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在奔三的路上

　　有些人，好久不见，不如不见。不见又思念，见了又无言，不若不见。
　　重遇那一刻，她想，她愿意倾尽余年换来一次重新来过……
　　人流涌动，越过重重，她还是能够一眼望见他。他斜倚在车旁，浑身泛着颓废气息，尽是历经沧桑，生无可欢的黯然。
　　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命运牵引，他也透过人群寻到了乔一，他夜夜难眠朝思暮想的乔一。他的拳头暗暗握紧，设想过N次重遇的情景，此时此刻却依然不知所措。原来，他对她，不管隔了多少年，不管隔了千山万水，总是无计可施的。面对乔一，他司正南只能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直至溃不成军，被轰杀至渣。
　　两个人都不曾动作。谁也不曾迈出走向对方的第一步。人流散去，萧瑟的风中站着寥寥数人。最终还是司正南示弱，先她一步向前走。可是，他的步伐却被生生阻住。很长一段时间，一个小男孩儿喊妈妈的声音都成为司正南的梦魇。
　　“妈妈！”
　　可怜顾凡小朋友单薄的身躯在冷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终于忍不住喊了乔一一声，将她从漫长的回忆中拉回现实。
　　顾凡一声妈妈，乔一回了魂，司正南失了魂。以致于最后的最后，司正南还是没能走过这段不足二十米的路程。过去，司正南可以全世界疯跑寻找乔一的踪迹，现在，他胆怯在这二十米的距离内，哀伤无尽。
　　乔一抱起四岁的顾凡，捂着他冻得发红的小手，心疼的哄，“顾凡乖，妈妈带你上车好不好？”顾凡小朋友看到乔一红红的眼眶，听话的点点头。
　　待乔一将顾凡安置在副驾驶座位上，再回头，司正南踪迹全无。只有空气中飘荡的沙尘向乔一诉说着，他曾经在那里停留过。乔一久久的望着司正南原先站立的位置，想象他离开那一刻的表情。
　　乔一很想哭，想疯狂的流泪。因为她突然发现，她可以一眼认出他，却无法完整的想起他的模样。她害怕，害怕司正南像她一样，也无法记起她的模样。
　　实际上，司正南在启动车子的瞬间就已经后悔了。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她出现了，他竟然什么也没问。就这么离开，司正南怎么甘心？所以，车子在行驶了十分钟之后，突然掉头，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冲向来时的方向。
　　等我，乔一，你一定要等我。我等了这么多年，这一次，换你等我一次好不好？司正南紧张的握着方向盘，手心不自觉的出了许多汗。听到那个小男孩喊妈妈的时候，司正南顿时五雷轰顶，失去理智。可回过头一想，那个孩子也许是他的孩子，是他和乔一的孩子。如果真的是这样，乔一会不会因为他的视而不见再一次消失？
　　“二叔，二叔，顾凡和他妈妈已经走了。”在司意的记忆里，二叔总是一副波澜不惊八风不动的样子。像今天这样慌乱，迷茫，无措的司正南是司意不曾见过的。司意心中不安，他记得二叔刚才一直看着顾凡和顾凡的妈妈。他这才提醒了二叔一句。顾凡是他们幼儿园这个月新转来的插班生。司意正好跟顾凡一个班。顾凡的妈妈来接顾凡的时候，司意也见到过几次。
　　“哦。”司正南低着头，对侄子的话不甚在意。等他回过味来，从司意的话中找出了关键词语，迫切的追问以及确定，“你说，那孩子姓顾？”
　　司意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回答他的问题，“是顾凡啊，他是我同学。他妈妈每天都会来接他的，我见过好几次。”司意本来还想告诉二叔他跟顾凡还是好朋友呢，可看到二叔阴沉的脸色，他也不敢再说话。刚才司正南飙车就已经吓坏了司意了。司意决定回家以后再也不能让二叔来接他放学了。
　　司正南没再说话，开车带着司意回家。在回家的过程中，他很平静，平静到心如死水。他没有再飙车，旁边的司意却依然正襟危坐。司正南现在的脸色实在是太吓人了，也怪不得司意这样开朗活泼的孩子都不敢说话了。
　　将司意送回家之后，司正南未作停留，驱车出门。他漫无目的的开着车，没有终点，唯一的起点也已经物是人非。
　　兜来兜去，他还是来到了江边。他从后车厢中拿出一打啤酒。这些年来，他的思念无法遏制的时候，他就带上一打啤酒到江边来，喝醉了麻木不仁一次。冬天太冷，江边风又大，此时并不见人烟。
　　司正南一个人坐在江边，背影寂寥，一罐一罐的喝着啤酒。他心中有好多委屈，好多怨，无处发泄。
　　她明明回到了这个城市却不肯来找他。如果不是他今天去接司意时遇见，她是不是打算就这么一辈子不见他。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司正南就不可抑制的难受，胃也开始一抽一抽的疼。
　　他又想到了那个孩子，叫顾凡是吧。他叫乔一妈妈。可是他姓顾。司正南想，他要是姓司该有多好，又或者跟乔一一样姓乔他也可以接受。可他偏偏姓顾。
　　司正南的眼前慢慢出现乔一的身影，他又出现幻觉了，可他又多希望这幻觉是真实的，乔一也是真实的。乔一不必害怕的，司正南即使忘记他自己，也不可能忘记她的模样。整日整夜的思念早已将乔一的模样深深地刻入司正南的心中，至死方休。
　　他宠她，爱她，从未恼过她。这一刻，他再也无法忍受，明知眼前的乔一是幻觉，仍然忍不住开口，大声叱责，“你竟然有孩子了，你怎么可以有孩子？我就在这里啊，我从未离开过。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我等着我们重新开过。为什么你要背弃你当初许下的承诺，乔一，告诉我这一切是为什么？”
　　吼过之后，司正南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好上一点儿。他睡在江边，再一次醒来，他人却出现在医院里。
　　头顶上的吊瓶告诉他，他再一次被酒精打倒了。司正南觉得头痛欲裂，困乏无力。醒来没多久便又睡了过去，在闭上眼的那一刻，他好像看到宋思敏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
　　宋思敏回到病房，看着司正南皱着的眉头，有些心疼。她不是第一次送司正南到医院了，每次都是看着他连睡觉的时候都是这样不开心的。医生的话还徘徊在宋思敏的耳边。又是胃出血，他就不能善待他自己吗？再这样下去，他早晚英年早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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