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玉常芳

作者: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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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田


      童新崇和明载两人暗笑一声,忙上前与欧阳宇开见礼,欧阳宇开也与他们一一见过,只是见着唐肯还拉着冷娟的手,不禁哼了一声。

      冷娟快连脖子都红透了,瞪了唐肯一眼,唐肯见她如此窘迫,不禁微微挑挑眉,放开了手。

      冷娟招呼隋子清带着唐肯继续参观玉坊,自己则带着欧阳宇开去了商谈事务的茶室。

      唐肯看着欧阳宇开那一脸挑衅的笑容,眼睛危险的一眯。而童新崇和明载两人则在后面互相抛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暗笑不已。

      刚才那一幕同样也落入了隋子清的眼中,虽知自己与大小姐有云泥之别,但如今亲眼目睹,还是让他的心隐隐作痛。但又能如何•••

      隋子清强作欢笑,领着众人继续参观,只可惜唐肯也心不在此,多亏童新崇和明载两人处处圆场,才没闹出笑话来。

      参观完玉坊,已是中午用餐时间,隋子清早已在他们所居住的院落里备下了丰盛的饭菜,并亲自作陪。

      唐肯抬眼望去,却未见冷娟人影,直接开口问隋子清,“冷小姐呢?”

      隋子清正在为他斟酒,“哦,欧阳公子此次来,是为了欧阳家老太爷九十大寿,订做寿礼所需的玉器。说来,欧阳家的大老爷与我们家老爷是多年好友,所以小姐相当重视这份订单,一定亲自陪同九公子选样的。这会儿估计也差不多了。不会耽误下午的行程的。”

      唐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继而又问 ,“你们小姐常像这样,视察当地商行?”

      隋子清一面向他敬酒,一面回答“可不是,其实我们冷府偌大的生意,都是由小姐一人打点的。像这样的到各地商行巡视,每两三个月,小姐都会亲自走一趟。来来来,我再敬各位一杯,希望日后大家能够亲如兄弟,不分彼此。”

      明载一语双关,笑着回敬,“一定如此,一定如此。”

      直到用完午餐,冷娟也未露面,直到下午准备出发时,冷娟的马车才从玉坊赶回。

      唐笑眼尖的发现,“咦,怎么马车后面多栓了一匹马?”

      正说着,马车里钻出一个人来,正是那位貌美如花、雌雄莫辨的欧阳家九公子欧阳宇开。

      唐肯也不吭声,只是望着他。

      欧阳宇开笑得像只狐狸,“各位难得到南方来,也让我略尽地主之谊,陪同一起游览如何?”

      唐笑胆颤心惊地看着他大哥,生怕他的脾气上来,与欧阳宇开大打出手,但心下又有点期待。

      唐肯看看马车内,一点动静也没有的冷娟,只是淡淡一笑,“欧阳兄如此盛情,我们岂有不领之理。一同走吧。”

      欧阳宇开有点意外,一双桃花眼眨了眨,忽然妩媚一笑,“好,一同走吧。”却转身又钻进了马车之内。

      唐肯高坐在马上,开着前面已经开始行驶的马车,突然笑了起来,“上马,启程。”

      欧阳宇开在车内眉开眼笑地都弄着冷娟,往后面指指,“人还不错。唐肯,唐家堡的堡主吧,你什么时候认识的。”

      冷娟又羞又恼,瞪了他一眼,“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欧阳宇开往她身边一挤,往后一躺,“奇怪了,我哪次来,不跟在你的身边当尾巴,怎么这次就变成凑热闹了?”

      婴玉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欧阳宇开从冷娟身后探出脑袋,爬向婴玉,乘她不备,一把扑进她怀里,假哭“你看,你主子喜新厌旧,不要我了,呜呜呜•••”

      婴玉的俏脸顿时拉了下来,两只粉拳没头没脑狠砸了他一顿,“要吃豆腐,到别的地方去。我这儿可没有。”

      欧阳宇开虽然脸长得像女人,身形却是标准的昂扬七尺,可这时候,偏偏扭成一团,将脑袋埋在婴玉小腹上,任她怎么捶打也不离开,“呜呜呜,你们两个狠心的女人,呜呜呜•••”

      婴玉一狠心,一把扯住他那黝黑粗长的辫子。

      “哎哟,哎哟•••”欧阳宇开终于抬起头来,面色嫣红,一双桃花眼含怨的盯着婴玉,呜咽,“你这个薄情的人啊•••”

      冷娟拿书掩面,笑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婴玉发狠,“你要是敢坏了小姐的好姻缘,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欧阳宇开兴高采烈的凑到她面前,“鞭挞我,凌辱我,还是罚我伺候你一辈子?”

      “你?”婴玉气不过他厚脸皮,狠狠推了他一把,转过身去,再不理他。

      欧阳宇开眼看快撞在冷娟身上了,用肘一撑,硬硬地止住去势,撞在车壁上。“唉•••”他似真还假的叹了口气。

      冷娟抛给他一个自作自受的眼神。

      “哼。”他孩子气地扭过脑袋,就那样躺在那里,一声不吭。

      接下来几乎一个月的时间,唐肯总是找不到机会和冷娟单独说话,欧阳宇开无时无刻不像个尾巴黏在冷娟身旁,虽然可以一起吃饭喝茶聊天,纵谈天下商情国事,但是冷娟总是淡淡的笑着,有意无意的回避着他的目光。

      尽管如此,这样隔着一个人的谈话,却让唐肯对冷娟有了更深刻的看法。

      她不仅仅是一个温柔婉约贤良淑惠的美丽女子,她的心中有着三丘五岳,四方九洲,有着对商机近乎天性的敏锐,然而却在决策时又考虑到方方面面,不以利益为唯一考量,让人又爱又怜。

      唐肯看着窗外的那一片葱郁之中的一支花苞,不禁温柔一笑,明日就是回程之日了,如果这次她不开口,那么他就得势必回北方劳累一段时间,在近期之内,再过来一次。

      今日他将所有的护卫都放了假,让他们在堰州好好逛逛,给家里的亲人们买点礼品,而他自己。

      唐肯叹了口气,想必那天他当众搂住她,她有些生气吧,要不然,也不会让他吃了这么多天的软钉子,站了起来,整整衣服,今天再碰碰运气吧。

      刚出了西跨院的门,就碰上了冷安。

      冷安忙过来作揖行礼,“唐堡主,今日没出去逛逛,可要小人陪同。”

      唐肯点点头,“有些事情,想找你们家小姐聊聊。”

      “小姐今日一早就出府了,去了城东荷塘别院。可要小人派人引路?”

      “荷塘别院?”

      “是。冷府在城东有一片荷塘,约有两百多亩地,这个时节荷花虽未绽放,然荷叶田田。大小姐极喜欢那里的景致,每年这个时候都爱去那里。”

      “哦。难找吗?”

      “不难找。”冷安笑道,“就在荷塘以北。只有冷府别院而已。”

      “哦。那好。”唐肯冲他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冷安看着唐肯的背影微笑,如果真能结成这段姻缘,那也是美事一桩啊,老爷一定笑合不拢嘴。冷安笑呵呵地去了。

      唐肯只身一人,骑马来到城东。

      此时不过朝日初升,隐在柳影之后,薄雾未散,似缕缕轻烟,而那满塘荷叶,或卷或展,连他都忍不住贪吸一口荷香。

      远远见着一阵荷叶翻动,从那荷叶深处撑出一页小舟来,舟尾有一鹅黄布衣女子,背他而立,青丝素手,身姿婀娜,行至荷叶高挺处,那女子停下小舟,伸手去摘那尤滚着露珠的荷叶,捧至面前,轻轻的嗅着,然后放下,转过身来,探手去拉这边船侧的荷叶。

      唐肯忙拉住爱马,定睛一看,那船上的女子正是冷娟。

      唐肯心中一宽,直接从马背上纵身而起,往小舟方向而去。

      冷娟被那在荷叶中起落的身影吓了一跳,直到他落在自己的身边,才看清他的脸。

      小船儿一阵乱晃,冷娟一没留意,往后倒去,“啊~”冷娟惊呼,这时一只铁臂已搂上了她的腰,将她搂进怀中。

      “你•••••••”冷娟又惊又羞又喜。

      唐肯一手扶着船篷,一手搂着她,看着她的俏颜上闪过的样样表情,心中一时七上八下,后背坚硬挺直,双目直直地看着她,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你没事吧?”

      冷娟看着他那僵硬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忙低下头去,“我没事。”

      唐肯慢慢地松开她,可就在手快要放开她时,忍不住又紧紧地搂上了她的腰,“告诉我,”他一手抬起她的脸,“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冷娟感觉到了他全身的僵硬,可看着他那双认真的眼睛,偏偏就是想作弄他,嗔道,“哪有你这么直接的。”

      唐肯看着她的脸上,不像恼怒的神情,心中略略放宽,一弯腰,将她横抱在怀中,一低头钻入舱中。

      冷娟吓了一跳,又不敢挣扎,低叫“你干什么?”

      唐肯只是坐下,将她放在膝上,紧紧搂在怀中,“喜不喜欢我?”

      冷娟抿着唇儿笑,一双明眸左盼右顾,就是不看他。

      “喜不喜欢?嗯?”唐肯未见过她如此娇俏活泼的一面,眼里心中顿时只有她。

      冷娟还是笑,就是不回答。

      “不说?”唐肯危险地眯着眼睛,“不否认就是肯定。你喜欢我!”

      冷娟瞪大眼睛,“哪有?嗯•••”

      唐肯的唇已经压了下来,浅尝厮磨,轻轻的吻着,温柔极致。

      冷娟微微有些瑟缩,毕竟这是第一次与男子如此亲密的接触。

      唐肯见冷娟如此,只觉得百般怜爱,也不得餍足,但又怕自己一时放纵,会吓到她,只得稍稍放她离开,抵着她的额头问,“喜不喜欢我?”

      冷娟轻轻的嗯了一声。

      唐肯只觉得心中那股盘踞很久的抑郁之气顿时烟消云散,身心畅快,紧紧将冷娟搂入怀里,仰头大喊一声,“我好快活~~~”

      冷娟发笑,又急急去捂他的嘴,“别这么大声,当心别人听到。”

      唐肯抚摸着她的脸,“我巴不得天下人现在都知道。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

      冷娟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抚着他的眉眼,“以后人前可不许再像上次那样。不然,我照样不理你。”

      “那是不是只有我们两人时,我怎么都可以?”

      “哼,”冷娟推了他一把,“登徒子。”

      唐肯呵呵笑,飘飘然,几乎不知身在何处,只盼着时间就此停止才好,直到永远。

      将怀中冷娟抱高了些,与自己面颊相贴,在冷娟的耳边轻轻念:

      “菱叶萦波荷飐风,
      荷花深处小船通。
      逢郎欲语低头笑,
      碧玉搔头落水中。”

      冷娟怕痒,在他怀中缩成一团,想着这一个月时间自己给他碰的软钉子,拿着着欧阳宇开作的挡箭牌,忍不住偷笑。

      ~~~~~~~~~~~~~~~~~~~~~~~~~~~~~~~~~~~~~~~~~
      “对了,”唐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那欧阳宇开是你什么人?”

      冷娟眼睛亮晶晶的,“吃醋了?”

      “哼。我看得出,你们俩不是情人的关系,若说他喜欢的是你,还不如说,他对你的丫鬟更感兴趣些。”

      冷娟惊讶,“你的眼睛好毒啊。”

      唐肯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狠狠吻住她,“有你这么夸人的么?”

      这一吻更久,久到冷娟不得不轻拍他的肩,让他放开自己。唐肯稍稍放开她,两人鼻息交融,亲密无间。

      “说啊。”唐肯催促她。

      冷娟好笑,“你都看出来了,还要我说什么啊?”

      “哼。他跟在你身边一个月,我却是想跟你单独说句话都不行,我心里不痛快。你怎么也得亲口否认一下,我心里才舒坦。”

      冷娟的双颊绯红,眉眼娇羞,明艳不可方物,“欧阳只是我朋友。”

      “呵呵。”唐肯搂着冷娟,心中美的都不知该做什么了,“对了,嫁给我?”

      冷娟忍不住掩口偷笑,“你这人啊•••”

      唐肯不待她说下去,“快说答应。”

      冷娟眼睛一转,“就算我答应了,我爹还没答应呢。你得问我爹才行。”

      “你先答应我,我再去求你爹。要是他不答应,我就把你强走。”

      “土匪!”冷娟笑着到不行。

      太阳渐渐升起,两人躲在船舱之中,两人天地,缠绵悱恻,唐肯几乎欲罢不能。

      冷娟突然想起,“哎呀,都是你,我本来是来采荷叶的。都是你误事。”

      “采荷叶做什么?”唐肯讶异。

      “烹茶,做菜,入药,样样都可。你看我连烹茶的炉子都准备好了。”

      “好吧。尝尝你的手艺。”唐肯就这样往船头一躺,拿起冷娟刚摘的荷叶往脸上一盖,两手往颈后一垫,一副潇洒不羁的模样,与冷娟初见他那堂堂一堡之主的威严大相径庭。

      冷娟坐在船尾,生火烹茶,一边看着他的样子,心中暖暖的,无比舒坦。真是直接的人,一句废话也没有,但偏是这样直来直去的北方儿郎,才对了她的心性,情人之间,本来就不需要那么多遮遮掩掩的,弯子绕的多了,心都不知道在哪里了。

      冷娟低着头,往炉中微微扇风。船头的唐肯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摘去荷叶,一手支起脖子,看着冷娟,唱道:

      “狭邪才女,铜街丽人。
      亭亭似月,嬿婉如春。
      凝情待价,思尚衣巾。
      芳逾散麝,色茂开莲。
      陆离羽佩,杂错花钿。
      响罗衣而不进,隐明灯而未前。
      中步檐而一息,顺长廊而回归。
      池翻荷而纳影,风动竹而吹衣。
      薄暮延伫,宵分乃至。
      出闇入光,含羞隐媚。
      垂罗曳锦,鸣瑶动翠。
      来脱薄妆,去留馀腻。
      沾粉委露,理鬓清渠。
      落花入领,微风动裾。”

      唐肯的歌声低沉悦耳,一调三转,极为动听。

      冷娟被他唱地不好意思,从塘中捞起水泼他,“你从哪里学来的风流公子的调儿?还是你本来就善于此道?”

      唐肯扑到她身边,坐到她身后,搂她入怀,“谁说的,你去问问我那些手下,我可有过风流艳史?可曾有过狎妓游玩?在遇到你之前,我可是什么坏事都没干过。”

      冷娟惊讶,“真的假的,连花酒都未喝过?”

      “咳,咳,”唐肯厚着脸皮,“那个,商场上难免,但是••••••”他将冷娟的脸转向自己,“我从未留宿。”

      “为什么?”

      将头埋进她的颈侧,吸者淡淡的体香,“看多了女人不容易,所以不忍心。”

      冷娟看着此刻如同顽童一般的男子,从未想过原来一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霸主,尽然还有一颗仁义之心。其实这个月,不关是冷淡他,也是为了冷淡一下自己,唐肯与自己之间,情丝生的太快,两人都无法阻止,甚至在还不是太了解之前,彼此的心就已经有些不受约束了。幸亏欧阳前来搅局,要不然自己真的不知该怎么拒绝这个似乎不知委婉为何物的男人。

      欧阳在这个月中,明是搅局,实则也是帮她看看唐肯,甚至找了江湖上的百事通,将唐肯的事打听的清清楚楚,最后才告诉她,“哼,似乎是个好男人,但你配他,还是有点委屈••••••”

      冷娟轻轻的笑着,真未想到,姻缘就这样随他而来。

      “娟儿,嫁给我,我带你回北方去看看,你不是很喜欢那里吗?夏季青草郁郁,秋季马肥牛壮,冬季大雪封塞,都是南方见不到的美景。你要是担心生意,我们可以在南北中间选一个城,在那里再安一个家,这样,我们南北都可以跑。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好不好。”

      冷娟微笑着遥想唐肯描绘的前景,心动不已,低头盛了一碗茶汤给他,“喝吧,江南的味道,都在这里。”

      唐肯眼中看着她,鼻口间盈溢着荷叶的清香,只觉此生再无他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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