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说“好”
曹少钦就那么坐在光天化日之下,虽然那张长榻被搬在游廊的阴影里,但连遮阳避嫌挡视线之物也没让下人撑一个。
——他可是被杀死并且满门抄斩的人啊!要是给人看见怎么办!
谭鲁子绕进后院的时候简直就要跳起来了。他摸了摸胸口,抚平了下情绪,给坐在曹少钦边上的雨化田行礼。他内心默默的想,要是自己真吓得跳起来这般不得体,大概督主是要剥他一层皮长记性的。
哦对了,来前听继学勇说,最近这几天大档头几乎天天被督主叫过去练剑,几乎没干什么事儿——虽然最近处理的事情除了查查后宫谁偷偷怀上了龙种、谁和谁有了什么不齿苟且之事除外,就没其它任何能算作事情的事情了,这还像西厂么。谭鲁子那时也就“嗤”了声,他心想马进良那死脑筋也就只能做做打手,但没想到真见到了,氛围是如此诡异。
他看见马进良在后院里耍剑,脚底下踩得步伐都是根据地上的落叶来的——谭鲁子虽然惊讶于短短时间,马进良竟然已经能落地无声也不惊动半点残叶——那叶子所在位子如阵法或秘笈一般,马进良的每一脚贴着过去,连带着上身双剑使起来招数也和以前不一样了。这明显就是用人在传授他新的双剑。而关心马进良胜过他们其他几个档头的——虽然他真心不想承认——就应该只有自家督主雨化田。
于是谭鲁子自然、不,是自然而然的想要去瞄雨化田。
但他站位没选好,先入了眼的,是他之前领命出去近一个月不见现在看上去气色颇佳的曹少钦。
而后看见的自己督主呢,正坐在曹少钦的边上,嘴角笑得即冷艳又得意。
约摸十招之后,马进良收了剑上前来。谭鲁子觉得更诡异的是,马进良向曹少钦行李的时候也是半点不带含糊和犹豫。于是谭鲁子又看了看边上的曹少钦。
虽然他明白这位曹公公的地位,但有些话……毕竟他赶着回来,也是要给雨化田带来好消息的。
心中有数的雨化田端起杯茶,抿了口,说,没关系,说吧,那本来就是曹公公所关心的事儿。
谭鲁子应了一声,很快回到屋里捧了个锦盒回来,递到曹少钦面前。
雨化田说,曹公公,虽然这些是不能再挽回什么,但能让您宽慰点的话,也算是值得了。
隔了一会儿,曹少钦才放下右手拿着的书册,抬手稍稍掀开盒盖,就一丝缝儿,很快,他就将盖子阖下了。
雨化田挥了挥手,让谭鲁子把东西先带下去。
曹少钦不说话,雨化田侧过身去把被子放下,开了口,说,这里有两份名单。
走了两个来回的谭鲁子心里顿时有种小小的厌恶感——心想着“该不是又要去抓什么宫女堕胎事情吧”,为自己被雨化田的招之则来挥之即去感到憋屈,同时又觉得雨化田最近不知道犯了什么心病的老在要他们做这种无聊事,虽然他谭鲁子没什么极大的报复,但作为个千户,他宁愿在兵营发呆也好过对着后宫脂粉。而马进良呢,在他眼里看上去就是个单纯打手。但这次,当他伸手接名单的时候,却莫名的感到一阵兴奋,不仅仅是因为自家督主放手之前用力的掂量了下那份名单。
雨化田“咳”了声,用手绢压了压唇角,说,“那些”朝臣……谭鲁子负责去办妥当,三周之后万贵妃举办的桃花宴庆上,我可不想再看见他们而坏了胃口,至于让你查出的杨宇轩(说道这名字的时候,雨化田看了眼曹少钦)当年的那些狐群狗党的九族,就分给继学勇和赵通做点事儿,叫他们别老在厂子里嘀咕,不过,他们两个人的行事,你和进良都看着点,至于东厂那系锦衣卫……雨化田顿了下,特地点了点另一份交到马进良手中的名单,说,进良你负责,人手你自己调配,这次带上谭鲁子……
啊?这回谭鲁子克制不住地用眼神询问了下自家督主,一般这种抛头颅洒热血的事情不是直接跳过他的么,虽然他眼中这绝对就是马进良成为第一心腹不可动摇的地位的来源——打手么,总比用脑子的得耍心机的人欢心的,同类相斥呗。谭鲁子虽然常常那么想,但心里也清楚,撇开小情绪,督主一直暗中让马进良处理锦衣卫也是适才而用,以他的手脚功夫,大概分身十人也不一定是执行诛杀令那系的对手。
雨化田瞥了一眼,叹了口气。他从没像现在这般觉得他一手提拔的人让他感到无力。
谭鲁子眼里惊讶又惊喜的看着他,而一边的马进良还是站如松地矗着。
雨化田缓缓说道,前段时间情势特殊,权当修养,西厂总要回到正轨上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曹少钦轻哼了一声,也从懒散的状态直起腰正坐起来。
雨化田说,毕竟你们都是最重要的人,相互之间还是得都学着点。——这话更多像是、就是说给谭鲁子听的……官话。
说完他便挥了挥手打发马进良和谭鲁子下去。
院子里就只剩下了雨化田和曹少钦。
气氛不自觉地暧昧起来,不管是不是需要,不管是不是合适宜,不管是不是得人心。
这院子的景色……就布置和造型来说,确实和皇帝啊贵妃啊那般正统皇亲国戚的不能比,不过也相当精致。只是雨化田平常也不在意,被细心照顾着的那些不合时宜地开着的兰花之类,即便填满了院子,大多情况下,也不过是个色彩点缀,是给周围人看的“尊贵”的一种形式。只不过现在,那幽兰色的花瓣在阳光下泛着青紫色的光泽,似乎显得有那么点意思了。
雨化田看了看身边人。曹少钦坐直起来,便是他觉得外面透气够了想回房里去,他现在调理的是好些了,但终究起居什么的全都要人实质意义上的辅助,特别是雨化田连个听话懂事的马进良也不给留下,大小事情极不相符的自己来。也就因此,雨化田刚才很快就遣走了无关紧要的人。
他挨近他,对方也没多抗拒。
这确实是潜移默化下来雨化田喜闻乐见的事。
雨化田说,曹公公,这下您能给我个我喜欢听到的答复么。
曹少钦看了这个在和他谈条件的雨化田一眼,这个几乎就没在自己的记忆里值得留下什么深刻印象的曾经的小太监,现在坐在他边上,平起平坐,可能还不止,用着百般献媚的口吻包裹着命令和他说话。
刚才谭鲁子给他捧过来的锦盒里,装着杨宇轩那一儿一女的命,还有些不知道是谁的命,就雨化田的性情和他正在对他做的事情,大概还会是些相关的……九族血亲之类,反正他不在乎,他也不在乎。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为了赶尽杀绝而马失前蹄的代价虽然不能挽回一丁点儿,但心里确实是顺了些——即便已经毫无必要,他在世上已是个死人,但看到祸因被撵了个干净,总还是有种报了仇的爽快感隐隐的不受控制的飘上来。
雨化田微微低着头、不急不缓的用手绢儿摸着自己左手上的戒指,神情自若,好像对答案胸有成竹似的。
曹少钦犹豫的,其实是真心不知明白雨化田要他做什么。如果是几个月前,说不定还能归到奉承拍马这一列,但现在他不仅是个名义上的“死人”,还是罪该万死、罪有应得的,硬要说武学——之前他们讲谈话绕道那上面去过——其实凭雨化田的心机,大概是没人能胜了的。结果曹少钦又绕回到自己身上,这个雨化田看着阴柔如蛇蝎般的和自己没半点相像,本质,或说成败关键似乎在内里都重叠着。
这时雨化田倾身过来,曹少钦没阻止,于是他们靠得更近了。
雨化田抬起手,用指背摩梭着对方的额骨轮廓,过了一小会儿,他便毫无防备的亲了上去。
曹少钦想,啊,是了,这个从后宫宦官上位的雨化田。
前几周他因为一直被闷在屋子里养拿动不动就刺痛渗血的伤口而闲得才“关心”起雨化田的背景来,曹少钦搜罗了脑中各种情报,也就只能记得当时万贵妃传他请他给雨化田通融时候的事情了,虽然之后有数度交会,但那个后宫传得“万贵妃闺房里的开心果”着实给基本不在后宫出现的曹少钦深刻的印象。而雨化田给的反应呢?——他推说“我也万万没想到皇帝对曹公公你感情那么深厚”——简直幼稚得反而显得可爱了。后来他们还是稍微的聊了点,比如身世、比如经历、比如万贵妃,不过最后雨化田不想多说了,曹少钦也为了养伤而不再问了。
开心果么?曹少钦莫名的将曾经的四个档头在脑中过了一遍,又想到了之前雨化田用着微妙的口吻说“那是万贵妃养得一条狗”。于是当雨化田的舌头舔过他上唇边的时候,曹少钦张开了嘴,放任他深入了进去。
后来他说,好。
...未完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