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你在此

　　“程羽岚被谋杀了。”

　　这个消息一直回荡正闵亦驰耳边，突然得让他措手不及。
　　    
　　他拿紧手机，嘴唇紧抿，一语不发地听着曲恣欢继续向他说着什么，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余盼伊端着梨子冰糖水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她直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过还是等他讲完了电话才开口：
　　“出什么事了吗？”
　　    
　　这话一问出口她还暗暗责怪自己，怎么能这么问？这不是明摆着要回答出事的句式吗？也许她应该换一种方式……
　　    
　　这些想法原本还只是她闲来无事的自我打趣，但很快，她就知道什么叫乌鸦嘴了，或者换个有学问一点的用词——一语成谶。
　　    
　　闵亦驰动作缓慢地收起手机，仿佛在思索着什么。然后，他无视她递过来的冰糖水，只是一眼不眨地看着她。“盼伊，我得赶回美国一趟，那边……有点事。”
　　    
　　她愣愣地盯着他。“是医院里的事？”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跟他工作有关的。
　　    
　　他略微沉默了一下，点头。
　　    
　　“那你……”也许是两人在一起的时光久了，她习惯了，居然忘了其实还有问题始终横亘在他们之间，比如说——两地分隔。他还在美国那边做他的医生，而她，在这里。
　　    
　　原来他俩还没订婚，还没有正式确立关系，所以她可以对这些事淡然处之，或者假装它不存在。可是也许人原本就是贪心的，她和他已经有了被人认可的名分，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样的事。
　　    
　　她可以一次两次地接受他去美国，去别的地方，归期不定，可是她能忍受一辈子吗？她忽然想起在订婚那天的车上，她想起她过去把他当做天上的云彩，可现在不是了。没错，他不是云，他是风筝，只是那根线，看起来似乎并不在她手里。
　　    
　　“盼伊？”察觉到她正发呆，他便出声唤了她一句。
　　    
　　她仿佛如梦初醒，强迫自己笑着看向他。“哦，你有事，那……什么时候走？又什么时候……回来？”其实这不过是很寻常的问题，她问得小心，而他，答得迟疑。
　　    
　　“明天就走，至于回来……”他终于伸出双手，拿走她手中的杯子，然后仿佛像安抚她一般地拥住她的肩。“我无法确定。”
　　    
　　程羽岚的死太过蹊跷，明显是有人刻意为之，曲恣欢是学法医的，这一点他不会怀疑她。
　　    
　　一个跟人不会有任何利益冲突的太妹，为什么要杀她？而且还特意将尸体扔到他们斯坦福的医学院。这事情前前后后都透着诡异，而且他隐隐有种直觉，这背后的人，说不定是冲着他来的。所以，他必须回旧金山。
　　    
　　至于什么时候能回来，原谅他，他真的无法给出一个确定的日期。
　　    
　　他的表情意外的沉重，所以余盼伊误会了，以为医院那边的事情很复杂，很难处理。
　　   
　　“那，那没关系，你去吧！”在这样一个美妙的误会下，她如同一个贤惠又善解人意的妻子，包容地对他说：“我知道工作对你很重要，你去做你认为该做的吧！只要……记得早点回来。”
　　    
　　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居然微微笑了。她忽然不经意地想起，过去她母亲总是对她的父亲这么叮嘱，那几乎成为一个妻子对自己丈夫必备的口头禅。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对他闵亦驰说。
　　    
　　人生真的难以预料，不是吗？
　　    
　　他听了，也没说话，只是抱她抱得更紧了。
　　    
　　接下来的事就是订机票，收拾行装。
　　    
　　闵家两老得知了闵亦驰又要飞美国，非常不满。
　　   
　　“你又要走？”闵国浩若不是顾及着自己的身份和面子，差点就要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你知不知道你才刚订婚？”
　　   
　　“是啊，亦驰，”相对而言，舒绘雯的态度就比较和缓一点。只是，她在说话时状似无意地瞟了余盼伊一眼，那眼神里隐隐透出一丝不悦。“现在美国那边应该还是圣诞节的假期吧？你这么早去干什么？再说，你才刚订婚，总要多陪陪你的未婚妻吧！”
　　    
　　余盼伊就坐在闵亦驰的旁边，两老带来的低气压不禁让她缩了缩脖子。长桌下伸过来一只手，悄悄地握住了她，是他的。
　　   
　　 “医院哪有什么假期不假期？”闵亦驰对父母家人的策略向来就是：你说你的，我做我的。通常他们也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你总不能绑了他吧？再说他也不靠家里人养活自己，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他照样活得逍遥自在，你说能怎么办？
　　    
　　“盼伊啊，你也劝劝你未婚夫，”舒绘雯也是实在没辙了，才把希望寄托在余盼伊身上。“你现在是名人，又是刚刚才订婚，所有人都正看着你们呢！你也不想传出自己拴不住未来老公的流言吧？”
　　    
　　这一招，才叫杀人不见血，捅人于无形，这是舒绘雯的惯用伎俩。她总是能抓住大多数人的痛脚。
　　    
　　可惜余盼伊并不是大多数人里的那一个。
　　   
　　“亦驰也是实在有事才离开的，”她缓和气氛一般地笑笑，尽管那笑在此刻显得有些傻气。“再说，他是人，为什么要被我拴住？会被拴住的那是狗。”
　　    
　　“扑哧！”范迷迭实在忍不住了，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连闵怀轩都跟着笑了。
　　    
　　“好了妈，”鲜少在家事上发言的闵家大少开口道：“他们都是大人了，你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自己的事吧！”
　　    
　　长子都这么说了，这事只能就此打住。
　　     
　　闵亦驰订了次日上午最早的航班，余盼伊见此，愈发认为是他的工作出了什么问题。
　　     
　　“明天不用送我了，你在家好好休息，”他搂着她的双肩，表情无比虔诚地望着她。“我向你保证，那边的事一处理完，我就会马上回来。”
　　    
　　这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怔了一下。保证？他居然会向人挂保证？这是他活了快三十年从来没有过的事，没想到此时此刻，这种话就这么轻而易举、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
　　    
　　还想不通该懊恼还是别的什么，她已经踮起脚尖抱住了他的颈项。“早点回来。”离别在即，她只有这几个字送给他。
　　    
　　顷刻之间，所有杂念都一扫而空，只剩下两人的亲密相拥。
　　   
　　“我会的。”他在她耳边，轻轻地如是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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