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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程序自动补)
钟蕙收到纪希的圣诞礼物已经是年底了。
那天下午,她正在核对新的客户表。一沓厚厚的表格写满了销售指标和计划,手边的即时贴上永远都是“几时几点开会”的字眼,密密麻麻的,让人头痛。但不能否认的是,这就是她工作的全部。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不是戴着金项链出生的,必须要靠脑力和体力为自己在社会上争夺一席之位。
格子间里只有空调吐纳热气的声音、翻书的声音以及钟表的滴滴声。她莫名其妙的觉得心里踏实。
一串“嗒嗒嗒”的高跟鞋声音打破了平静,助理吴瑜端了杯冒热气的咖啡进来:“钟总监,你的快递。”顺手将一个包装精美的包裹放在她的手边。
空调暖气让她有些昏昏欲睡,她抬头揉揉太阳穴,“好,麻烦你了。”
她叹了口气,一边心里暗骂佳妮这丫头又在网上订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边顺手把包裹扔在了左腿边的储物柜里。她这人一向对惊喜不怎么感冒。
下午的时光总是格外漫长,当核对完所有的工作计划表时,她的上下眼皮几乎要握手言和了。
作为一家知名策划公司的总监,虽然拿着不少薪水,但也承担着并不轻松的任务。钟蕙自大学毕业就进了“瑞夏”,一直到现在28岁,在业内享有不低的美誉,也一直被冠有“剩女”的称号,用时下更流行的词汇来说是“败犬”。可是败犬又怎样呢?她活得潇洒自在,除了不得不听的老妈牌复读机碎碎念,还有不时的几句“钟蕙姐”,她倒是蛮享受单身生活的。
工作完成,闲来无事便拿出那个被暂时遗忘的包裹,她猜不出这次佳妮送她礼物的原因,佳妮前一段时间刚刚结束一场两个月的恋爱,还打电话自嘲:
“怎么不欢迎我重回你们单身的世界?”
钟蕙见多不怪她每一场短暂的恋爱:“虽然这个单身世界糟糕的要命,但你也会爱上它。”而现在干嘛要送礼物给她?
这包裹包装的很是精美素雅有格调,倒不是佳妮一向的“萝莉混搭风”,钟蕙暗自奇怪下意识的去翻标签。却在包底看到了一个挺熟悉潇洒的签名“纪希”,然后是一串法文,再找下去竟然是一条法国小街寄出来的,她踌躇了一会儿,像捧了个定时炸弹,心里忐忑的很。
纠结了半天,她还是去取了把剪刀,小心翼翼的裁开了厚厚的牛皮纸,屏气凝神的期待着最后的答案。
虽然知道纪希的礼物一向是投她所好,有时候是他从各地淘来的明信片,都带着沧桑的面孔和她很爱很爱的各色邮戳;有时候是包装的杂乱无章但味道还不错的巧克力,甚至有一次是一只撅着屁股脖颈上戴着粉色蝴蝶结的小狗,七嗅八嗅的,肉呼呼的小爪子下压了张卡片“我叫火锅”,这种让人心动的时刻总是不胜枚举。
但自从前年那件事发生之后,纪希便申请调往欧洲工作,极少回国,而钟蕙更是生出来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念头,两人几乎从未联系,而圣诞礼物也变成了再寻常不过的东西。连续两年她都收到规矩写着“Merry Christmas”的卡片。而今天看到来自纪希的“巨大”包裹,说实话,她很期待。
程菲推门进来商量资料,看到钟蕙发呆的样子,她极少是看到一向精明能干的钟蕙有失神的片刻。在她眼中,这个工作上的竞争对手总是冷静对待工作,私底下聪慧活泼,哪时见过她这般呆滞的神态。
而此刻的钟蕙只是盯着面前的那个物体——一个小小的瓶子安静的站在桌子上,和过于庄重的包装相比这个小东西发出来楚楚可怜的光。
身边的程菲倒是插了句话:“这是纪梵希的‘禁忌’香水欸,谁送这种礼物啊?”
钟蕙没说话,倒是在包装纸里发现了一张不大的纸条,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
“钟蕙:我年初回来。”
她苦笑,她的纪梵希要回来了吗?
纪希于她是太过熟悉的存在,钟蕙不能否认。这个认识了18年的男生,说是什么青梅竹马矫情了些,总会让人联想到那些三流狗血言情剧里的无聊注解;说是什么蓝颜知己又太过暧昧,总能让一些热爱“脑补”之流嗤之以鼻。但两人的的确确是这种关系,他晓得她在青葱岁月里略带黑暗的少女心事,而她也会想起他曾经在和谁打架时折断了手,或者是曾偷偷暗恋过邻班的哪个女生,就是这样。
这个从青春时代就一直陪伴着她的男孩子让她不分性别的依赖至今,成为了那些言情小说里再常见不过的“闺蜜”。她能将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统统倒给纪希听,在洗碗时,在上厕所煲电话粥时,并始终相信他的坚信和理解;也能帮他参考他的一打女友,哪个宜家宜室,哪个只能暂时充当炮友。
下班后,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和佳妮煲电话粥一路走回家去,她害怕佳妮的发问和怀疑,而且这个相识十几年的闺蜜总能在她叙述的字里行间里嗅到几丝线索,然后一把把真凶揪出来,这个本领以前让钟蕙省去了不少口舌麻烦,但今天关于纪希——她希望能越拖越晚,虽然实际上这种拖沓只是徒劳。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骆驼,尽做一些掩耳盗铃的蠢事。
那瓶属于纪希的“纪梵希”香水安静的躺在她的包包里,虽然它的重量只能用毫升来计量,但是于她而言,像是揣了千斤的秤砣。
男人送女人香水意味着什么呢?
爱慕或者是暧昧?她不常用香水,那种让人窒息的味道总让她有一种被卡住脖子的感觉。
还有“纪梵希”的牌子象征什么?
好像是她高中时候向纪希讲过纪梵希和赫本的故事,但是那是一段再久不过的往事;还是,和他的名字有所相似?
这些问题在她的脑子里自动排队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号,砰砰的跳个不停,她渴望答案,却又对答案有种莫名的恐惧。
钟蕙决定不去想他,像四周望望,观察马路上的风景,而关于纪希的事,她要腾出几个钟头的时间理理思绪,显然这路上的时间是不够的。
在这座城市,十二月的天气让人烦恼。在开会时总会有人发出咳嗽或者是擤鼻涕的声音,浓浓的鼻音仿佛在宣誓着:“本人已被流感进攻,生人勿近。” 她早早穿上了滑雪衫,走在街上仍然有人身着红色软呢格子裙,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从身边器宇轩昂的从她身边经过,她应景的哆嗦了下,看着不远地方居民楼那盏橘黄色的灯光,心中一阵暖意,驱使她赶快回家去。
刚一进家门,便看到火锅肥嘟嘟的身影一闪而过,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紧接着看向鞋柜里的拖鞋,还好,那双天蓝色史努比的棉拖鞋安静的躺在那里,她还是有点儿不放心: “老妈,火锅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啊,怎么看到我就跑啊?”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老妈总是将十二分的经历投入她的做饭事业。
钟蕙自讨没趣,安静的换了鞋,上楼躲到自己的房间里。
这才是灾难的开始,她看到自己雪白的床单上印满了狗爪印,黑乎乎的一片,紧接着旁边的杂志也七零八落,她有点儿抓狂,也懒得找那只笨狗回来赔礼道歉——那只大名为“火锅”的萨摩耶犬是纪希送她的礼物,谁知道他的初衷是什么,莫非是“睹物思人”?
她连笑的勇气都没了,去柜子里拿了新的被罩床单换好,发了会儿呆,然后想起来什么,打开电脑,准备去互联网上搜索答案。
当然互联网给出的东西都是泛泛的,不怎么有用。倒是那瓶香水颇有一番来历。
“禁忌”香水,是设计师纪梵希先生赋予奥黛丽赫本的专属气息,希望只有她一个人能沐浴到这种香氛之中,对其他人而言都是“禁忌”。
这种不明的解释让钟蕙头痛,她难以判断这礼物是传达了一种隐晦的消息,或者只是一瓶提供嗅觉享受的液体而已,不足挂齿。并且“禁忌”这个词汇对他们而言似乎严重了些,是肯定彼此的独一无二还是确认她是“最好的朋友”,能分享私密的那种?
她拉拉头发告诉自己:这两年漫长的等候早就否否认了一切关于爱情的意向,认真做一个好朋友比任何暧昧都来得理智正确。
餐桌上,老妈又提出替她相亲的想法,声称二十八岁的女生没有男朋友说出去是件太不光彩的事,而钟意这家伙无条件赞成!天知道,她是有多惧怕相亲这件事,两个陌生人仅凭几句话就要发展成情侣关系,用佳妮的话来说就是“牲畜的□□”嘛,但她总不能直接对老妈说“你这做法简直是兽医的作为”吧。
如果,她是说“如果”有纪希做挡箭牌,一切就不同了。
但是,承认纪希将要回来的事实就意味着……以下的场面?
老妈肯定要嚷着来让纪希去家里吃她拿手的馄饨面;钟意肯定要叫嚣着让他的“希哥”陪看什么赛车赛;至于沈佳妮八成要张罗乱七八糟的同学聚会。
这些人的种种作为无疑不在证明她和纪希“最铁好朋友的关系”。说实话,她无比惧怕那一天的到来。
这场圣诞劫数让她苦不堪言,又找不到合适的人吐槽,只能憋在心里,自己难受的七荤八素。
有些事她迟早要面对,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埋下的种子现在终于长大了,以至于她望着这棵烦恼树的树冠时,竟有些微微吃力。
她在睡觉时,很疑惑原来自己是怎么处理这些数不尽新冒出来的烦心树芽的,顺着无数个错综复杂的枝桠看过去,却发现归根到底是身边有个纪希,自己就能高枕无忧。
这个“好朋友”培养了无数个她可以依赖的特性,成了她这棵烦恼树的园丁。自始至终,她遇到困难从不忧心的原因,都是因为纪希的存在
她叹口气,翻了个身,从右边的窗户里望出去看到了那一枚弯弯的月亮,像是原来纪希送给她的一枚胸针,“烦死了,满脑子都是那个家伙”她怒吼了一声,却听到隔壁弟弟钟意敲墙的声音,外加可怜兮兮的哀鸣:“老姐啊,你自己失眠不要连累你可怜的弟弟好伐?我通宵三天打游戏,今天刚躺下,我不想失眠啊啊啊啊啊”
“去死吧,小心我去老妈那里告你的状。”她在黑暗中挥挥拳头。
真是,连叹息都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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