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墨者白

　　2012.5.10

　　醒得很早，天还朦朦的。

　　什么事也不想做，便搬着电脑主机，在旁边的小店买了早餐，慢悠悠地往杂志社走，累了便放下，站在路边休息。几十分钟的路程，硬是让我磨叽了近一小时。

　　杂志社里坐着两三个人，很难得地发现旁边的座位是空的，大概顾米没这么早起床吧。

　　把主机放下，蹲在桌子后面，把几根电线研究了好久，也还是没搞懂该怎么安。懒得去找那几个根本没说过几句话的同事帮忙，干脆就趴在桌上补觉。

　　把我叫醒的是顾米，一抬头便看到她一副惊喜的样子，不停感叹我竟然来了。

　　我一边懒洋洋地应着，一边抬头看了一眼钟。已经过了上班时间，迟到可不像是她的作风啊。

　　“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呃……”她犹豫了一下，“闹钟坏了。”

　　我故作了然地点头：“喔，这样啊。”她心虚的表情我看得一清二楚，只能说，她太不懂伪装自己的心情了。

　　“嗯，阿白，昨天……对不起。后来……你没事吧？”她期期艾艾地看着我。

　　掩饰住了一闪而过的伤感，还以轻松的笑容：“没事的，不是你的错。”

　　“有事跟我说，无论什么我都听。”

　　我内心涌过一片翻滚的海浪，心中已不在平静如水，而是漾起层层波涛。于是叹口气，看了看四周，然后起身拉起她的手：“走。”

　　她乖乖地点了头，跟着我往厕所里走。

　　厕所里的隔间都是开着的，我仔细检查一遍，确认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才放心地把顾米拉进一间狭小的隔间。也顾不得脏，很理所当然地一屁股坐在了马桶盖上。

　　“好，现在我跟你讲那个人渣的事，你好好听着，不许插嘴！”

　　顾米靠在门后，双手捂住自己的嘴，鸡啄米似的点头答应了。

　　“前几天，嗯，不对，就是5月5号那天！他出国之前跟我说，晚上和我视频！老娘好不容易赶完稿，坐在电脑前面一直等啊等啊等到发霉了！”

　　说到这，我愤怒地拍了几下大腿，知道心里的怒气总算是找到出口发泄了。

　　“他那个人渣用个不认识的号码给我发短信，叫我别等了！我脑残地以为是哪个智障发错了，后来发现发信人他妈的就是他没错！老娘我才是真正的智障！”

　　我很敏感地注意到有脚步声逼近，便暂且沉住怒火，使个眼色，告诉顾米有人进来了。

　　过了几分钟，听到马桶冲水的声音，脚步声也越来越远了，我这才放下心，继续咒骂着。

　　“我问他！你凭什么不要我这朵鲜花了！才知道他这坨牛粪找到了另一朵残枝败叶！还是高档出口货！我这个走低端路线的国产货根本就进入不了世界市场啊！”

　　说到最后，我竟有些哽咽，可怜巴巴地吸了吸鼻子，才发现自己连眼泪都流不下来了。大抵是怒火过于猛烈，把泪水都蒸发掉了吧。

　　顾米微微俯身，拍拍我肩膀：“才没有这回事。”

　　“我好恨……”

　　“阿白，那莫墨呢？你想要怎么办？”

　　我沉默片刻，很理性地回答：“我会和他说清楚的，这种无谓的帮助对我根本没有用处。”

　　“嗯，这样才像是阿白。”她蹲下身，微笑着撑着下巴，与我保持在同个视平线上。

　　我也释然地一笑。

　　新的生活还在等着我，我怎可以待在原地停滞不前？

　　——————

　　发完了短信，叹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发呆。手机铃声把我从另一个世界拉回来，看到来电人是秀才，便拿上手机跑到杂志社外边的走廊里接通了电话。

　　“林小姐，你又遇到什么刺激了？”他一开口就是一句讥讽味十足的话。

　　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莫先生，我现在真的很正常。”

　　他打量了一下：“这么说，你已经得到你要的‘利’了？”

　　“……不，没有。”事实上也不可能得到的。

　　“那你怎么突然又不需要所谓的互利双赢了？”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质问。

　　“之前是我太冲动，现在，我已经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了。”

　　“你总算是脑袋复原了。”

　　“嗯。”我心里虽然有些暗暗不爽他的语气，但还是死命憋着。

　　电话里突然没了声音，该不会是电话被挂了吧？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发现屏幕上显示的依然是正在通话中，于是疑惑地把手机贴回耳边。

　　“喂？”

　　“嗯？”他总算是说了一个字。

　　“你干嘛突然不说话？”

　　半晌后，我才再次听到他的声音：“林小姐，既然我已经帮了你一个忙，你应不应该报答我一下？”

　　啊？我的下巴开始做自由落体运动：“莫先生，你受什么刺激了？”

　　“我是说，继续互利。”

　　我思索片刻后了然了：“莫先生，你是想用我来忘掉莫芙啊？”

　　他又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声音有些低沉：“嗯。”

　　“你不觉得这种方法太烂了吗？”我叹口气，语重心长地劝他。

　　作为一个刚刚做完同样实验的过来人来说，我是最有发言权的。

　　“不，”他这次回答地很快，“我们不一样。”

　　我无奈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那随便你了，你自己随便找个人帮忙吧，我是真的帮不了。”

　　“如果能找别人，我何必在这和你耗时间。”他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不耐了。

　　我耸肩，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我相信你的个人魅力的，加油！”然后毫不犹豫挂掉了电话。

　　心里那个爽啊！总算也让我逮到一次先挂他电话的机会了！

　　——————

　　正和顾米蹲在桌子后边研究如何连接电脑线，一片细细碎碎的议论声响起，夹杂着压抑住的低声尖叫。

　　我和顾米抑制不住好奇心，探过脑袋望向后边。还没看清楚，便发现有个黑色身影从我眼前掠过，蹲在了我旁边。

　　“没有脑可以，但是你难道没有嘴吗？”极其熟悉又令人厌恶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不甘心地为自己辩解。

　　“你这样浪费工作时间，你老板迟早把你开除。”秀才手上的动作依然没停，回头淡淡地瞥我一眼。

　　我不屑地轻哼一声：“他倒是敢？”

　　“有骨气。”他很诡异地轻笑了一声。

　　倏地感觉有股冷风从后背吹来，顿时感觉阴风阵阵。下意识地回头，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立在后边一脸阴沉的总编。

　　“那个……总编……”我欲哭无泪了，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

　　他皮笑肉不笑地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没关系，我不介意的……”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扭过头死死瞪着蹲在旁边的秀才，默默咒骂他的十八代祖宗。

　　他很淡定地把主机连好杂七杂八的电线，起身：“好了。”

　　顾米冒着星星眼，额头上顶着鸡蛋大小的滚动屏幕——好厉害……

　　这种小东西，我稍微学一下就会了，我在心里不屑着，脸上却挤出假惺惺的笑容：“谢谢莫总裁。”

　　他瞥我一眼，很慢地回答道：“不用谢。”眼神里满是嘲讽。

　　“莫总裁，我跟阿白有点话要说，可不可以请你把她借我用一下？我马上！5分钟以内就说完！好不好嘛？”总编不顾众人的生命安危，腆着恶心的笑容，最后还抛出一个重量级的媚眼。

　　那些狗仔同事们，原本是偷偷把脑袋藏在电脑后边，默默地偷窥着我们这边的动静的。经总编不到十秒的猛力“攻击”，全部吐血欲身亡。

　　我同情地投以关怀的目光，心里暗暗不爽总编的话——他要跟我讲话，怎么他娘的不征求我的意见，竟然跑去跟人家借我！当我死了然后在进行转交遗体的仪式吗！

　　秀才不愧为面部细胞死亡的典范，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只是微微颔首以示默许。

　　总编像得了圣旨一样，一溜烟跑进他的办公室，倚在门框上朝我勾勾手指。

　　我彻底仰天无语了，抛给秀才一个警告意味浓重的眼神，缓缓地走向那个花枝招展的中年总编。

　　“总编，刚刚我跟他讲的话，你不要在意，我是开玩笑的！”关上了门，我继续辩解着刚刚图一时口快而说出的话，下次我绝对——先观察一下四周再说！

　　“哎哟，no problem的啦～”总编笑呵呵的，“这样说明我们关系好呀，对吧？”

　　他突然的套近乎使我有些不适应，却也只能憨笑着点头：“对呀……呵呵……”

　　他瞄了一下四周，然后才警惕地开口，声音放得很低：“阿白，你当我是朋友的话就老实跟我讲！你是不是跟莫总裁在交往？”

　　我无奈了，很肯定地摇头：“总编，真的没有这回事。”准确的说，几十分钟前刚分手。

　　“阿白！你这样讲就是没有把我当朋友了！”

　　“我……当然有……”

　　“那你不跟我讲实话！我好伤心喔……”总编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作掩面状。

　　“我说的真的是真的。”我只好再次强调着。

　　“骗人！”他伸出兰花指指控我，“你昨天去了他公司，还叫他‘男朋友’！”

　　“……那是开玩笑的。”

　　“他也承认了！”

　　“……那是配合我的。”

　　“他还让你去他私人办公室！”

　　“……那是想赶我走。”

　　“他还特地打电话让我调监控录像！”

　　我本来还想继续辩解下去，可是听到总编的这句指控以后愣了：“啊？”

　　总编一副你怎么可能不知道的表情：“你去修电脑那天，莫总裁就打电话给我，让我调出监控录像找出弄坏你电脑的人啦，还毫不留情地叫我炒掉她咧！阿白你别装傻嘛，我只是好奇问一问～”

　　我原以为是总编如此英明，利用高科技找出凶手……原来不过是个大boss领导下的小啰喽。心中仅有的一点敬佩啪地一声碎成粉末：“哦……原来如此……”

　　“刚刚我们本来在开会的哦，莫总裁接完电话以后就让会议解散了，接着就和我一起回来了，”总编咂舌，“电话肯定是你打的吧，看不出来呀，莫总裁原来是个妻管严，嘿嘿嘿……”

　　我自然是没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八卦笑容：“电话确实是我打的，可是……”并不是命令秀才过来给我修电脑的……

　　可是没等我说完，门就被推开了。

　　“五分钟到了。”秀才的表情依旧是冷冷淡淡的。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