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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个模样颇为清秀、约莫十八岁的少年躺在一张华丽的大床上,一手抓着盖在身上的被褥,双眼闭着双眉微皱,仿佛在隐忍什么痛楚。仔细看,能看到他露出被褥外的手臂上和脖颈上,有一些咬痕,似乎是刚留下不久的。
除了少年外,房里还有另一个人。床头墙壁上不甚明亮的灯光照耀在那人高大的身上,不知为何竟给室内平添一股寒冷的气息。
他的年纪比少年目测要大上二十来岁,四十岁、可能还要大上一些的样子。他很高,眉目间透着股严肃与冷厉,头发削得极短,光看模样,就让人打心底觉得这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男人。
简洁宽敞的卧室内,充斥着刚结束却还未完全消除的情[晋江]事余韵。年长的男人正在穿衣,似乎打算离开。
以为那人会像以前一样,完事就走,少年静静等待,却等到往自己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他的眉头忍不住拧得更紧,却仍旧闭着眼一声不吭。
“睁开眼睛,听我说话。”那人说。
不情愿地睁眼,少年不解又不快地看向他。
“这是我儿子,好好记住他的样子,旁边是他的母亲。”男人从口袋中抽出一张照片,递过去。
少年很吃惊,狐疑地看了眼照片,又看着他,不明白这是在搞什么名堂。这人不是从未娶妻么?除了自己这样一个“名不副实”的养子,就再没有其他亲人,怎么忽然蹦出个儿子和老婆来了?
“拿着。”男人为少年的不主动而感到不悦,他强势地命令,“好好留着这张照片,别丢了,也别给其他人看到。”
拿过照片,又仔细看了眼,少年问道:“我以为你还没娶老婆。”
那上头是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小孩儿,小孩儿看起来大概三岁,无辜地对着镜头傻笑。
“是没娶,这个儿子只不过是露水姻缘的产物。”男人说,“我本来没怎么在意,但现在的情况,让我不得不将他好好利用。今后的日子,你要暗中保护、照顾他,直到他成年后进入邵帮,坐上帮主的位置。”
他慎重地重复,“记住,这些事要暗中进行,若是被别人知道我在外有这么一个后代,你将再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这发展让人惊讶,也很可笑,他一直都在做这个人的禁脔,哪天有过好日子?少年漫不经心将照片放在枕头边,嘲笑道:“看你说的,好像我以前过的是好日子似的。”
“没意外的话……我估计活不过今年了。”男人淡淡地说,对少年的反应并不是太意外和愤怒,“邵帮是我一手建立的,我不会将它拱手让人,但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我已经没办法在短暂的时间里力挽狂澜,能做的只有将一切托付在我唯一的儿子身上,他是我最后的希望,也是邵帮最后的王牌。”
哦……原来是这个原因,少年听说过一些帮里的事,似乎是帮里出了什么大事,可能易主。他本以为那只是毫无根据的人云亦云。
“但究竟能不能成为能够压制郑持、刘田两个叛徒的王牌,这就要靠你了。”男人继续说,“除了我的几个亲信,没别人知道你真正的地位,即使是那两个叛徒,也只认为你是我的养子,无权无势,没有野心,也没有任何能够自保的力量,这样的你,反而比我的任何一个手下都更有利于完成这个任务。我死后,你要尽心尽力,好好把他培育成人中之龙,将来隐藏身份进入邵帮,以自己和我剩余手下的力量,重新掌握邵帮帮主的权利。”
“乖孩子,你将有至少二十年的自由时间在邵帮快活,但不要以为没有我,自己就可以无法无天。”他含着威胁意味,冷冷地盯着少年,“我的几个忠实亲信会在暗中看着你,如果我儿子被别人发现了,或者他在长大直到坐上帮主之位这中间出了意外,或者是你逃跑了……他们无论天涯海就也会把你找回来,让你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他说着,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张强和他儿子喜欢你很久了。”
少年的脸猛然变得苍白,惊怕又憎恨地瞪着男人。
“意思就是说,只要任务失败——无论是哪种方式的失败,我都必须负全部责任,是吗?”他恨恨地问。
“是的。”深知使唤人不能只用鞭子的道理,男人又道:“如果我的儿子将来成功接掌帮主的位置,从那一刻起,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你可以选择继续留在邵帮,做一个衣食无忧、不能掌权但不会再有人害你的少爷;也可以选择向我的亲信要五百万,然后离开邵帮,从此自由自在。”
任务成功的美好将来深深吸引了少年,但他还是有些怀疑。
“真的?”
“真的。”
对未来的憧憬让少年怦然心动,只是帮这个囚他十多年的恶人养小孩而已,让那小孩长大后坐上帮主的位置难些,但是……但是,这个报酬太让人无法抗拒。少年闭上双眼,深呼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里已经有了决定。
“我愿意帮你,但你就要死了,口头的话留到二十几年以后未免太不实际,我要求你写一张协议,还要签字、按手印。”少年坚定地说。谁知道这人的亲信二十几年以后还会不会遵照他的话,写一张协议然后按手印,这样比前者然人安心得多。至少到时候若是出意外,他可以出示这张协议。
男人对少年的不信任冷哼了一声,但没有说什么。他拿来纸笔,写下协议内容和签订协议的日期,最后在协议最下方写下自己的名字。接着拿出印泥,大拇指在印泥上按下,又在签名后面按下。
接过那张协议,少年迫不及待地签名并按下自己的手印。弓腰坐起身让他浑身都疼,特别是下[晋江]体,但这个时候,这些疼痛不算什么。
一切完成后,紧捏着那张薄薄的、却代表自己将来的沉重任务的纸,少年激动地呼吸都有些不顺。
“你儿子现在在哪里?”他再度闭上眼,躺了回去。手上仍旧紧捏着协议,还将照片拿了起来。
男人说出一串地址,少年将之牢牢记在脑海里。
“记住,他叫向天,向是他母亲的姓,在重新执掌邵帮后,他会改姓为邵。你要将全部精力放在他身上,不能有一丝马虎。至于他的母亲,这个女人怎么说也算为我留下一个宝贵的财产,她要钱你就给,如果她胃口太过份,或者招来会让我儿子暴露的危险,就暗地里按掉她,不要留情。”
“还有,你一定要记住,不可以公布自己暗中抚养向天的事,对谁也不行。你至始至终只是我的养子,无功、无过、平庸。”
留下最后的嘱咐,男人离开少年的房间。
——他为那个名义上的养子精心打造的囚牢。
从没想到自己会有求救于这个人的一天,男人在心中感慨了一句世事难料,然后收敛思绪,大步走向自己一手建立、如今却满是蛀虫的王国。
即使性命危在旦夕,他也不会让那些蛀虫今后的日子好过!
屋内的床上,抓着那张纸,少年仿佛抓住的是自己的救命符。
自由……
他渴望了多少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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