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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人都是很贱的
“人有的时候就是那么贱,总是想着回头回头再回头,像是回头再看一下就会有奇迹发生。”
江南后来有一天翻开自己的《上海堡垒》时,看到了这句话,心里还有点惊诧,自己当年居然能写出这样的句子。
如果方舟子真来给自己套个代笔的罪名,自己估计被打得落花流水稀里哗啦一败涂地,打死他他都想不起来自己当时写那话时的心境了。
——江南实在是有点惊诧,自己当时怎么会写出那样的句子呢。
分明《上堡》只是个小文艺小清新有些故作姿态的小说,自己当时怎么就无缘无故蹦出这样苦大仇深的句子。好吧,即便是这样,这文字也实在是很好。想到这里,江南这倒是有点得意了起来。
从来没人用中二这词形容过江南——这话倒是用来说今何在的,可那时候没人看出来江南实在是个热衷于自怨自艾的人。
可是事情已经是那样的,该尝试的已经尝试过,该发生的已经成为过去,这个结果你不喜欢,多看一眼又有什么用呢?当时今何在对这句话只是瞥了一眼,就把书放了下来。他嫌这话太怨妇了,看到了也就是淡淡一个笑。别人问起来,他便随口敷衍别人一句:“江南的文字就是这样,总是让人很难过。”
江南很高兴今何在这么说,当他问起今何在,自己的小说如何如何的时候,今何在便会变得认真起来,认真的读完,然后承认那文章风格与自己断然不同——所看重的东西也俱是不同,但是是很好的。
今何在是真的打心底里这么相信的,以至于今何在很多年后,依旧轻柔微笑、咬定牙关就是不改口。“江南的文章,还是很好的。”
“你这件衣服谁给你买的,挺好看的。”江南诚恳地说,今何在此刻为了给江南打热水,因而把那件穿了差不多十年的外套脱了。
今何在低头疑惑地看了眼自己身上的Tee,回忆了一下。“上次办事时路过个商场,做活动吧。”
“和谁去商场。”江南两眼如炬,那神情紧张认真如同抓奸的丈夫,在逼问出去和老板出差的妻子。
“唔..蔡骏吧?好久前的事了...”
“蔡骏和你又不熟,没事干送你衣服干嘛。”
“...蔡骏跟我挺熟的。”面对江南连环炮式的质问,今何在一脸诚挚的望着江南。那衣服也服帖地垮在今何在身上,虽然不见得有什么夸张之处,但好在修身,买的人也很熟悉对方的体型型号,而且也很适合今何在。
“上次一起出上海市办事,”“蔡骏给雪琪买东西商场返了券,他说非得要用完,所以挑了衣服扔给我。”
江南嗤之以鼻。
那衣服一看就不是什么返券能买得了的价钱,LOGO虽然不起眼,江南也一眼看到了那是挺昂贵的牌子。更何况这样式让今何在穿起来精神不少,至少腰杆一直,显得腰细背窄,和个大学生没两样。
“怎么,衣服很好看?”今何在得意地露出一点笑,那笑还是柔和的,似乎只是句玩笑话,然而江南却看着刺眼得很。
“哼,”江南哼了一声,“一看就是Gay牌。”
今何在被噎得说不出话,瞪大眼睛望着他。直到手机震动的声音响起,江南猜测自己的手机可能想了,心中悚然紧张。
今何在慢悠悠地掏出了手机,看了眼来电提醒,然后对江南点了点头,“可能是大角来了,我让他送点东西。”他边说便接着电话出去了。
江南哗然松了口气,猫下床把手机掏出了。果然是北京的人打来的,他和北京的人交代自己有事情耽搁了,不必担心,过段时间就可以回去了云云,就马上关了机。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鬼鬼祟祟的缘由,但是他就是趁着今何在没回来的时候撑着断脚奔来奔去,把几件事搞定,然后舒舒服服地在床上空躺了很一会。
江南老久才听见两人的脚步声慢慢地响起,知道潘海天和今何在可能是回来了,他一股脑钻进了被窝里,这才意识到自己没去厕所。
但是此刻也来不及了,他只好憋着,假装睡觉,但是听到有人推门,却没人进来。
潘海天没进来,就在外面张望了一眼,嘴张着老大,然后江南听见细细碎碎的声音。
“我靠,这还是真的啊。”
“这玩意能假么。”今何在没好气地说着。
“我还以为你想逃班想出来的新理由。”看今何在的视线没从今早上就没从各种药单上离开过,随便搭腔,潘海天斜睥睨着他这个样子,危险地吊起眉梢。“三天没上班了啊,你就真这么跟他耗着?”
“又不是打仗,耗什么耗。”
看潘海天一副心花怒发吐槽爆棚的歪笑,今何在几天来绷紧的神经也舒缓了过来,似乎万事都有了依靠。他叹了口气,也露出了笑容。真是不明白为什么潘海天这个家伙会拥有不输于在楼下叽叽喳喳的大妈的八卦神经,难怪到现在还是九州婚介所所长。
今何在迟疑往病房里看了一眼,然后才压低了声音,“江南他现在情况还不稳定,”今何在声音更低了,似乎放着江南听见,“所以江南他也不让我跟北京联系。”
今何在沉默了一会,潘海天也没好意思说话,东蹭蹭,西蹭蹭,脸上一副伤感疼痛的神情,配合着今何在此刻皱得苦大仇深的眉头。
直到护士长声音如同锣鼓般炸得他耳朵生疼,才拍着今何在脑袋拧过去。
“叫杨治家属呢。”
“靠,我给忘了,他还正打着针呢。”
今何在回过身,江南看见他那惨白白的脸从窗帘背后伸出来,真和个鬼没什么两样。江南因为没做好和潘海天见面的准备,因而只好用了自己惯用的那招,于是闭上了眼装死。
他隐隐约约感觉潘海天也从幕帘后走了出来,那气息也靠近了,不觉意识到自己全身都在紧张。
江南其实对潘海天还是有点好奇的,不知道他这些年长成啥样了,可又不敢睁开眼睛去张望,所以忍得心里痒痒的。
而潘海天看着今何在给江南为了把绷带从吊钩上取下来,踮着脚把江南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觉得场面挺尴尬的,因而撇过脸。
“猴子,”潘海天在病房里站了一会,盯着江南的病床有些不自在,因而对刚要走出去的猴子说,“要不我去办那个啥医保支付吧,你来照看他。”
今何在皱着眉,瞥了眼江南,“这货要本人身份证啊,”今何在扬了扬手里的医保卡已经一堆材料,然后对江南的方向一仰头,“你在这看着点吧,我很快回来。”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江南觉得自己几乎已经装不下去了,潘海天在这样盯下去,自己虽说不能被盯出一朵花来,但是尿都要被盯出来了。
“护士姐姐,这位先生总是不怎么清醒是怎么回事。”潘海天无聊地和一旁的妹子搭讪着,借此打发着时间,等今何在快点回来。只不过眼睛还是没有离开江南的脸上。
江南尿有点憋不住了,又不好意思叫潘海天来帮忙,只好强撑着闭着眼。
“再不醒就去做高压氧喽,反正两个疗程下来都会有效果的。”
护士随口答了一句,打量着江南一眼,又转头去干别的事。江南听到这话却没来由的颤抖了一下,尿差点吓出了来,似乎也不了解高压氧是什么,总之听上去是够可怕的东西。
他的眉间一皱,面颊一抽搐,然后一个清晰可闻的喷嚏打了出来。江南似乎没有预料到这种生理性的身体上的不合作,他心里骂了一句卧槽,不知道此刻是皱皱鼻子继续装睡好,还是睁开眼睛呵呵笑几声好。
这他妈太蠢了吧。
潘海天对着江南的脸研究了好一会,然后突然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奸狡到了极点,以至于最终发展成哈哈大笑。
江南心头一跳,装不下去了,睁开眼对潘海天结结巴巴地解释着。为了掩饰住自己的丢脸,忙替自己辩护道:“我才醒好么..你叫我我才醒的!”
然而潘大角这次之时挑起一边眉——他眉毛不像今何在模模糊糊的,分明尖锐的细细一条,那线条又尖酸刻薄的很,挑起来以后,就分明是鄙夷的情景。大角淡淡道:“你一直都这么装睡,难道就是为了偷看猴子为你跑来跑去?”
江南哑口无言,虽然气得咬牙切齿,然而无话可说,特别是潘海天面向江南的时候,满脸吐槽爆棚就差没有弹幕刷屏的神色,看着江南分明像是在看一个大变态——还是有恋童癖的那种。
“我真是搞不懂你们两...”潘海天从鼻子里哼哼出这句话,这声音低得似乎在问自己,但是像是质问着江南。毕竟潘海天抬着眼警觉地盯着江南,两眼如刀,扎得江南生疼。
江南这一下是真的被唬得连呼吸都屏住了,脸上的肌肉僵着,好象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不过他就算再多失态一会也无妨,因为今何在恰在这时走了进来,潘海天的视线被引了过去,定定地凝望着今何在的方向。在对方专注于手里的账单,而没有看脚下的时候,潘海天就会出声提醒。两人的默契就好像是上个世纪就已经认识了,一生都能这么相互依偎依靠下去。
——当然他们的确是上个世纪就认识了,不像自己,这个世纪才认识他们。
江南酸溜溜地想着,在今何在还没有过来打招呼之前又缩进了被子,委委屈屈地蜷着。然后又开始半眯着眼睛假装睡觉。
然而这招似乎永远对猴子有效,能够永远地骗过猴子。
真是只笨猴子,大角抱着手臂,看着这只又懒又堕落的猴子居然又开始围着江南打转,心下大怆,觉得人生真是曼妙,然而又狗血得可堪寂寞。
当然这话不能对他们两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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