八哥那样。”胤俄偷偷发笑。
胤禟提着扇子就敲了胤俄一记,笑着叹道,“事关莫姚,八哥就那样儿。”
胤禛也在笑,笑得苦涩,无奈当时心乱如麻,却没有立场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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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天祥的全诗如下:“南北逃世难,始闻蕃汉殊。天下今一家,中原有驱除。”蒙古人建立元朝,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少数民族建立的大一统帝国,人分十等,汉族文人被排在第九,与妓女、贱民一个等级,世称“臭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