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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压城
“报……报……八百里急报!”
一匹黑马向着城门疾驰而来,马蹄过处,尘土滚滚飘扬。
灵月国京城高处守城之人,眺望远处,黄尘飞扬,渐渐一个黑点清晰起来,认出是送信之人,城守匆匆下令大开城门,不敢有丝丝耽搁。
奔驰而至的骏马,越过整座城池,直达皇宫。
此时旭日东升,滚滚云霞铺洒天际,浓艳之极,透着一股厚重之感。城门四周卷起的尘烟慢慢消散,据守京城的重兵露出了清晰的面目,所有人面色冷峻,昂首挺立,竟然是灵月国秘密精心培养的暗卫,专为帝王执行暗事,如今却暴露于青天白日。
城守凝注着远去的信使,容色严肃,这已是本月第二十次八百里加急,情况不容乐观。
灵月国皇帝,冰玉煌面带特制面具,静静坐在殿上,王者威严沛然而生。
主战派主和派壁垒分明,分立朝堂左右。
“皇上,老臣虽老,可征战沙场,从未胆怯,若能马革裹尸,还是老朽之福,我朝怎可投鼠忌器,乖乖将万里江山拱手让与他人,真是遗臭万年!大王,决不可降,即使战得只剩一兵一卒,也绝不投降!”
“李老将军,我朝有你这样的人,真让人欣慰。您的拳拳爱国之心确是感人,但话说回来,也正是有了你这样的人,才让我朝百姓不得安宁。如今,边城早已失守,中部城池亦不得幸免,敌军已近京城,我们虽号称十万大军,可兵败如山倒,阵前倒戈,百姓甚至于开城迎敌。敌军统帅烈无苍踏入我朝国土,凡遇抵抗之处必遭屠城,若俯首就擒,则是安抚百姓。如此软硬兼施,其目的昭然若揭。如今我国形式,殿中之人皆都清楚。李将军,你有何策略能退敌于千里之外?若有,我朝早已不是如今败相。如你所愿,我们再负隅顽抗,难道真正将百姓推入水深火热之中!你愿战死,可这无谓的固守,除了继续死人,没有丝毫意义!”
言罢,宰相路光阴转身向着冰玉煌拱手谏言:“皇上,您是百姓的父母,为着万千子民,望您三思!”
未等冰玉煌开口,李力经不住满心怒气,双目圆瞠,一手紧握成拳,一指直对路光阴,破口斥骂:“你个卖国贼,路光阴,曜日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般处心积虑地给它办事,我堂堂灵月难道就要毁在你这奸臣手中!”
话音落处,路光阴却是面色沉稳,眉宇舒展,对于这种辱骂无动于衷,伫立殿中。
两派人马,各自以两人唯马首是瞻,此时竟一同跪拜,口道:“请皇上三思!请皇上三思!”
正在此时,宏亮的嗓音自殿外传入:“皇上,八百里急报!”
群臣闻声,一时声音尽消。
冰玉煌匆忙间展开手中急信,速速览过,继而望着众臣,缓缓语落:“蓉城已入敌方手中,烈无苍攻城只半日。”
话音一落,群臣面面相觑,虽则对视,却无讶异,似乎落败已是常理之中。
蓉城是京城前线第一道门户,蓉城已破,再过丹城、连城,京城也就不保了,如今,京城态势已不容乐观。
“咚”的一声,猛然响彻殿上,众人视线投向声音处,原是李力跪下请命:“皇上,派兵给老臣吧,蓉城不复,老臣誓死不回!”
冰玉煌扫过众臣,沉声吩咐:“老将军,你先平身,容朕再思虑一番。今日早朝到此,退朝吧!”
“皇上!……”李力望着离去的冰玉煌,不甘心地放声长叫。
可惜,自始至终冰玉煌都未再回身。
李力无可奈何只能离开朝堂,恰巧与路光阴一同走到殿门。路光阴停住脚步,露出其特有的微笑道:“李将军,您先请!”
李力不屑于路光阴之举,眼神瞥时,单袖一甩,厌恶至极,重声一“哼!”,背手虎行,朝宫门走去。
路光阴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嘴角的笑容慢慢敛去,提步向后殿行去。
冰玉煌背着门站在殿中,伺候之人皆在殿外候着。路光阴推门而入,光线洒在冰玉煌身上,笼罩着一层光芒,夺目耀眼。
关门声响起时,冰玉煌才转身,看向路光阴,早已见过冰玉煌真面目的他还是不由得闪了一下心神,微微露着惊叹,低语笑道:“我对你的样子,真是没有一丝抵抗余力,幸得我是个男子,若是女子,定会爱上你的!”
冰玉煌垂首看了看手中面具,细细摩挲着,随后抚了抚自己的面容,轻语道:“面具戴久了,我都快忘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了,光阴,你说,有这张容颜又有何用,挡不得千军万马,也阻止不了国土沦亡!”
路光阴听音知意,笑意顿收,沉声道:“我说过多少次,这不是你的错,若不是那些个不争气的先皇骄奢淫逸,横征暴敛,败坏了几百年祖宗家业,今日何至于此。我是如何成了路光阴的,你难道不清楚吗?”
冰玉煌不由想起了母妃那时告诉自己的情况。路光阴是他同父异母的皇弟,先皇酒后无德强抢大臣之妻而生。先皇为了霸占大臣妻子,屠戮了大臣陆氏一族,先皇以她母氏族人性命相威胁,陆妻顾虑不敢寻短,后来生下路光阴,生产时伤了元气,在路光阴五岁时死去。临死之际将孩子托付给她的母妃。当时皇帝早已冷落路妻,母妃有自己打算,应允抚养,使计除去了他的皇子身份。他与自己一同长大,感情深厚。后来先皇和母妃皆去世,他才自改姓路,名光阴,在朝堂为官,与他配合整顿朝政。
想到此,冰玉煌叹息道:“我明白,只是心中不甘,我自小勤勉习文、习治国良策、帝王之术,只为有朝一日登基扭转王朝命运,不料灵月却是积重难返,要想改变,不是一时之功。此时曜日又突然来犯,难道一切注定只能是水中月镜中花了吗?”
路光阴闻言,陷入沉默,后殿中一时静寂流散。
片刻过后,冰玉煌蓦然收起脸上的失落与颓丧,分秒之间,已换了心境,王者之气霎时笼罩其身,带上面具看向路光阴温和说道:“光阴,随我出宫,去登罍月塔!”
罍月塔是灵月国中第一高塔,立于京城西沙湖中,矗立塔顶,整个京城景象尽收眼底,罍月映日更是灵月著名一景,旭日东升,日光映照罍月塔身,万缕光芒经塔身反照,反射出夺目七彩霓虹,湖水相映,波光粼粼,塔在水中立,虹自湖中游。
冰玉煌换衣后,与路光阴沿着皇宫密道,直达罍月塔中。
“咯吱”声响,与密道相连的地面渐渐露出缝隙,片刻后,冰玉煌与路光阴已经站在了罍月塔中。
塔梯窄小,仅容一人通过。冰玉煌在前,路光阴随后,不用多少时辰,两人站在了塔顶,推开顶端金雕漆门,方圆百里一目了然。
冰玉煌眸中闪着深情凝望着京城,熟悉的城楼,纵横交错的街道,蜿蜒的城墙,飘动的酒帆,来来往往的百姓,袅袅飘起的炊烟耀眼的罍月日照,与往常无异,城中没有人知道他们将要面临什么,只是一如既往的生活,静谧祥和。
她的手不觉扶在了雕栏之上,紧紧握住雕栏,眺望的眸光更加专注。心中却是千丝万结,自己手中,掌握着灵月皇族的未来,掌握着这些百姓的性命,是生是死,是存是亡,保全灵月冰玉皇族颜面还是保住百姓性命,如画河山。
路光阴站着月皇身侧,随着月皇视线移动眼神,月皇看到的,他自然也看得到,甚至月皇想的他也能猜测出七七八八。
塔上微风掠过,吹起两人披散的乌丝,凌空扬起,飘飘荡荡。
是夜,明月朗朗,万里云羽,层层铺迭,映着点点明星。
后殿灯火通明,玉玺图鉴并列玉龙桌,冰玉煌快笔疾书,用印,封存,亲力亲为,殿中站着路光阴,通信使林同,宣旨使贾真。或许这是冰玉煌最后一日行驶皇权。
“林同,将这封国书送往曜日营中,交由烈无苍亲启。贾真,你去李府传旨,若李老将军有何异议,就说孤意已决,不容更改,他即使进宫也无用。”冰玉煌一一交代清楚。
“臣遵旨!”林同和贾真同时躬身领命。
冰玉煌挥手让众人退下,殿内生了他和路光阴两人。
冰玉煌带着做出抉择后的坦然,道:“光阴,此事后,灵月将成历史,你就忘了过往那些恩怨情仇,在新的国度好好度以后的人生。我会颁布圣旨发现路光阴通敌卖国,秘密处斩。”
路光阴闻言,豁然猛得瞪向冰玉煌,怒极反笑道:“好!好!好!冰玉煌,你当真以为我是贪生怕死之徒,会留着你一人独对烈无苍。此次降城,你已是命悬一线,你尽可担心自己,我当如何不必费心,说不定我还能等着给你收尸!堂堂一国之君落得暴尸荒野的下场!真正可笑!”
话音一落,路光阴利落转身,望向窗外,背对冰玉煌卓立殿上,凛然不容亵渎。
冰玉煌抬眸透过面具,凝注着傲然挺立的皇弟,放软语气道:“光阴,为登皇位,皇子间多有争斗,皇族受牵连之人甚广,先皇一脉所剩无几,如今你我亲近,我不忍你面临亡国后不可测的未来,若你隐姓埋名,能过得好,还可为冰氏一族留下直接血脉,我这个做兄长的无论是死是活都可安心了。”
话音甫落,陆光阴收起这才收起满身桀骜,转身静静望着冰玉煌道:“皇兄,你既如此想,难道我这个做弟弟的就不这样想吗?若是同死,倒也落个干干净净。可是万一沦为亡国之奴,皇兄你曾贵为一国之君,曜日凌辱如何受得,若有我陪伴,有什么情形或可替你挡得一二……”
“光阴,我既做投诚之选,个人荣辱早置之度外,生死不惧,更何况凌辱,只要保得灵月众百姓性命,我这个灵月国君已无它求。如何又让你与我一同受辱!”冰玉煌眸中透着手足之情,静静注视着路光阴,徐徐道出心境。
路光阴体念冰玉煌一番心意,但他之心意也丝毫不可妥协。随即走进冰玉煌,掷地有声道:“皇兄,不必再为我操心。我的决心亦如你一般,坚如磐石,不可动摇。定要陪你走完剩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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