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眸细齿我相思

　　这是半年前重读《三京》时随手写下的一篇评论，副题是《浅谈盛颜“三京画本”系列中萧观音奴的感情纠葛》，姑且算作长评，以我不成气候的文字和观点，表达对盛颜大大的支持和敬意。下面是正文：
这世间，有一部书，辗转五年，依然在继续着那份传奇，就像这红尘中无数起起落落的悲喜剧，都在时间的长河中浮浮沉沉，悠然，缓慢，有午后阳光下微醺的温暖，也有塞北铁蹄中彻骨的冰寒。
三京画本，写尽三京的无数寒来暑往，家国大事，儿女痴缠。
就这样一路走来，一路风情荏苒。
盛颜说：“在这个画卷中，我不想写‘历史大事件’本身，不想写庙堂之高，而是想借江湖之远，来刻画特定人物在纷纭世事中的遭遇和选择，再现历史生活的某些细节。”
于是，盛颜选择了北宋，那个动荡漂移的时世，也生长了中国历史中最精细的繁华。
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的序跋中提到，那时的京都开封，“灯宵月夕，雪际花时，乞巧登高，教池游苑。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在那样一个繁华的盛世凋年里，盛颜笔下的故事亦徐徐展开。
萧观音奴，是个纯澈如白莲，爽朗如塞上秋风的女孩子，在塞外的广阔天地中慢慢长大，养成了爽朗率直的性子。她是萧铁骊从狼窝里捡来的孩子，却有着不为人知的曲折身世，她原本有个汉人名字，叫做崔夜来。
于是，塞北和中原连结在一体，三京的故事围绕着这个女孩儿徐徐展开。多少陈年的往事慢慢勾陈而起，情、仇、爱、怨，从此纠结难分。
从飒踏爽朗的草原，到繁华沉冗的帝京，那些纠缠往复的故事里，渲染出观音奴最好的年华，也盛放着我们拘执的青春。
从高中到大学毕业，五年多的时光，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喜好，却未曾改变我对《三京画本》的爱。那种喜欢，一丝丝纠结在骨子里，就像耶律嘉树对观音奴的那份化不开的爱恋，从无到有，直到再也撒不开手，直到护着她如同护着自己的命。
萧观音奴生命中的三个男子，哥哥萧铁骊，真寂寺的耶律嘉树，和沈家的三少爷沈皓岩，都真心喜欢那个始终葆有纯澈天真性情的女孩子。
萧铁骊将那个小妹妹一点点儿养大，陪她度过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最好的时光。那些日子，自由得像风一样，铁骊带着观音奴在草原上游荡，以长天为幕，以大地为家，她学会的第一个词是她自己的名字，第二个词便是“铁骊”。居延绿洲纯蓝的天空，与湖水间生长着大片金红的胡杨林相映成辉，成为他们生命中最自由亲密的绝响。那一年，观音奴七岁。
很多年后，当萧铁骊和观音奴身处北宋的东京，在一场雷雨中相依于檐下，思及当年，恍如隔世，一切的一切，都已无法追回。彼时，萧铁骊已经有了自己的爱人，怒刀卫家的九姑娘卫清樱，而观音奴也即将嫁给沈皓岩。一场懵懂，一场相遇相知与相依，最终化为如水的亲情。他是她最爱的哥哥，她是他最怜的妹子，如此而已。
真寂寺的耶律嘉树，有一双遭神诅咒的碧蓝的眸子，恨意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便纠缠入骨，注定了半生的哀凉和半生的无法把握。如果不是那场惨烈的爱恨，母亲耶律文殊的鲜血在他心上种下了仇恨的种子，他本应是沈家最得宠的幺子吧。就是因为那双遭神诅咒的蓝眸，他的注定了不能有平常的童年、少年，乃至流衍一生。少年耶律嘉树，劫走了襁褓中的崔夜来，改变了那个女孩儿一生的命运，也在不知不觉中沦陷了自己的心。纯洁的明珠，无论生在哪里，都是那般的纤尘不染，那般的出众耀眼。八宝崔氏的长女夜来，成了塞上最纯洁自由美好的萧观音奴。一场灾祸，只给这个女孩子带来了一场传奇，使她本应拘执在小家窄院中的生命，有了腾空一飞的夺目色彩。
而沈皓岩，则是崔夜来的劫数。一种生命太美好了，便不得不用一些缺憾来中和，沈皓岩，这个观音奴未来的夫君，正是这白璧上的微暇。沈皓岩爱极了夜来，夜来对沈皓岩也是有情的，只是这份情，在崔夜来看，不过清清淡淡，合意了，便牵手一生，而在沈皓岩心里，却容不得半丝缺憾。沈家三公子风姿俊朗，更兼从不招蜂引蝶，风评极好，在外人看来几乎完美无瑕，与崔夜来当真一对璧人，可他的心理，却是有病的。一种要命的他自己也无法抑制的感情洁癖和独占欲。他容不得任何人跟夜来有亲密举动，却把这种泼天的醋意狠狠压在心底，这样日积月累，成年累月，早晚有一日会爆发出来。而夜来又是那般有些天真和直率的性子，她是草原上长大的自由的精灵，永远做不了沈皓岩心中的养在笼中的金丝雀。所以他们之间，注定了，不会幸福。
故事还在继续，命运的小舟随波逐流，在这衰颓和繁华并立的乱世中，谁也不知道它将会驶向何方。但既然萧铁骊只能是最怜她疼她的哥哥，也许耶律嘉树才是她最后的归宿，毕竟一个舍了命也要护着她的男子，那般的深情也足以抵过他曾经的罪恶。只是，仇恨的火焰一日不息，他们之间横亘的天河便不会消失，再者，耶律嘉树那般决绝惨烈的爱，会施予观音奴一辈子不愿有的拘执。或许，观音奴这只自由的鸟儿，终会选择舍下这些纠缠，飞翔在广阔的天宇中吧。
一切，都还未曾尘埃落定。掩卷的那刻，脑中唯有那千丈的繁华，和繁华中清绝的不染片尘的身影——
那个如今身陷东京，灵魂却属于自由的女孩儿，萧观音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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