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清梦

　　千秋节一过，康熙就视察永定河去了，带走了鬼见愁的胤禛。正是野马脱缰的好时机，不过莫姚的保镖之一胤祥也被康熙带走了，她正打算撺掇胤俄带她出宫玩，可胤俄突然转了心性，每日都往太后的宁寿宫跑，一呆就是一整天。
　　莫姚觉得事有蹊跷，正打算对胤俄严加拷问，他却自己送上门来。
　　“姚妹妹，我喜欢宝勒儿，可她都不待见我，你和她要好，你帮帮我。”胤俄总有着这紫禁城里难得的坦率。
　　“只要男未娶，女未嫁，大家都有机会，喜欢人家，你总得先让人家知道吧，躲在这偷看，算是怎么回子事？”莫姚知道这女孩就是日后的十福晋，自己不一定能与有情人终成眷属，何不成人之美，成全良缘？只是莫姚已不记得他们是否能相守到胤俄在雍正年最困难的日子，转念又觉得自己瞎操心。
　　先写封情书吧，管她是满族的，还是蒙族的，情话儿女孩总是爱听的。写情书，胤禩可是高手，莫姚无奈地甩着头。在莫姚的指导下，胤俄完成了人生的第一封情书。

　　北京的冬天跟莫姚记忆中一样难熬，所幸姑姑宜妃没有拘着她的性子，懒觉睡到日上三竿，不强她学那些女儿家的才德，只督促她每日到宁寿宫里拜拜正佛，要知道现在的好日子全靠太后老祖宗罩着。
　　康熙是个闲不下来的皇帝，十一月又给他老爸扫墓去了。不仅带走了莫姚的两个跟班，还带走了莫姚的财神表哥。胤俄这阵子跟宝勒儿打得火热，不得空顾及闲人，不做电灯泡的自知之明莫姚还是有的。北方的寒风对她一个在南方生长的人略凛冽了些，大多呆在屋子看看书，兴许是日子过于闲适，倒起了练字的兴致。
　　胤禛给莫姚写的字帖，是仿颜真卿的行楷，字体清宛挺秀，倒是适合女孩家练习。莫姚知道胤禛自己平日习字，或是教导两个弟弟俱是用的董其昌的楷书，那是大老板康熙的最爱，这也算是投其所好吧，可字也是写得真真的好。胤禩在这方面又棋差一着，也是失败原因之一么。
　　每次写繁体字的时候，莫姚就觉得自己活像一个半文盲，笔画多，还要兼顾整体美。
　　这个告辞的“辭”就够折磨人了，这么多笔画怎么就能和谐地呆在一个框框里不打架呢。正发愁的时候，有人从背后将莫姚围在臂弯里，握着莫姚握笔的手，莫姚极力想要挣脱。
　　“别动。”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威严还带着魔力，莫姚乖乖就范，顺利地写完了那个“辭”字。
　　那是胤禛的声音，他右手带着一串小叶紫檀的念珠，身上是淡淡的马鞭草香，记得白色的马鞭草的花语是正义、纯真无邪，红色的花语是期待、期待爱情回来，他又是哪一种。
　　字写完了，莫姚突然用劲从胤禛的怀里挣脱出来，手里的狼毫也没有放下，转身的时候就在胤禛脸上留下了重重的一捺。
　　二人皆是一惊，莫姚牙咬两腮，赶紧掏了帕子给他擦脸，可干干的帕子将胤禛的脸越擦越脏，莫姚还是忍不住笑起来，那笑容灿若星辰，仿佛照耀世间万物的光亮。
　　莫姚边笑边说对不起，将帕子浸湿替胤禛擦净墨渍。听见随身的小厮呼唤，胤禛夺了莫姚手里的帕子，什么也没说，径直出门。
　　莫姚嘟着嘴，并未看见胤禛出门时侧脸扬起的嘴角。

　　这三百年前的世界，能让人求得心灵片刻宁静的是夜里动人心魄的星空，繁星遍布黑色的天幕。还有这漫天的飞雪，六边形的雪花，原来不是卡通片的臆造，世间真的存在这样纯净的美好，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没有争斗，没有伤害，没有死亡。
　　“怎么傻站在这，氅衣也没披着，一会又病了。”胤祥解下自己的鹤氅把莫姚裹了个严实。塞外回来，胤祥还是有变化的，变得体贴了。
　　“谢谢。”莫姚难得乖巧的听人摆布，她是该注意防寒保暖的，一年不到已经烧了好几次，难得的冬日冰嬉也因此错过了。
　　“脚上穿的靴子是用上次狩猎的狼皮做的么。怎么样子怪怪的。”
　　那是莫姚让胤禟找师傅照着自己画的雪地靴式样做的，能不怪嘛，ugly boots。纯狼皮的，御寒佳品，搁在现代这毛色，这皮质，这手工，UGG算个啥。
　　“是十三哥猎的狼皮，还是我猎的。”哥俩总是焦不离孟，可胤祯似乎很在意莫姚是否能把他俩分得清楚。
　　“头次拿来就拿出去做了靴子，我哪里知道。”莫姚却不爱在这样的小事上纠缠。
　　胤祥只幽幽地说了一句，“人能分清楚就好。”
　　“太后那里备了腊八粥，你们还不去。”胤禛不知道何时到了三人身后，话却是对着两个弟弟说的，胤祥自是听话的，看了莫姚一眼，莫姚眼睛笑着，像是在说没事。十四极不情愿地被胤祥强行拖走。
　　莫姚想要快步超过胤禛，雪积得深，脚下有些打滑，胤禛就让莫姚走在自己身后，踩着自己的脚印走。
　　“我知道世上有这么一个人，下雪的日子，那怕雪再厚，我可以踏着他的足迹前行；夜深的时候，那怕夜再黑，我有他的双手牵引。有他的日子无论是晴是雨，我都过得一样安心。”立在皑皑的雪地里，莫姚听见有个声音吟诵，飞雪迷茫了眼睛，脸上分不清是化了的雪还是流着的泪。远处的阳光下，随风飘洒的雪花，迎风飘扬的衣角，初见时那个月白光华的身影立在天地间，天神一般。
　　距离这么远，明明飞絮遮望了眼睛，却能感觉到她在哭。胤禩的身体不自觉地前行，衣袖却被人拽住，又是石静，太子究竟做的什么打算，塞外时让自己教石静骑马，回宫又吩咐自己照顾石静，可莫姚却跟石静是天生的仇人。再转身，见胤禛温柔地替莫姚拭着脸颊，只听见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余光里，莫姚看见了胤禩停滞不前的脚步，然后他被石静拉拽着转身离开，这是他权衡后的决定么。终究是要放弃的，这样很好，或许命运在这里拐角，彼此都毋需面对那个结局。
　　莫姚的眼泪迷乱着胤禛的心智，牵着她前行，感受着她异于平日的乖巧，胤禛竟然有些紧张，手心冒汗，像是回到了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年。

《至**爱》
《至爱吾爱》是三月目前看过的最好的关于九龙夺嫡的清穿文，三月开笔写《半生清梦》也是受此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