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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想着吃馄饨,但馄饨真摆在面前了,却又没吃下几口。毕竟是大病未愈,脾胃还没恢复过来。
程长安却吃的甚是欢畅,两大碗馄饨一会儿的工夫就都见了底,然后又眼巴巴的看着我碗里的。
我把碗推给他,“你吃吧。”
“好啊。” 程长安端起碗来,一口气就喝了个底朝天。放下碗,背起我,“傻缺,咱们现在去哪?”
“现在……”我周围看了看,“我想先买个拐杖,这样扶着拐杖下地就方便多了。”
“好。”
程长安背着我在夜市上转悠一圈,在一个卖竹木器的小摊子上买了把竹子做的拐杖、一把小团扇,又随手划拉了一堆零嘴。感觉有些累了,正打算让程长安往回走,却突然听到一阵悠悠扬扬的笛声。
顺着笛声望过去,一处光线幽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人在吹笛子。他一头花白的发,没有扎起来,而是随意披散着在脑后和两肩上,他的脸隐在昏暗的光线里,看不真切,但不知为什么我会突然觉得那个人很美,一种孤独的如静夜默默开放的睡莲一样的美。尤其在我的视线注意到他身边立着的拐杖,近而又看到他席地而坐,短褐衣襟下露出的半截右腿,这种美,就变成了残缺的令人叹息的凄美。
“傻缺,怎么了?”程长安问我。
“啊!”我回过神来,“我觉得谋生真是不容易,连乞讨都是个技术活,还得会吹笛子。我的脚要是好不了,真瘸了,怕是连乞讨都做不来。”
程长安回头看了看我,然后把我放下来,把拐杖交给我拄着,“你等我一下。”
“你去干什么?”
程长安却不答,一溜小跑就没影了。
我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拄着拐走到那白发人跟前,将钱放在他面前,“你吹的真好。”
白发人点了点头,指了指他身前的地上。
我这才发现他面前地上铺着一块青色的布,布上随意的摆放着一些木雕的小玩意,原来他不是在乞讨,而是在兜售这些东西的。
我拿起几个看了看,刻得有些粗糙不是很精致,比我爹的手艺差远了,但是又别有一种粗狂的韵味,往往寥寥数刀,一个罗汉怒目圆睁的样子,或者一个夜叉狰狞的表情,就气韵十足了。
但我是女子,对这些罗汉、夜叉之类的造型都不大喜欢,挑来挑去,我最后选中了一个木雕的小兔子。这小兔子只有拇指大小,形状不是很准确,太胖了,看起来像是只吃撑了的流氓兔,不过挺可爱的。而且它两耳中间的位置,钻有一个小孔,应该是可以穿个绳子戴在脖子上,或是挂在扇子上当坠子的。
“傻缺,傻缺,这个给你。”程长安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将一只竹笛递给我。
“给我这干嘛?”我奇怪的问道。“我又不会吹笛子。”
“你可以从现在就开始练,省得瘸了的时候,现学来不及。”
“你这个傻子!”我跳着脚,抡起手中的拐杖揍他,那天晚上我垂死时一定是产生幻觉了,这分明还是那个超会惹火的傻子,不对,是更会惹火了。
闹了一会儿,是真的累了,趴在程长安的背上,有点昏昏欲睡。
“傻缺,这是什么?”程长安指的是我手上还攥着的木雕兔子。
“兔子。”我答道。
“看起来像只猪,真难看。”
“哪里难看了?分明比你那只猪漂亮。”我当然指的是他送我的玉坠子上的猪。
“买这个干什么用?”
“可以当扇子坠,也可以戴在脖子上、手腕上,桃木的辟邪。”
“哦。”程长安拿过去仔细看看,好像突然有所发现,“傻缺是属兔子的!”
“嗯,我比你小四岁,你属猪,我属兔子。”
我说着,眼前突然闪现了一个奇怪的画面:
跟小雪球似的胖胖的流氓兔,拍着小猪麦兜的头,“你说咱俩谁更傻?”
“吸溜”小猪麦兜吸了吸鼻子,“当然是你傻,傻缺。”
“呵呵,呵呵。”我迷迷糊糊的傻笑。
“猪和兔子都是好属相,两个在一起不打架,呵呵。”程长安嘀嘀咕咕着也傻笑。
*******
钱一直搁在手里是早晚要贬值的,上辈子对金融储蓄的危机感,严重影响了我,五百两不到的银子,捏在手里两天之后,我最终决定要投资。
我找到了海明威的父亲,与他仔细谈了一次,他表示儿子这个想法不错,很支持他去尝试赚人生的第一桶金。并愿意出资一半,且在以后的经营管理中进行协助和指导。
就这样,我们各出了两百两银子,凑成四百两银子,办起一个小铺子,雇人编制藤筐,顺带再做一些将来可以用来淘河金的大笸箩,因为金矿开采之后要用河水冲洗选矿,就会有一些含金的细小碎石沿河被冲下来,到时候肯定会有许多人在河里淘沙,用到这个。
听从海老板的建议,再做上一些粗布套袖和草鞋之类的小东西,回头一起卖。
我又额外掏出二百两,买了一个很大的旧房子,现在当做仓库和厂房,将来我希望房价涨上来,然后把它卖掉换更多的钱,呵呵。
从一个无产阶级一跃而成有产、有房的小老板,我兴奋的不得了,憧憬着将来成为大老板、大富翁,乐的一天到晚合不上嘴。
“呵呵。”
“别笑了,启程了!”
我的病终于好的差不多了,完全可以禁受得住舟船颠簸了,我们也就不能再耽搁的要起程了。
起程这天下着蒙蒙细雨,这一次来送行的人很多,不但有大头、海家父子、董志秋,甚至连石磊和韩颍川都来了,此外还来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
看着绵绵细雨中逐渐模糊的那些身影,我觉得有些感伤,原来落魄的、焦急的、困顿的这段日子中,得到的关怀和帮助,远远多过那些微不足道的不愉快。
雨丝淅沥沥的声音中,突然传来一缕笛声,笛声幽幽凉凉的,在这雨中听来,有种说不出的凄美。我不由听得出神,手指缓缓抚摸着前几日程长安送我的那支竹笛。
“我教你?”程长安说道。
“你会?”
程长安翻了个白眼,“那当然,还有人像你那样什么都不会的!”说着,放下了车帘,坐到我身后,一手托住笛身,一手穿过我的腋下,环过我身前,抓住我的手放在笛身上,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为我摆放位置,“手指要这样,手臂放松,不要僵硬,……”
背后是程长安温厚的胸膛,鼻端是他带着淡淡馨香的气息,耳畔飘荡着他呼吸的回响,手指是被他的手包裹着的温柔。这本应该是个非常旖旎温馨的场面,这本该是个让人耳红心跳,让少女春心萌动的一刻,但这个时候,前世听过的曾淑勤的一首老歌,却仿似在耳边吟唱了起来:
最美丽的情感总是藏在梦背后,别触动它,一碰就凋落,……
心中带着哀伤的旋律,缓缓融进了这雨声,这笛声之中。
“哎!”低低的那一声叹息,却又是谁发出的?或者只是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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