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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一章
《心安即是归处》
一、
戚少商做了个梦。
那梦里有山有水，过客皆是故人。他站在当年连云山水的旗亭酒肆中等人，等的是李龄。来的，是顾惜朝。
于是戚少商醒了。
杨无邪站在被戚少商蹂躏成一团糟的床榻前，手持一张青笺，见戚少商醒来便徐徐道：“六分半堂雷小姐，请楼主在不动飞瀑一叙。”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语气竟有几分咬牙切齿。
二、
不动飞瀑，六分半堂核心位置。
无情大捕头说，你去就是找死。
戚少商抬头看看汴京一片晴朗的大好艳阳天，又看看面无表情驶着燕窝堵在天泉山金风细雨楼门口的成崖余，终于忍不住道：“六扇门很闲？”
“……”
“无情大捕头很闲？”
“……”
“既然如此”戚少商一笑，好像全部了解无情眉目淡然之下内心的波涛汹涌，“大捕头还是请回吧。雷小姐说不定只是见今日天光正好，邀戚某一块儿吟诗作赋呢？”
三、
雷纯是个女人。
是个全江湖人眼中遇雪尤清、经霜更艳的奇女子。
如果她不是雷损的养女，六分半堂的堂主，这样相貌才情一等一的女子，戚少商是很愿意的结交的。雷纯设宴，那自然是鸿门宴。去还是不去，那自然是去。
无他，戚少商是个自负却不自傲的人。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雷纯即便是要动手，也不是今天。
——的确不是今天。
不动飞瀑大堂，当年苏梦枕斗六分半堂雷损诈死之地，现在站的是位一身浅绿的丽人。戚少商远远望去，便觉得她修眉美目，姗姗毓秀，真真绝代的佳人。
“约你的人不是我”雷纯敛眉折了花，语音淡淡。
“有劳了”抱拳于胸，戚少商并不多话。
四、
一青一白，隔了花墙驻足观看半晌，均叹一口气。
戚少商道：“顾惜朝。”
顾惜朝道：“戚少商。”
无话。
高云终古，戚少商立于不动飞瀑后院负手看天。想起应付无情那番“吟诗作赋”的说辞，于是浅笑道：“浮生三叹，不叹悲欢，一叹花疏酒淡，再叹无人知弦断，三叹夜已尽，春将阑。”
顾惜朝挑起细长双眼扫他一遍，表情像是给足了戚少商天大的面子才接出下句：“浮生三唱，不唱离殇，一唱明镜秋霜，再唱积尘小轩窗，三唱人已老，秋将凉。”
——人已老，秋将凉。
再是无话。
终是顾惜朝先开口道：“你不问我如何在这里？”
戚少商轻掸衣袖，“问是白问”他抬头直视对方，“你会说么？”
“……你不问，如何知我不说？”
“也罢。”戚少商清浅笑道，“我忽然不太想知道了。”
顾惜朝为之气结。
一阵沉默后，终于青衣书生开口道：“我要走了。”
“……”白衣剑客无片刻停顿，只是身姿极为洒潇转身，徒留个踏歌远去的背景，还有二字：“不送。”
五、
戚少商又做了个梦。
梦里他在旗亭酒肆又见到了顾惜朝，他终于问出那日几番脱口而出的话：“为何要走？走去哪儿？”
顾惜朝看他半晌，眼神似是见到什么的从山海经中跑出来的奇珍异兽，“去我该去的地方。”
“你该去何方？”
“不知道。”顾惜朝懒散抬眸，“大抵心安即是归处。”
“不留下来？”
“不了。”
“……怎么说？”
梦里青衣书生拧眉思索半晌，最后薄唇轻启，扔下一个即便是在梦中也让戚少商有拔剑与他一决高下的冲动的答案：“所谓天道。”
所谓天道。——顾惜朝，你是打算去做神棍不成？！
六、
戚少商醒来时看到顾惜朝。
恍惚间他以为自己没醒，便盯着顾惜朝愈显清癯的面容出神。直到被人伸手推开了榻前窗棂，冷风灌入玉塔，夜间冷雨打湿两人衣摆才有所反应——这不是梦。
深吸一口气，戚少商道：“你怎么进来的？”
顾惜朝道：“趁雨声大混进来的——杨无邪替你换的熏香安神效果太好，我推门你也未醒。”
这人倒说的理直气壮。
戚少商叹道：“你不是走了么。”
“我是走了。”顾惜朝在黑暗中燃起火折子，那一点火光足够照亮他身上不同往日的水合色道袍。“《宋刑统》——空门、道门中人前科俱销。不这般，逼宫之后我便总要托庇江湖势力。”
竟是如此……戚少商伸手扶住额头，算是对梦里“天道”二字有了微妙认知。
“那么顾道长来戚某此处，有何贵干？”
“好说。”顾惜朝干脆装腔作势略一稽首，“恐怕在下身受天道所托，不得已在要在戚楼主处盘亘那么个三年五载。实是戚楼主与吾有缘。”
“嗯？道长此言差矣，需知戚某此处不收留闲杂人等……怕是有缘也是错爱了吧。”
“啊戚楼主凭的心狠，如此这般岂不是要顾某风餐露宿……”
七、
——其实天道也好，错爱也罢。我只知心安即是归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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