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草丛中过

　　第十五章 【他变态，是有原因的】

　　五王爷走后，赵小疯战战兢兢的过了几天。

　　但出乎她的意料，轩辕凌在他温文有礼广受欢迎的五皇兄那里吃瘪之后，并没有按照以往的习惯来找她撒气，只不过从保鲜温度降低为冷藏温度。
　　而不出乎赵小疯意料的是，胖管家死了。

　　据说起因是某天管家穿的袍子太臭，汗液油脂分泌过度，熏得正在练武的轩辕凌十分不舒服，于是向来任性妄为的小王爷散发着寒气扔下宝剑，拾起五尺长的黑亮皮鞭亲自上阵，将管家吊在树上，细细的打遍全身每一寸皮肤，使他享受到了活活打死这一罕见待遇。
　　还有数个高级婢女，也不知犯了什么错，被轩辕凌当众杖责赶了出府。
　　几日里，文王府都是哭闹连天的。

　　经此一役，轩辕凌成功在文王府下人中树立起更加暴戾变态的形象。小婢女们走过书房门口都要抖三抖。

　　赵小疯做着轩辕凌贴身丫鬟的活，住在低等婢女的通铺。每晚在叽叽喳喳的八卦中入睡，最近听得最多的就是王府秘闻系列一二三四五六七……
　　轩辕凌各种过往以及变态长成史，倒也趣味无限。

　　**

　　这日，赵小疯伺候轩辕凌习武。

　　他习武有种偏执，赵小疯虽然不知道常人是怎样的，但对比武侠电影业觉得他异常刻苦，每日像是要把自己累坏也无所谓一样，进步是立竿见影，奇怪的是最喜欢练剑，却从不用剑伤人。

　　天气炎热，大树下少年一身素色单衣，在斑驳树影中，一套凌厉剑法舞得风生水起，纵然身形还未长开，但已经有了飒爽英姿的影子。
　　不出几年，必引得一众少女脸红心跳。
　　俯身，冲刺，跃身，脸庞的汗珠被阳光折射出晶莹的色泽，赵小疯半撑着下巴坐在练武场旁的走廊台阶上，看着美少年发呆。

　　一套动作结束，挽了个剑花收剑，轩辕凌一反往常，气息凌乱的站着调息很久，半天吁了口气才转过身来。小脸白生生的，似乎比往常还要白一些，有些病态。这会儿瞅见赵小疯发呆，皱眉说：
　　“赵香莲，王府没给你饭吃吗？”声音有些嘶哑，似乎到了变声期。
　　“嗯，吃了啊。”赵小疯诧异。
　　“那还不快来伺候！”
　　啧，赵小疯翻白眼，封建地主阶级！奴役劳动人民！
　　无奈上前去给他奉茶擦汗，近了看，发现唇色也是苍白的，于是有些疑惑。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脸色苍白，气息虚弱……莫非是某个亲戚来了！？
　　“没有……你去叫人打水，我要沐浴。”少年冷冷打断她的恶劣幻想。

　　打来了水，轩辕凌遣散了众人，只让赵小疯在门外候着。
　　过了一会儿，赵小疯见周遭只剩自己一个，鬼鬼祟祟的从袖筒里摸出来一个油纸包。

　　她最近跟厨房的李大娘关系打得火热，得空给她唱个小曲儿捶个腿，人乖嘴甜，得了不少好吃的。
　　打开来，是四个小巧精致的肉包，李大娘用早上剩下的料给她做的。
　　肉包形态香气处处洋溢着诱惑，那般热情的向她招摇：来吃我吧~来吃我吧~
　　捏起一只鼓囊囊的肉包子，赵小疯深深吸一口气，啊~好香！
　　缓缓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塞进嘴里。

　　“嘭！”
　　“哐当！！”

　　赵小疯开始后悔自己拥有敏锐的听觉细胞了……

　　纵使百般不愿意，但四下无人，万一轩辕凌死在里面了，自己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于是，无奈收好了包子，转身进屋。

　　轩辕凌的房间，向来是文王府的禁区，从来不让人进去，赵小疯也是第一次有机会瞻仰。
　　小王爷的“闺房”实在是……不怎么样。

　　摆设极少，只有基本的起居用具，色调也是一等一的简单，倒跟他娘的小院子有几分相似，带着股无法形容的寂寥感觉。

　　绕过屏风，木桶边一条湿淋淋赤条条的肉*体，正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挣扎着要爬起来，不是轩辕凌是谁。

　　赵小疯一看，扑哧一声就乐了。
　　哟，小屁股挺水嫩的啊。
　　别想歪，这只是精神年龄二十多的女青年对正值少先队年纪少年的客观评价。

　　听到嗤笑，轩辕凌狠狠扭过头，因为虚弱，眼刀稍显无力，反而有种娇嗔的感觉。眼见被人看光，就要节操不保，立马扯下一旁架子上的衣服，遮住了重点部位。
　　“过来扶我！”
　　赵小疯依言走过去，提着胳膊拉起，不太温柔的把他半拖半拽到床边。

　　轩辕凌支撑不住，呻*吟一声倒在床上。
　　他往常习武受伤，都是麻木的，隐忍的，文王府看着华丽，实际上就是龙潭虎穴，半点小心不得。这次的疼痛却是难以忽视，自内而外灼烧一般。

　　“我去给你叫大夫吧。”见他痛苦，赵小疯没有半点医学技能，有点手足无措，这事儿还是得让专业的来。
　　谁知轩辕凌一反虚弱样子反应激烈，怒目圆睁，呵斥道，“不准叫人！”
　　嗬，明明病猫一样，还横起来了。
　　“那你就这样半死不活的？”赵小疯冷讽。
　　“我没事…你把床头暗格的…药箱拿出来。”痛到极致，轩辕凌声音有几分哽咽。

　　按照他的指示，找到了一个药箱，轩辕凌掏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瓶子，倒出几颗乌黑的药丸，闭着眼嚼吧嚼吧一口气吞了下去，也没有用水冲一下，不知道苦不苦。

　　“你到底怎么了？”
　　赵小疯坐在床边，见他闭眼仍是一副痛苦的样子，出言问道。
　　轩辕凌头发都是湿的，透着几分狼狈，此刻正在闭目调息。
　　他不答话，赵小疯也帮不上什么，于是捞出被子给他盖上，趁机在他身上摸了两把。
　　嗯，手感也不错。
　　见他泼墨一般的长发散在床褥上，晕湿了一大片，便拿了干净的布开始细细地给他擦头发。

　　半响，轩辕凌气色好了一点，悠悠睁开眸子，紧紧盯住赵小疯。
　　“今日的事情，半分不能透露出去。”
　　“哦。”小疯本来就不是大喇叭的人，虽对八卦喜闻乐见，自己却是少有议论的。诺诺应了，又问，“不过你是怎么了？”

　　“我服毒过量了。”他侧着头，任头发给赵小疯揉搓，漫不经心的说。
　　“什么！？”赵小疯愕然。

　　“生在皇家之中，练习服毒不算坏事。”轩辕凌的脸离得很近，能看清细微的汗毛，此时薄唇一开一合，呵气如兰，讲着不符合他年龄的事情。

　　“父王已经太老了，他的护卫都保不了我。五哥的野心很大，文王府说穿了，就是监视我的笼子。如今欺我年幼，形势危险，我已经不能相信府中的任何一人，都是五哥派来的眼线。”顿了顿，带了几分决然的说，“等着任何一个机会，好让我永远消失。”
　　说着嗤笑一声，“不然，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容易被你们黑风寨的人抓走么？”
　　然后，叹了口气。
　　“但你不同，香莲，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甚至恨我，但是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赵小疯一时语结，握着手中的青丝，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伤害你？我也有恨到想杀死你的时候啊。
　　不，
　　不能这样说，太残忍了。

　　看着少年无害的脸。赵小疯怔怔的想，或者自己对于他来说，只相当于一只无害的小动物，只有在自己身边不必忧心利爪毒牙。轩辕凌手段狠辣，但自从进了王府，虽然经常捉弄，却也没有怎么让自己受苦。
　　其实，只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鬼吧。
　　身边一个可以相信的人都没有，只能勉强找上自己了。

　　正当她感怀忧郁，她脑海中的无助少年开口了。
　　“把包子拿出来。”轩辕凌闭着眼睛冷静的说。

　　赵小疯一腔同情霎时间转为悲愤，擦，狗鼻子啊！
　　无奈本着21世纪人道精神，病人至上。哀怨的看了他一眼，伸出双手把包子递了出去，分了他两个。

　　吃完了抹抹嘴，轩辕凌似乎有了些精神，坐起身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幺蛾子。

　　“我提醒你，赵香莲，用不着你可怜我。”
　　神色又恢复了冷傲的样子。
　　“是我带人围剿黑风寨，是我将你抓下山，用不着你给我找借口！想恨就恨，用不着觉得可怜。”
　　赵小疯听了一笑，“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可怜你了。黑风寨几百人的性命我时时刻刻都记得，总有一日会向你讨回来的。”刚喘过气来，狼爪子又伸出来了。就不会说点让人舒坦的话。
　　“呵，我还以为你日日嬉笑玩闹的，早忘得一干二净了。”轩辕凌讽刺。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看你一开始装假小子，现在是小女子，没看出来哪里君子了。”语气十足十的挑衅。
　　“你！”

　　不知好歹！赤果果的不知好歹。
　　赵小疯有些不爽，自己给他忙前忙后，居然还这样说话气人。
　　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反驳。赵小疯向来奉承说不过就走的教条。于是，扭头向外走去。
　　这小孩真不可爱！

　　然而没几步，刚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鬼使神差的又伸头回去看。
　　屏风后的少年，半依靠在床边，视线落在地上，一脸落寞。
　　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挑衅神色。

　　哎，少年，你要骗谁。

　　“干嘛回来。”少年诧异。
　　赵小疯靠着床边坐下，手搭在少年被子边角上，给他掖了掖，幽幽的叹了口气。
　　“我怕你孤单。”
　　少年身形一震，青葱般的小手攥紧了赵小疯的衣袖，一屈身钻进被子里，头埋得深深的，一言不发。

　　赵小疯看着轩辕凌头顶的发旋无奈的一抿嘴。
　　报仇，还报个屁仇啊。

　　不知过了多久，轩辕凌的气息逐渐平缓。
　　微微颤动的睫毛，浓密得像一只蝴蝶。
　　小心翼翼的抽回手，赵小疯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疲惫的走出轩辕凌的卧房，此时月明星稀，想起自己尚未来得及相见的午饭以及晚饭，突然有点淡淡的悲桑。
　　不知道伙房还有吃的没有呢？

　　走了几步，忽然间，眼角瞥见院子的阴影中窜出一条黑影，不待她反应就几步飞到赵小疯身后。
　　捂嘴，锁肩，动作一气呵成，绝对的行云流水，绝对的专业素质。
　　“别动！”
　　男性的气息吹拂在赵小疯耳边，引起一阵战栗。

　　赵小疯动弹不得，只能在内心长长的咆哮了一声：
　　刺客尼玛就不能等我吃点东西再出现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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