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息

　　“阿轻，今天回来的好早。”陆朗上班的时间远比陈轻规律，通常他把饭做好的时候，那人才刚一脚踏入家门，可今天陆朗一回来，就看到陈轻安安静静地靠着沙发看书。后天陈轻就要参加笔试了，两人的三月之期已经过了一半。
　　“嗯，”无意识地答应了一声，没发觉自己对陆朗的态度好了不是一丁半点。
　　随手给沙发上的人倒了杯热水，笑着看他上下眼皮天人交战。
　　“阿轻？阿轻？阿轻？”该不是睡着了吧？
　　陈轻被陆朗喊得极不耐烦，掀起眼皮赏了那人一个白眼，似是在无声示意：有事说，没事滚远点。
　　“吃完饭去散步吧”连裴修瑞也不得不佩服这一个多月来，某人脸皮厚度增长得如此迅速。
　　“好。”陈轻答应地很爽快。一来他真的不想再看那些让他头疼的试题了；二来他已经拿定了主意，三月之期一到，一定会和陆朗划清关系。就算陈轻的心是石头做的，被陆朗日日捶打也会有一刻心动。可等一刻复归平静，陈轻会问自己：你能保证陆朗这份无端的感情会长久吗？你能保证现在的好不会变成以后的日日折磨吗？...你又该如何去面对陈满呢？无论哪个，陈轻都给不出一个答案。说白了，他不是不信任陆朗，而是终究信不过自己。
　　这样的我，凭什么值你陆朗倾尽一生相陪相伴？
　　..........
　　散步散步，不该是步行吗？陈轻不解陆朗出门前的那句，“我先去开车，楼下等你。”
　　陆朗，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
　　“阿轻？”陆朗见陈轻一言不发地上了车，看都没看自己一眼，感到有些失望。可怜原本想好的那句台词就这么夭折了。阿轻，你不会知道那没说出口的三个字，日日在我心中演练。“相信我，”相信我们的道路上不会再有失望。
　　“阿轻，”陆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半边身子探到了副驾座，一手撑在陈轻的身旁。
　　“姓陆的？”陈轻呼吸一滞，这家伙靠这么近干什么？近到可以感受到他心脏有力的律动，砰、砰..
　　除了那个吻，这一个多月来两个人都没有像今天一样的亲密举动，就在那晚记忆要被唤醒的时候..
　　“阿轻，系好安全带。”说完，陆朗迅速抽身、坐直，开动车子的发动机。街边的路灯照亮了他轻轻上扬的嘴角，带着难得一见的坏笑。
　　妈的，陆朗，你绝对是故意的。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陈轻索性闭嘴，侧头专心看车窗外的风景。被爸爸抱着的小孩笑得正开心、书报亭的老板正踮着脚拉下亭子的防盗帘、林夏顶着爆炸头正逗弄一只和他很像的萨摩耶狗..一切静好平和，岁月从容。他突然有些期待，期待这趟旅途可以长一些、再长一些，长到有种要私奔的错觉。
　　“阿轻？”陆朗以为他还在为刚才的玩笑生气，脸上配合地做出一个“我很抱歉”的表情。
　　不知飘到哪里的心思被陆朗叫了回来，陈轻眼前已经是条康庄大道了。这路似乎刚刚修筑不久，空气中隐约飘忽着一股灼热沥青的味道。“这是什么地方？”陈轻疑惑地问。
　　“一条刚修好的马路，明天正式可以通车。”说着，递给身边的人一本厚厚牛皮本。“我说几，你就翻到第几页。”
　　陈轻打量着这个本子，明明看起来很新，边角却磨损的厉害。
　　“陆..”
　　“嘘，专心。”他话里的认真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力量。
　　“翻到第一页，你看现在这条路没有划分车道，机动车完全可以在中间通行；而这个指示灯根本不对，如果有交警，要听交警的。”配合着嘴里说，陆朗放慢车速模拟实际场景。
　　“抬头看限速标志，如果没有这个，高速公路的速度上限是120公里，记住一块二就成了。”
　　......
　　牛皮本里是附图和注释的笔记，干净、清楚一如下笔的那个人。
　　陈轻的手指顺着钢笔字迹划过，仿佛看到在深夜被台灯照亮的沙发一隅，身旁的人时而运笔如飞时而沉思皱眉，而这最佳的演练场想必也是那个人在十几个饭后散步的夜晚细细寻来的。
　　“阿轻，专心。”陆朗发现了陈轻的走神，侧头看他盯着本子深思的模样，洞悉他心中所想。“阿轻，当初我答应过你，要帮你考到驾照。食人之禄，忠人之事。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拿到驾照请我吃饭，好不好？”
　　陈轻没有说话，他强迫自己专心地看笔记、听讲解，怕自己没忍住答一个“好”字。
　　那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等本子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陆朗已经不停不歇地讲了三个小时，沿马路开了一个来回。
　　“如果今天我出门喝酒还被逮了，要暂扣我一个月到三个月的证。” 说到这里，陆朗明显怔了一下，语气也比刚刚低了一分，“正好是我们约定的时间。”
　　车子在起点的地方停了下来，一切都静悄悄的，像是在替陆朗刚刚那句话要一个答复。
　　“不好，”陈轻抬起自己低了许久的头，硬生生地望进那个人的眼里，看着那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这两个字，即是对陆朗前一个问题的回答，也是陈轻留给自己最后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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