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自知

　　片刻之后，只听到外面传来吵闹声，从御膳房卿笑回来一肚子气愤：“哼！有什么了不起，不给做就不给做，话说那么难听作甚！”
　　“御厨怎么说了。”
　　“那厨子说，今天要为华擎殿做膳食，无法顾忌一个已然失宠的娘娘的需求。我气急与他辩解，他却说是我们家娘娘太给自己脸了，皇上撒谎还不是为你们家娘娘好，真是不知好歹。还要我忠告娘娘说，他再喜欢你他也是皇帝……”
　　是啊，玉衍、、、他再喜欢我，他毕竟还是皇帝。这倒教我真真以为自己是真的失宠了。一下子，怅然若失的感觉蔓延整个胸口。
　　我将她们两个唤进来，只见卿笑一副十分委屈的表情，以及春熙一副着急不自然的表情。我笑出声：“好了，你们两个，大过年都瞧瞧是什么表情。”
　　“娘娘！他们实在欺人太甚！”卿笑依旧愤恨不平。
　　“卿笑，你少说两句，还嫌娘娘不够烦吗？”春熙悄悄地拉了拉卿笑的袖子。
　　“可是……”
　　“你们不用瞒我了，我已经听到了。”我起身一边穿鞋一边又说：“宫里不就是这样的吗，趋炎附势可不是只有在前朝……好了，不说这些了。走吧，不靠别人也得靠自己，把西边那小厨房收拾收拾，自己做吧。就希望内务府的人不要乱克扣日用品。”我披上披风准备出门，却被春熙拦住。
　　“娘娘，这等小事，让下人们就能做，怎可劳烦娘娘自己？”
　　“你觉得，她们现在还会好好的给我做事吗？”我叹口气，解开披风，坐在暖炕上，对卿笑说：“你去把这薄桦殿里的所以宫女、太监都叫来。”我便也趁这钞失宠’的假戏清理清理身边的人。
　　卿笑不解，询问出声：“娘娘，这是要作甚？”
　　“快去吧，我自然有我的用意。”我笑着说道。
　　卿笑还是不解我的用意，挠着脑袋往外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匆匆跑回来行了个礼再退下去。我又对春熙说：“去取我的俸银。”
　　不大一会，宫女太监都到了，在我面前跪了黑压压的一片。我望向卿笑，卿笑朝我点了点头。
　　我端坐起身子，声音冷冽地说：“你们伺候本宫也有一段时日了。可如今，本宫这里已不复从前，为了你们的前途，便各自选择出路吧。想要继续跟着本宫的就继续跪着，想要走人的到春熙那领十两银子，也不枉我们主仆一场。”
　　我话音刚落，便有一大片人起身，陆续到春熙面前领钱。
　　果然，一帮墙头草，风刮哪边便倒向哪边。
　　依旧跪拜在地的人零零散散还有两个宫女，三个太监。我问道：“你们为何还要跟着我？”
　　跪在我左前方的一个身形瘦弱着淡粉色衣衫的女子缓缓地说：“娘娘，您不记得我了吗？”
　　因她低着头，我看不清面容，便命她：“你且抬起头来，让本宫仔细瞧瞧。”待她抬起头，除了她那双清澈的没有一丝烦恼的眼睛让人一见心喜，并未有什么我熟悉的痕迹。我努力地在脑海里搜寻这么一个女子……
　　她见我一脸疑惑，出声提醒：“慕府外，血包子！”
　　“血包子？小包子！你是小包子，这么一打扮我还真真是认不出来了。”我惊喜地起身，扶她起身。“你怎么到宫里来了？”
　　“是，我是小包子，我是为了娘娘您才进宫的。”小包子一蹦一跳的，好不活泼。
　　“我？为我？”
　　“嗯，为了报恩。”我对上小包子坚定不移的眼神。其实她所说的报恩，不过是我某日贪玩翻墙头，却看到墙下许多年纪相仿的乞丐在欺负一个瘦瘦小小看不清面容的乞丐，那帮乞丐并未注意到我，抢了那小乞丐的馒头就转身走掉。我翻下墙头，将厨房里所有能吃的都抱包起来，用绳子将那包对我来说没什么的东西送到那不知是饿坏了还是被人欺负的哭的小乞丐面前。
　　那小乞丐闻到香味，不管不顾地慌忙打开纸包，抓起食物便往嘴里塞，简直就是鲸吞牛饮！待到那小乞丐吃饱以后才顺着绳子往上看，而绳子那端的人早已不见。而那小乞丐却是个懂得报恩的人，她撕了自己衣服的一角，咬破手指画了个包子，拴上石子扔进慕府西苑。那块血淋淋的布的意思，别人或许不懂，但我却懂了。她是说：滴水之恩，本包子必当涌泉相报。
　　“那小包子你怎么知道本宫在这宫里？”
　　“那个……娘娘，叙旧可以延后一点吗？”春熙指指地上依旧跪着的四人。我才反应过来，只顾着小包子，其他四人都被我弃之脑后了。
　　“快快起来。”那四人谢恩之后，努力站起身，碍于腿脚发麻，站的很是不稳。我对他们四个底细都还不清楚，便问道：“都叫什么名字，以前在哪当差？”
　　“奴婢愿心，刚刚进宫。娘娘是奴婢第一个主人，也是最后一个。奴婢不愿离开娘娘，望娘娘成全。”刚入宫的话，那边不可能是别人的眼线，应该是可以相信的。名字的寓意也很好，愿得一心人，愿心。
　　“好，本宫成全你。”接着看向那三名太监。
　　“奴才小才子、小贝子、小古子。原本是在御前伺候的。”他们三人同时说。原来是玉衍的人，那便无妨了。
　　分别再问了些问题，就让春熙带着下去重新分配事物。

　　万家烛火皆点亮，鞭炮声渐渐响起，而这座皇宫的华擎殿与薄桦殿却是两番景象，一方莺歌燕舞，一方门可罗雀。如今我已是不再受宠的妃子，荣华与危险同时远离了我。
　　春熙和卿笑已经将除夕夜的饭菜陆续端上来了。我看着那乌黑一片的夜空，笑着问春熙：“你说，月亮去哪了？和太阳团圆去了吗？”
　　“娘娘……”
　　“太阳想要和月亮团圆很不容易吧……太阳和月亮都团圆了，那我呢？我又和谁团圆？绿裳娘亲？还是玉衍……”说到最后，我自己的语气也慢慢弱了下来。如此过年，还真是头一次。
　　“和我呀！”我收回悲伤的神色，转头看一蹦一跳正在放筷子的小包子。在她面前，至少在她面前我还想做一个单纯、透明无暇的慕烟若。
　　“是啊……虽然没能和绿裳娘亲团圆，与你，倒也不错。”说着缓缓走向摆满饭菜的桌子。虽然色泽比不上宫里御厨做出来的，但绝对地家常。我坐到愿心拉开的凳子上，正准备举筷的时候，才发现她们都只还是站在一侧。
　　“你们都坐下来。”
　　“奴婢，奴才不敢。”我放下筷子，一个一个看过去。只有小包子一人在我话音刚落的时候便挨着我坐下。
　　我喝声道：“都坐下来，陪你们主子我吃团圆饭，就这一次。还有，我不想再说第三遍。”这下，卿笑春熙她们才缓缓走过来，缓缓坐下。
　　我满意地看着坐满的圆桌，举起杯子，“这才像是在吃团圆饭。来，我敬大家。”
　　“娘娘，这可使不得，怎能让娘娘你敬我们酒呢？”春熙最会在我兴致高涨的时候泼我一脸冷水。
　　“春熙姐姐，这里没有娘娘，只有我、我！慕烟若！”
　　小包子抢在春熙前面说道：“是，是！今晚只有烟若姐姐，没有昕妃娘娘！”
　　我朝她会心一笑，果然，我们两个有点心有灵犀。
　　不知是他们看出我的用意还是悲哀，也收回了主仆只见该有的规矩。“好，今晚没有娘娘！”八只杯子相碰发出悦耳的声音，八个人都由心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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