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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
三
医生说,辛愿缺少能量和营养加上中暑,简而言之就是饿晕了,但是之前遭到了暴力对待也是造成晕倒的很大的原因。
总算不是什么大毛病,宁天心里庆幸的想着。但是在帮他换病号服的时候,还是被那满纵横交错的伤痕吓着了。连路白那个话痨看见了,都紧皱着眉头不再说话了。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呢?我丝毫没想过放弃,而是越来越想知道了。
输着营养液,下午,辛愿转醒过来。睁眼,下午的强光射进采光不错的病房,满目的白色晃得辛愿一时睁不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他看清了床边坐着的宁天,和他身后站着打电话的路白。
“我怎么在这?”辛愿发现自己的左手连着输液针。
“你在大街上晕倒了,你忘了吗?医生说营养不良,再加上中暑,输会儿液就没事儿了。”宁天刻意没有提到他浑身的新伤。
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辛愿猛地起身,但突然的动作让他眼前又一黑,虚弱的他只能又靠回床上去。
“你要干什么?”宁天看见他的举动很是不解,又有点担心。
“我不能在这输液了,我还有事,很重要的事。”辛愿说着又用自己瘦弱的胳膊支撑着上半身,挣扎着想下床。
“小祖宗,你消停点儿吧,因为送你来医院,我中午饭还没吃呢。你放心我和宁天儿已经把医药费垫了,不用着急,等输完液再走吧。”路白打完电话过来床边坐下。
“不行!我妈她不能等!”辛愿察觉到自己身体行动不便,情急之下喊了出来。
“你妈?阿姨怎么了?”宁天听出了不对劲儿。和路白对视一眼,他轻按着辛愿的肩,让他平静下来。
“我妈受伤了,我得回去!”辛愿没有力气,但仍然不死心地挣扎着。
“好了好了,我马上叫护士过来给你拔针,但是你这个状况自己回去我和宁天儿肯定不能放心,这样吧,我们和你一起回去。不准反对,要不然在这打针,要不然我们陪你回去,你选吧。”路白晓之以理。
辛愿也清楚现在自己的情况,既然已经这样了,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好,麻烦你们了。”客气疏离的语气竟让宁天一阵心疼。
宁天搀着辛愿,路白拎着从医院买的辛愿需要的用品,走在前面打了一辆出租车,辛愿报了一个地方,宁天和路白都知道那个地方就算是这个小城的“贫民窟”了。
出租车到了再进不去的路口停了下来。三个人下来,辛愿带着他们两个往里走去。
踏进一座低矮的出租屋,辛愿挣开宁天的手,快步跑进去,险些跌倒。
“妈?妈!”
“小愿吗?妈在里屋呢。”虚弱的女声从里屋传来。
辛愿奔进里屋,宁天和路白也跟了进去,被眼前虚弱地靠在床上,脸上还有干涸的血迹的女人惊住了。
“妈,你没事吧?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我得赶紧给你包扎一下。”辛愿的声音已经带一点儿哭腔了,手忙脚乱的在找着药和纱布。
路白赶忙把手里的袋子递上去,但是看辛愿的手一直都是抖的,纱布根本扯不出来,药也找不清楚。宁天赶忙抢过辛愿手里的东西,轻声道:“让我来吧,我妈是医生。”
路白也赶紧揽过一直在发抖的男孩儿,安抚地拍着他的背,让他平静下来。
宁天很熟练的做好处理,包扎好伤口,然后恭恭敬敬地站起来,对着辛妈妈。
“阿姨你好,我是宁天,那是路白,我们两个是辛愿的同学。他中午和我们在一块儿,您不用担心。”
“好,好,麻烦你们了。这屋也挺小的,你们随便坐吧,你看阿姨这个样子,也没法招待你们。”辛妈妈不好意思地笑笑。
“没事儿,阿姨,我们是辛愿的朋友嘛。”路白大大咧咧的一笑。
“辛愿一直都没什么朋友,你们也知道,他那个……唉,看到你们两个对他这么好,我真的特别谢谢你们啊,孩子。”辛妈妈说着就要哭了出来。
“阿姨,您别激动,我们帮辛愿是应该的,您别这么说。”路白贴心的拉了辛妈妈的手,安抚道。
“他呢?”没等辛妈妈说话,平静下来后一直沉默地辛愿突然开口。
“啊……你爸他出去了,谁知道现在是不是该回来了。哎呀,该去做饭了。”提到辛爸爸,辛妈妈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他不能这么早回来的,妈,你还是休息吧。”辛愿咬着嘴唇说。
“就算你爸不回来,你同学也得在这儿吃呢不是?”辛妈妈有些尴尬。
“没事儿,阿姨,如果叔叔不回来,我们就和辛愿出去吃,您在家休息,让辛愿给您带回点吃的,您看行吗?”宁天觉得自己身边的人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嗯,这样也好,那,麻烦你们了。”辛妈妈想了想。
“不麻烦不麻烦,倒是我们因为尝不到阿姨的好手艺遗憾呢。”路白又嘻嘻哈哈了几句,三个男生肩并肩走出了出租屋。
辛愿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夕阳的光洒下来,给辛愿白皙的脸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宁天走在辛愿右边,侧过脸就能看见那一直低着头白皙侧脸。犹豫了片刻,辛愿轻声的问:“是你爸吗?”
辛愿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你和阿姨的伤是你爸打得吗?”宁天知道自己说得对。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辛愿。
辛愿咬紧嘴唇不再吭声,他知道因为担心妈妈的伤势,让他们看到了家里的情况,他们一定能猜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见辛愿不说话,宁天抓着辛愿的肩膀,轻声说:“以前的那些伤也是你爸打得吗?”
辛愿依然不说话,皱着眉头回避着宁天的眼光。
路白也是个聪明人,自然看出来了,“小豆芽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不过我们都看出来了,你要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俩就不会说。但是既然我们俩知道了,也想帮你,你就告诉我们原因吧,好吧?”
辛愿转身看了一眼路白,又转过来看了一眼宁天,抿了抿嘴,吐出了一个字。
“好。”
路白高兴起来,死活拉着宁辛两人走进附近一个像样的饭馆儿说民以食为天,要边吃边聊。
促狭地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菜,辛愿总觉得对面宁天的眼光就一直没离开自己。于是抬头,对上了那双晶亮有神的眼睛。
“先吃饭啊,吃完饭再慢慢说。”觉察到气氛不对的路白也没能停下狼吞虎咽的动作,对两人说。
“叔叔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你为什么不找社工?”眼神如炬的宁天说出来的话却异常温柔,像怕吓着辛愿一样。
又抿了抿唇,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开口说出了原因。
“我不能找社工,爸爸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虽然小时候家里也很穷,爸爸只是个普通工人,妈妈在家照顾我,但是我们三个人过的很满足,很幸福。”像是回忆起那时的场景一样,辛愿的脸上浮现出柔和的神情,“爸爸总会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或者把我高高地举起来,他也从不会打我妈,甚至连吵架都很少有,他那时候也不喝酒。我妈总说,嫁给我爸是她最大的福气,哪怕日子很清苦。”
说到这里,辛愿顿了顿,大大地眼睛里瞬间涌起了一层水雾。宁天看着他稍微颤抖的嘴唇,知道他在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心里又是一阵酸疼。
“然后,在我十二岁那年,我爸在厂子里出了事儿。在修机器的时候从十几米高的架子上失足掉了下来,就被送到医院去了。我妈和疯了似的带着我冲进了医院,得知必须要给失血过多的我爸输血。我爸妈都是B型血,我妈身子弱,不能抽太多,但那不够啊,没办法,我也要救我爸,求了医院好久,才抽了我的一点血,但是不一会儿,护士说,我的血不行。”辛愿停下来,把头转向窗外。
“为什么啊?”路白也停下来,仔细地听着。
“因为,我是A型血。”辛愿望着通红通红的夕阳,缓缓地说。
“那,那不就代表,代表着……”路白一时短路。
“代表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为什么醒过来的爸爸知道自己的腿没有残废只是有些跛,还闷闷不乐。后来他开始和妈妈吵架,也不再正眼看我。有一次,听见他骂我妈,我才知道,原来我妈以前是夜总会的服务员,虽然后来嫁给我爸就不干了,但是这也是让我爸怀疑的地方。再后来因为瘸了也不能再去厂子上班了,他就总是喝酒,喝多了就打我和我妈。”深吸了口气,辛愿继续说。
“我也问我妈,为什么不去找社工,或者告我爸,或者直接和他离婚,我和你走。我妈说,你爸他是个好人,他不嫌弃我,是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我知道他也爱我,才会……才会那么失望,那么生气。我也爱着你爸爸,他现在这个样子,我不能离开他。只是,可怜了你啊孩子,妈妈对不起你。”再也忍不住,早已通红的眼眶中流出了一串串眼泪。
宁天递了纸巾过去,“好了,我们不想了,擦擦眼泪吃饭吧,我们不说了,啊?”
“是啊,小豆芽菜,哥哥都饿了,你也饿了吧。咱先吃饭。”路白也试着打破这种氛围。
憋了这么久从来没对别人说过的辛愿,突然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他结果纸巾,顺着那修长的手指望过去,那是自己羡慕了很久的一张脸,有很多很多阳光的样子,永远不会在阴影里。
“谢谢,我没事。只是,突然觉得,有相信的人感觉很好。”布满泪痕的小脸儿竟然还露出了一丝笑容。
宁天看着那抹笑,突然觉得,眼前的人不再像以前一样躲在自己的世界里,而是对自己打开了心,刚才那一刹那整个人都不再是紧绷的状态了。
“别说,还真没有人能得到小豆芽菜你的信任呢吧,连老师都没有。我真是三生有幸啊!小辛愿,我和你说,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有什么事和你路哥说,只要不让我自宫,全都帮你搞定!”路白看到那丝笑容的时候也瞬间化成了为兄弟两肋插刀的热血男儿。
“你这都哪和哪儿啊,吃你的饭!”宁天用筷子敲了敲路白的盘子,看见辛愿也被路白逗笑了。
“只许你一直一厢情愿的和小辛愿称兄道弟,不许我和小辛愿两情相悦啊。我和你说小辛愿,这厮只要一在学校看见你……喂!”路白不甘心的嘟囔,被宁天一巴掌打在头上。
“让你闭嘴吃饭!”宁天表情有些窘。
“吃饭就吃饭,干嘛闭嘴吃啊……”路白又恢复了饥荒难民的吃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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