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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旧事
鬼月的第十五天,即七月十五日,是中元节。群魔乱舞,这一夜鬼神大聚,阴气是整个月里最盛的一日。
谈年纪小对这些不怎上心。
家中一群人却是对此郑重的紧。提前一大早便回到乡下老家,祭祖,烧纸,供奉,一宅子里忙得不亦乐乎。
她站在老宅堂屋里看自家神龛上一排排灵位,母亲拉了拉她合着跪下给祖宗磕头。上了年纪的爷爷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嘴里念念叨叨。
十来岁的谈有些不甚明了,虽然陪着来祭祖不是一两回,但凭她的脑子,还是理解不了这时节里大人说的风俗。
譬如说,这夜夜里不要外出。谈隐隐约约记得外婆告诉她鬼月里‘抓交替’什么的,不过她那时是临睡缠着要听故事,朦朦胧胧并未听清便早已睡着。
一屋子烟熏雾绕的。谈被呛得咳出声来,眼睛难受的流出眼泪,看了看依旧忙活着的父母,她撒了谎说困了溜出去。
老宅是四五十年代的,年年维修。谈最爱的是院子西边的池塘,大的可以游起小船,夏天回来的时候里面满满的都是粉粉的荷花。她朝着卧房反方向走,打算在睡前慢慢逛一会儿。
池塘边很安静,荷叶密密麻麻的遮了整个水面。谈悄悄走到水边上坐下。
哗哗,突地的水声,有微弱的声音从某处叶子底下传来,“救命……”
谈惊得站起,疑是错觉,怀疑的目光仔细的搜索。
手臂拍打出的水声并不激烈,像濒临死亡的最后挣扎,那声音也是有气无力,“救……”
水塘的水并不浅,要湮没一个孩子很容易。谈听见那声音还是稚嫩的,心中焦急,绕着池塘小跑几步,一边朝那边喊,“爷爷!妈妈!”
她跑了几步,终于见着一只小小的手从莲叶底下伸出摇摇欲坠的招着,似乎正在努力的往池边靠。
大人那边还没有声响,谈焦急的看着那只手,顾不得自己年纪小,便使劲往池边站了些伸出手想去够,“你不要怕!再过来点啊!”
那水中莲叶晃晃荡荡,不知怎么的,距离似乎真近了许多。小女孩努力伸了伸指尖,身子斜斜的在水面上,脚尖危险的登在池塘边,却真的够到了那孩子的手……
哗……一张惨白的小孩的脸露了出来,谈欣喜不已,却未意识到危险来临。
男孩子翕开古怪的笑纹,没有血色的脸直直对着她。
“抓到你了。”
“啊!”谈尖叫一声。被她抓住的那孩子的手陡然一转牢牢攫住她的手腕,像是某种恐怖的野兽爪子,牢牢将她一拽拖入池水。
砰!水花高溅。
她被死死按入水中发不出半点声音,口腔鼻腔里灌入池水辛辣的疼。咕噜噜冒着水泡的池底她听见男孩子嘻嘻笑的声音,阴森森的让人发抖,“哈哈……终于等到了……”
呼吸不了。
整个身体在水里的挣扎越来越迟缓,她神智迷糊的看见一片黯淡中,荷叶下的茎杆慢慢摇动。慢慢的坠落……
二第一梦
她梦到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十来岁的样子,在外婆家玩耍的疯了,夜里没来得及吃到晚饭就趴在椅子上睡着了,舅舅将她抱上楼回了卧室。
她睡得沉沉的,老觉得牙齿痒痒痛痛的不对劲,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好像疏松的很。是换牙了?使劲又扒了扒,果真拧下一颗牙,她又觉得满口牙都不对劲,再去挨个儿拧,竟然齐刷刷掰下好几颗牙齿,心下一急,睁开眼便瞧见满手都是红通通的血嘴里面咸渍腥甜,吓的尖叫出来。扑通一声滚下床哭叫着跑下楼去。
她舅舅还在客厅里熬夜打文件,一听声响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正巧小孩子一头撞进怀里哭得死去活来。
“舅舅,我掉牙了,掉了好多好多牙!”
年轻的男子扶了扶眼镜挡了片刻的眼神,接着失笑,仔细端详片刻,摸着她头安抚,“乖,你那是做梦来着。你自己摸摸看,有没有掉一颗牙?”
她果真抽噎着伸了手指头摸了摸口腔,一排排牙齿坚固的很,根本没掉一颗,于是将嘴张大了抬头,生疑的想寻求准确的验证,“真的没掉么?”
“没掉,没掉,一颗都没掉。”她舅舅便忍俊不禁的咧开了窄窄的一缝白牙,“先前你姨说你吃太多糖掉牙齿,那是吓你的。”他一边笑,一边牵着她上楼回卧室。
可她仍是半信半疑,力图找出真实的可能性,“可是,我真的感觉到牙齿很不舒服啊,而且流了好多血,我都看见了!味道还是咸的!”
忍俊不禁却顾忌她惊吓未消始终没笑出声的男人将她塞进床,低下身一本正经的又摸了摸毛绒绒的头,眼眯成了月牙状。
“乖,那是你睡着了咬着被子流口水。”
谈仍是不放心,“真的么,舅舅?”
对方笑意更深,“舅舅什么时候骗过你?快点睡吧。”
她便闭了眼,心道,掉牙齿太恐怖了,以后果然还是不吃糖了……要不,少吃一点算了。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这次却瞧见个穿黑衣服的小男孩,站在亮堂堂的圈里,四周黑漆漆的。那孩子一见她什么话也没说,箭一般冲过来追她,恶狠狠像要吃人一般。谈吓得东跳西跳的躲,那孩子伸着双手矢志不渝的追,每次挨到她便恶意的推她,她跌跌撞撞被推开到了明暗的边界,心中一悸,又狼狈的滚开,始终不想被挤到那黑乎乎的一片里。
总觉得要是被挤出去了,就输了。像玩伴们常玩的丢沙包,跑出界了就算淘汰。
她不想被淘汰。而且那外边太黑。
跑的汗都出来了,那孩子还在废力的挤她,想驱逐她。
“不玩了!”谈实在气急,反手也推了那孩子一把,结果出力太大自己反倒跌跌撞撞的退出。
先是扬后的脸没入漆黑,而后整个身体跟着倒入,像是陷入沼泽里。
那个小男孩站着笑嘻嘻的看她,眼中洋溢着得逞的恶意。
“别踏出来!回去”有个惊惶熟悉的声音响起。身后好像有人。
……
谈是被舅舅拍醒的,醒来一身冷汗。
“怎么了,又做恶梦了?隔了一道墙都听见我外甥女在喊。”
“舅舅?”
“怎么了?”他奇怪的看她,眼里也有看不懂的隐忧。
“我梦到一个坏小孩,还有个怪圈。”
年轻男人的脸似乎突然阴沉了一下,快的没让人捕捉到。她不懂的仰脸看舅舅半响,却只见他镜片闪过冷清的光芒,他又摸了摸她头,看不出异样的安慰,“你脑袋瓜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尽做些奇奇怪怪的梦。”
谈扁了扁嘴,也很委屈,“我怎么知道。”
“好了,好了,就是个梦。睡吧,舅舅在旁边看着你……”
舅舅在旁边看着你……
叮铃铃……
闹钟持续不断的吵闹声将谈彻底的吵醒。她翻身坐起,有些迷茫的摊开手,看到的是属于二十岁的身体。
苦恼的按掉闹钟倒回缩在被窝里,使劲的揪了揪乱糟糟的长发,皱眉苦思冥想。
怎么做这么奇怪的梦?
“谈,起了没?”
咚咚的几声敲门音,谈反应超快的翻了起来,快速的换衣,一边朝外面喊,“我起了,舅!”
假期也不能偷懒,真是……
好在她自小因为父母太忙,一年到头在外婆家习惯了,并不怎么思念父母。外公外婆年纪大了,基本是保姆一样的舅舅照顾到现在。谈虽然有时候觉得很不合理,但却始终想不出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合理。
她这段时间不太回忆得起小时候的事,也不太记得爸妈的长相,很多人和事情都只留着模模糊糊的印象,很多事情追溯着便突然只剩半分头绪。
只有一个人她倒格外清楚。年轻单身一直扮演爹妈角色的舅舅,
谈扎了头发到洗漱间收拾完了才开门下楼。
她那个号称冷感斯文帅大叔的舅舅已经摆好了早餐。谈跻着拖鞋拉了凳子落座,吃了两口眼睛又瞟到墙上看了看挂历,突然奇道,“咦?八月十四?”
“正好是农历七月十五啊……”她舅舅刀削石刻的脸突然一抬,听着她的话眼中情绪幽幽。谈丝毫不知的咬了咬勺子,转过目光朝他,“舅,中元节啊。”
“嗯。”扶了扶眼镜的男子擦了擦嘴,温和的递来一眼,“今晚上没事儿别乱出去溜达。”
“舅,你不回乡下陪外公祭祖么?”谈咬了一口煎蛋,奇道。
“我回去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叮嘱一次犹觉不放心,男人皱了皱眉再强调了一次,“记住,晚上别乱跑。”
谈哀叫一声,甚是郁卒,“舅,我不是小孩子了!还玩门禁!”
“这事儿没商量,”她舅拉着眼从镜片下递来警告的眼神,“你小时候那次教训还没吸取够?”
谈便不吭声了。她知道那次落水给家里人造成了多大的恐慌。瞟了瞟她舅舅依旧沉着的脸色,谈极不甘心的认输,“好吧,我晚上都呆在家里看电视得了。”
男人才满意的点头。
三第二梦
迷宫一样的地方。始终走不完的房间,始终没有出口的宅子。
明明从每个房间的窗口都可看见外间春色宜人的温暖。却没有一道门,可以通向那样的世界。
她的脚步由初始的缓慢和试探变得惶急无比,空落的房子里弥漫着死寂一般的冷。
在这里就像被盖上黑布的笼中的一只鸟。不安而恐惧。
然而无论打开多少道门,无论穿过多少个走道,无论下了多少个楼梯,还是没有。
还是没有出去的途径。
终究耗尽体力浑身大汗的跌坐在冷冰的地上。她喘息着看又一个房间的摆设。
白色的桌布,洁白的马蹄莲。闭合的窗户。这是……她无比熟悉的,幼年与父母在一起的房间。
便疑惑着爬起来走向那个别样的唯一关着看不到外间风景的窗口。然而打开那个窗口的瞬间,谈看见的却是光怪陆离的画面。
像处在清澈洁净的水底一般,望出去的目光所到,尽是摇曳漂动的绿色的植物的茎杆。她抬头仰望,波动的影像里是大片的绿和零星的粉红。
莲池。
分不清是旧时深处的记忆,抑或是其实都是天马行空的幻想?
她看到碧绿的水里,慢慢沉落一个小小的身影,闭着的眼,震惊惊惶且无阻的表情,安谧的不断往深处坠落,坠落。
似已死去。
那是……
旁观的她骤然惊惧的捂住嘴,差点儿尖叫出声。
头顶的莲叶突然缓缓翕开,灿烂的耀眼的光化作一道道白练透了下来,在谈惊惶未定的时刻,有双苍白的手拉住了坠落的女童……
那是个奇异的男子,头发如海藻般茂长,散开在水里如缎匹般伸展,发下的眼漆黑而安谧,他拉回沉落的孩子拥回怀里,恍如浮在虚空里一般垂下眼打量。
“救不回了么?”
谈听到这样一句毫无感情的话语,呆滞着看那男子宽大的衣摆如凌风波动,他目光还停留在怀里的一动不动的孩子身上,脸上却已经露出幽秘的表情。
像是得到了什么意外的礼物。
“那么……偷走一个被神抛弃的缚灵不算罪过吧?”
宛如一朵浮云般飘动的男子微微一笑,干净略带碧色的水波推动着他慢慢往深处游走。
偷走一个被神抛弃的孩子……
那声音顺着水波四散开来,经久不散的浮动在每一寸空气里……
什么……
窗台前的谈眼睁睁看着他们远去,却似失声一般说不出半句话来,迷怔在一种莫名的怅痛里,她仰头看头顶的碧色,浓重的黑暗却扑面而来盖住了整个水面。
猝然失去知觉……
再睁眼的时候,又是完全陌生的光景。
昏暗的隧道通往阴森的地下室,冰冷的石壁上晃动着水波一样的影子,她赤脚踩着凉浸的地面,慢慢的往深处走去。
深处的那个地下室泛着透亮的光,离得越近竟能听到人声嬉闹。
“舅舅!”尚属稚嫩的声音欢喜,女童扑进年轻男子的怀里仰望,“有没有我最爱的巧克力?”
那是她腻着问出差归来的人礼物的场景。
……
“我说舅,床头故事那是小孩子才听的,我今年十五岁了,可不可以不要了?”少女晃荡着腿坐在床弦认真的看照旧翻书为她念故事的男人,半是淘气半是苦恼。
那个冷淡基本没什么表情的人扶了扶眼镜,脸上似乎恍惚了一下,接着眼神暗了几分,有些感慨的摸了摸她的头,“都长这么大了……”
“床头故事看来也没必要了。”男人叹了口气,似是有几分怅惘和尴尬。
十五岁时候的场景。
……
垂头支吾半天的男孩塞给她系了丝带蝴蝶结的信封急匆匆便走了。
她茫然又似有感应的整理着书本准备归家。
情人节这日,这样的场景上演了好几次。她将一摞信塞进书包仍旧满心怪异的回家。
她舅舅下班回来,手上还抱着西装外套,脱了鞋换了走过来便伸手,冷感的脸配上简短的三个字,外加公事公办的口气,略有些怪异。
“拿来吧。”
“什么?”谈愣住。
她舅好脾气的摸了摸她头,镜片清光一闪,轻咳一声,“高三时候的情人节,总有人忍不住破釜沉舟一下。”
谈彻底目瞪口呆,老实的把一叠情书上交。
“看过了?”
乖孩子摇头如拨浪鼓。
成熟俊气的冷感男满意的点头,看了看手中数量可观的信,面色一冷,收过往书房去,身后反应过来的乖孩子突然出声,“舅,你那是嫉妒的表情?”
眼镜男秀色可餐的脸蓦然一黑。
“情人节没有女朋友的男人真可怜。”谈笑嘻嘻的追上去抱了抱他,“哎,勉为其难的安慰安慰你了。”
男人面色便无可奈何的柔和起来。
……十八岁时候的场景。
谈愣住,一时怔然的看着这些记忆如电影般回放。忍不住心下的温暖和感动,慢慢的走近伸出指尖无知无觉的想去触碰,然而指尖刚碰上那画面,过电般的阴冷传递过来。
画面如被击散的光影消匿,一张苍白阴厉的男童的脸从浓黑里浮了出来,恶意怨戾的朝她狞笑,“又抓住你了……”
她陡然尖叫,一个趔趄朝前扑倒,双手挥舞着抓住了什么坚硬的边缘,颤抖着扶着站起来,碎裂的眼神在触及面前的事物时,猛然褪尽全身血色!
十岁的谈正无知无觉的躺在冰冷的石棺里,死灰一般的颜色。却不复那水下惊惶震惊的表情,面上噙着温暖天真的笑意。而二十岁的谈……
却仿佛被戳中禁忌的一点,浑身颤抖不敢置信的抓着石棺的边缘,濒临崩溃的几乎将十指都捏断。
“你已经死了!嘻嘻!”恶意的童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在骗你!”
“都是骗你的!”
“假象!假象!”
“你还蒙在鼓里……”
“够了!够了!”二十岁的谈终于失控疯狂尖叫起来!
这样荒谬的事,已经受够了!
哐当!
碎裂的声音突兀,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
谈猛然跃起,茫然的对上一室通明。电视上满屏雪花,茶几上的水杯已经被睡梦中的她挥手摔碎在了地上。
谈的脸色苍白,表情茫茫,眼神空洞。
“谈?”男人回来的时候她依旧愣愣的坐在沙发上毫无反应。
金丝框架眼镜下的眼神猝然一变,面貌英俊的男子蹲下来看她,眉心紧皱,“你怎么了?”
二十岁的谈这才缓过神来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这张脸,不知为什么熟悉的人的脸霎时便与梦中莲池里的人重合起来,头脑里越发的混乱剧痛起来。
不要说……
不要说出那个梦境……禁忌的咒语!
你已经死了!
他是骗你的!
两种声音激烈交杂,脸颊褪尽血色的她喃喃脱口,“我梦见……我已经死了。”
禁忌的话语骤然吐出,有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传来。
她的表情迷茫困惑,还带着惶然。而蹲下身的男人表情却骤然裂开。
四梦醒
如果我不曾开口……
那便是不能触碰的禁忌……
空间与时间都静止于这刻。
二十岁的女孩脱口而出的话令那个成熟俊美的男人气息一变。清凌的光在镜片上一闪而过,那刻他激烈而又阴暗的表情被隐藏,竟微微苦笑起来。
“谈……就这么急迫的要挣开我为你创造的幸福么?”
仿佛回应男子的话一般,洁白的西式建筑发出沉闷的响声,在两人无声的对视中,墙壁簌簌化为齑粉退散,合着屋中所有的一切烟消般散灭。
恍如一场幻梦被骤然叫破,所有的假象离她而去。
谈苍白的脸微扬,头顶是依稀有光的水波,晦暗里深黑的茎杆摇摇曳曳,水草一般的柔软温和。
永无止境的坠落……
幻梦化为白色的烟霭消匿,海藻一般伸展的长发在那男人的脑后鬓边浮散,他的眉眼似虚幻的魔魅,合身的长袍在水中微微波动……
根本没有什么舅舅……外公只有三个女儿。她的父母爱她至深,从来不舍得让她离开视线。
二十岁的女子恍然若明白了什么露出苦笑的表情,下一秒,身形也似烟雾一般渐渐朦胧。
十岁的那年,漆黑阴暗的莲花池底。
清澈的水底隔绝,碧绿的莲枝摇曳浮动,仰头水面的光景浮浮沉沉,零星夹杂着粉红……
是开始还是结束?
原来我……
一直活在梦里么?
她终在苦笑中化为一星光点坠落。
长发的男子安谧的眼神静静垂落,阴郁的表情带着低靡的哀伤,终而伸出手将那最后的念想笼在掌心,静默的立在水波中心。
晦暗的头顶有男童尖锐的笑声回荡,“坏我好事,活该!活该!”
“你们都该死!”
那个安静的男子便抬起眼微笑,面上的表情恰似宽容隐忍用尽后的无奈,阴暗寒冷的气息掩盖在白皙的皮肤下,他略有些叹息,“你总在不断的挑衅我的底线啊,小鬼……”
“要再死一次么?”他抬了手盖住自己的眼,唇边露出邪气的笑纹,“啊……我忘了,你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的孤魂野鬼了。”
被激怒的野鬼扭曲着脸从头顶扑了下来,怨戾的面孔让孩童的五官阴森可怖,他尖叫着伸直了兽类般的掌抓上来,“都是你,魔鬼!偷走我的交替,让我不得轮回,杀了你!”
“那就干脆连鬼也别做好了。”男人淡淡回应,眼上挪开的手猝然抓向冲来的鬼童顶心,眼底暴出电光一般的寒意,五指深深穿透魂灵侵入鬼童脑心!
强烈的黑暗气息被骤然灌入,身躯娇小的鬼魂骤然膨胀,鼓胀欲裂的眼珠血泪遽下,可怖异常!满脸血痕的野鬼只来得及仇怨的看了面前的人一眼,砰的一声便化为黑雾散的无影无踪。
“吾为你编织的梦,哪一点不够好?”长发的男子垂眼看摊开的掌心中的纯白光芒,“魔编织的幻梦不美么……”
“我们一起度过的十年漫长愉快时光看上去又那么短暂……”他拥着那抹光慢慢往黑暗的深处而去,指尖金色的光辉绽放,怀中渐渐凝出那个二十岁苍白却保持着一如十岁时纯澈的灵魂,“被轮回抛弃已不受祝福的灵魂,你难道要选择牺牲又一个无辜的人去换取那可笑的重生么?吾从死亡束缚中偷回的孩子,千年来孤寂黑暗里的美梦……”
“以及……”
“吾的爱。”
轮回又有何好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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