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1/仙2遥灵]解愁肠

　　那一日晚饭过后,却不见了灵儿.月如有些担忧神色,望他道:”现在天黑了,灵儿妹子一个人在外面,万一黑水镇那儿有殭尸越过河水…”
　　他出了门,溶溶月色迎面泼洒而来,照人可亲.韩医仙也正在前院中,仰望苍穹.见他出来,微笑道:”别担心,这月光明朗,尸妖不至于猖獗.赵姑娘说想去河岸走走散心,我便没阻拦她.多日来她都是躺着,此时活动活动筋骨也好.”
　　他走到白河边,恰见灵儿坐在河堤上,垂头看河水东流.悄悄绕到她身后,不教她发觉,只听灵儿似乎低声吟唱着什么: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她又叹了口气,正要再吟下去,他却笑接了下去:”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灵儿一惊回头,凝望着他.
　　他笑着坐在她身边:”月光如水,夜凉何其.我的灵儿又诗兴大发了”
　　灵儿微笑望着他:”婶婶说,你小时候不爱读书,亦不善诗文.可是诗中涵意,你却都懂得.人说花能解语,逍遥哥哥,你…”
　　“切,灵儿,你这是轻薄我”他笑道:”不能怪我不怜香惜玉了.”他说着,便呵她痒.
　　灵儿急忙抓住他手:”啊,别,逍遥哥哥,千万别…”她忍笑着:”灵儿不敢了…”
　　“好吧,是我带坏你了.”他笑了笑,柔声道:”灵儿,你…有心事”
　　灵儿垂头,半晌,又望了望天上皎洁明月:“没…没有…”
　　“说谎.”他立刻道,掰过她脸来望着自己:”灵儿,你可要说实话.”
　　灵儿脸上微现惊慌神色,低了头,轻声道:”这…不是灵儿不愿告诉你.而是…而是…”
　　“是什么”
　　她抬头,凝望着他:“逍遥哥哥…灵儿只问你一句…你也要真实回答.”
　　“嗯.”他含笑点头.
　　“…灵儿在你心中,有几分重”
　　“…你要听我的真话”
　　“嗯!”灵儿凝望着他,点了点头’.
　　“我不知为何…灵儿,你总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那就像是…像是…”
　　“像是什么”灵儿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有些着急地问.
　　李逍遥微微一笑:“我说过的,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这情这义,全出自真心.只是灵儿你…似是疑我有它.”
　　灵儿低头:“逍遥哥哥,我…”
　　“你在林家堡的时候,教我留下来做他们的姑爷,你可以自己去苗疆…这山长路远,我知道灵儿本事高强,可你毕竟是一个弱女子…”
　　灵儿怔然看着他,流下泪来.
　　“这白河村再相见,你仍对我有所隐瞒…似是不愿再跟我走一样.你这…”
　　“逍遥哥哥!”灵儿啜泣着,着急道:”你别生气,这…这都是灵儿不好…”
　　他叹了口气.
　　“灵儿是怕…怕拖累了你…逍遥哥哥,我有时真的好羡慕月如姐姐.她能够开心地,自由地去追求她向往的生活…”她垂头低声道:”可灵儿的身世,只会给逍遥哥哥带来灾祸.”
　　“你是说那些苗人”李逍遥嗤笑一声:”本少爷的绝世剑术,还不怕把他们修理得四脚朝天.谁再来欺负我的灵儿,我教他们走路过来,爬着回去!”
　　灵儿破涕为笑,噗嗤掩口,却又偷眼望他,那漆黑晶亮眼眸中分明深远情意,月色下瞧得清晰,这次再不会看错.
　　只见她又低眉,轻声道“不是灵儿要隐瞒你,欺骗你.逍遥哥哥…你的情义,灵儿感念一生.便是此后无缘,也…”
　　他不容她再说下去,忽地紧拥住她,再是不管不顾,流连忘返于她柔软双唇.天色本已昏暗,这一昏天黑地起来,也只有那散发着微弱朦胧光辉的天上明月瞧见罢了.许是少年情动,这血气翻拥起来,也就忘了克制,礼教之类的事物,在情动之下都是抛去九霄云外.
　　灵儿也几乎无法自制.他温暖的体温,这潮水般淹没她的情意,直是教人沉醉无法自拔.便似水月宫中那一夜…
　　“逍遥哥哥!!”
　　他恍恍然听得灵儿叫了一声,虚弱地伸手推拒着.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灵儿已仰倒草地上,衣衫不整,而他自己…这两人的姿态…如何他们在这兴许还会有人路过的堤岸旁,就…
　　幸好此刻四下无人,否则可…
　　“灵儿,我…”他先是一惊,虽即坏笑起来.灵儿迅速爬坐了起来,理好衣衫.朦胧月色下也可瞧见她双颊红得似那池中的粉红莲一样了.她跪坐于地,右手按着小腹,又偷瞧了他一眼,低下头去.
　　“是我不好.”他笑着,柔声道:”灵儿,你肚子还疼别要是里头生了虫子.”
　　“逍遥哥哥,你!”灵儿神态几分羞怯几分恼怒,又微有些怨怼地望望他.
　　“灵儿,你这不能怪我…”他忍笑不住:”谁让你不早阻止我呢.”他说着,笑盯着她.这下也可算确认了她的心意.
　　灵儿垂下头,依旧按着小复,轻声道:”这里面的确生虫子了…”
　　“哎呀,可不好.生的什么虫这韩大夫也真是,都不告诉我…”
　　“这虫的名字么…”灵儿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叫相思…”
　　“哦!原来灵儿害的是相思病呀…”
　　“逍遥哥哥,你…!”

　　而今独立河畔风满袖,为问这旧思新愁,如何在这画轴中,一下子都牵引上来.
　　白河对岸有一个女子孤身徘徊着.他终于忍不住叫住她.
　　“幻灵!”
　　她站定,愣愣地望着他:“李掌门…”
　　“为何…”他垂头一笑:”我这怎么走,去到的都是我熟悉的地方.”
　　“这画轴内万事万物随人心变现…本就是如此.”幻灵答道:”我在这画轴中生活了数百年,也从不知魔族心脉在何方.便是你能御剑去到那北方大漠,南疆蛮荒之地…怕也只能一无所获…”
　　“那我只能困于这画轴之中”
　　“只有一个办法…”幻灵道:”我现在也出不去画轴…但你若答应解开天罡剑阵,我便能通知孔璘,他会让你出去.但是…他会先将画轴放置在天罡剑阵中…让你无可选择.”
　　李逍遥冷笑了一声.
　　“李掌门…”幻灵叹气:”掌旗使还言道,若你不答应,他让你在画轴中与幻化的妻子长相厮守过此一生,便也不是亏待恩公.”
　　他携剑而起,往鬼阴山的方向而去.

　　然这画轴内终是幻境.虽说是幻境,无时无地翻拥而上的回忆却是真实.
　　鬼阴山总坛内,当年他正是初生之犊不畏虎,握剑狠狠对着石长老:”抓了别人的女儿为要胁,又背后埋伏,你算什么英雄好汉!快把梦慈妹妹放了!”
　　石长老微微一笑,不回答他,却对着灵儿半跪于地:”公主殿下,十年不见,可还认得老臣.”
　　灵儿嘴唇微微发颤,站到了李逍遥前面.
　　“灵儿,你---”
　　“殿下,这个年轻人是谁值得你为他不顾念与巫王陛下骨肉亲情.”
　　“这不关逍遥哥哥的事!我本就不会跟你们走!”
　　“无论发生什么事,老臣也要把您带回大王身边.不论是谁来阻挠,老臣绝对不惜一切代价,排除到底---”
　　“逍遥哥哥,你跟月如姐姐快走!我想办法拦住他…”
　　“殿下!!!”
　　…
　　接下来电光石火一瞬间,灵儿被震开去,而他与月如已经被打倒在地.
　　“石长老!!你若杀他,我立刻自尽!”
　　灵儿虽摔得不轻,却迅速爬了起来,抽出仙女剑抵着自己项颈.那一刻她眼中决然的光芒,语气中的王者之气,使得正要痛下杀手的石长老也愣住了.
　　“公主,老臣怎么敢.”石长老低头躬身:”只要公主殿下答应跟老臣走,老臣就放过他们性命.”
　　灵儿松了一口气,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绝望地凝视着他,却惊见他勉强支撑起头来,望着她.
　　“灵儿…你过来…”
　　她哭着扑倒在他身边,紧握他抬起的右手.生怕这一次便是永诀.
　　“你告诉我…灵儿…等我像这样,老得不能动的时候,你还会不会…在我身边.”
　　“我…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他竟然还在笑!她痛苦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她要如何对他说,我其实是一只妖怪,我身上有着沉重的责任,还会给你带来灾祸,灵儿不愿连累你…
　　“回答我…灵儿…”他凝望着她,眼神中满是期待,只是求一个承诺.
　　“我会…我会的!”她将脸埋在他胸前,哽咽着.这样温暖的怀抱,她舍不得,她不想失去…
　　“好…”他满足地笑了,闭眼沉入无尽的黑暗中.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灵儿,灵儿,你怎么,不守信…

　　鬼阴山后山洞窟外,明月一轮高挂夜空.蜀山掌门拄剑而立,青衫飘然,仰望苍穹.
　　那一个露宿野外的夜晚,便是在这洞窟外生起了一堆柴火.他从昏迷中醒来,只觉头重体沉.他确实伤得不轻.隐约记得听到月如的啜泣声:”医仙伯伯,求你救救李大哥!”
　　他睁开眼,见月如跪在他身边凝望着他,娇美脸颊上犹带泪痕.
　　而他醒来第一句话便是笑道:”哎呀,原来月如妹子也会哭.”
　　林月如又气又羞:”早知道醒来就这么坏,就别让医仙伯伯救你!”
　　他勉力起身,林月如忙扶着他背.
　　“李公子,快别多礼.你救了小女,老夫医治你是应该的.”韩医仙与韩梦慈坐在营火边,此时都起身过来,微笑望着他.
　　他心头堵得难受,望了望四下,果然没有灵儿的身影.
　　“李公子…老夫生平虽见过些医治人用的灵符咒法,可从未见过赵姑娘施展的那一种强大法术.她这次是勉力为之…幸好于她身体并无大碍,石长老等人既然尊她为公主,应会妥善照料.”
　　“什么!”他大叫:”她又勉强施展未练成的法术救我”
　　林月如见他嘴唇都颤抖起来,急忙道:”是灵儿妹子跟我提过的五气朝元.她没事,真的…她看到你好转,才肯放心的跟石长老他们走.她还笑着说,如果不是因为你,她可能还要过好久才能领悟这个法术的精要…”
　　他狠狠握紧了拳头,低头望着地面,半晌无法言语.林月如担忧地望着他.
　　“灵儿…”他低声呼唤.
　　“李公子,莫要为此小别而悲感.打起精神来.”韩医仙见他如此,温言道:”老夫相信,你跟赵姑娘还有缘分的.”
　　韩医仙与韩梦慈走后,那一晚他一直呆呆望着夜空皎洁光明的银盘.月如陪伴着他,没有言语,过不久她便睡去了.而他睡睡醒醒,脑中皆是灵儿忧伤神情,调皮温柔笑意,一言一语犹在耳畔.不管带走她的是多么厉害的人,前路有多艰困,都要再见到她.灵儿是不愿意跟石长老他们走的.他要把她带走.
　　…
　　…
　　…
　　蜀山掌门垂头微笑.而今灵儿,他的妻子,真的走了.他勉强地告诉自己,有这些回忆便已足够.这岁月不断向前,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可这只是转瞬,不由得人再去理性地思考,再去抑制自己情绪,便已是泪流满面.
　　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
　　我说过,一夜夫妻,一世恩情.若我李逍遥,一世都忘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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