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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
晦暗的天空,雨很大,水滴划过玻璃上映出的人脸,停驻一会,忽然又像割舍不下似的,缓缓的,从眼角处分裂成无数曲折的细流。
为了让来访者放松,室温调到了人体感觉最舒适的温度。椅子上铺了柔软的毛毯,桌角的花瓶里插着新剪下来带着雨珠的月季,下面放着陈旧的笔记本和老式钢笔,连平实干净的黑框眼镜都无声的昭示着安宁与祥和。
屋里没有开灯,静谧的雨声,人仿佛会在讲述中睡去。
方锦华安静的坐着,十指交握放在桌上。
这是他第三次过来。原来的心理医生推荐他更换咨询师,原因是他跟方锦华和方晓已经太过熟络,影响了正常的咨询关系。
然而这个新医生也并非是完全的“陌生人”。
张一白拉开椅子坐在对面,平静地注视着方锦华。
其实这个时候再看他,就会发现他跟方晓一点也不像。
即使眉眼神似,气质却迥然不同。方晓热烈纯净,张一白给人的感觉更多是的是内敛,包容,审视。
也许跟他的职业有关系。
很多咨询师都有这个气质,这种气质让来访者放松,依赖,有倾诉冲动,但也极容易移情。病人爱上咨询师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张一白遇见了不少,大部分在沟通后都肯认同自己的移情现象,表示愿意同咨询师一起摆脱困境。
除了上次遇到的躁狂症患者。
恋爱要求没有得到同意,便雇人把咨询师打一顿,怪不得有人把咨询师归为危险行业……还好误打误撞遇到了方锦华,虽然是救错了,但张一白还是郑重的感谢了方锦华。
然而就方锦华在救“方晓”时的表现,以张一白的职业素养,多少能看出方锦华有些“问题”。他直言不讳的跟方锦华说了,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表示愿意帮助他。
“我们换种方式。”张一白打开笔记本,翻过几页,写上日期,再合上:“跟我来。”
他带着方锦华进了书房,屋里光线更暗,但是通风很好,陈设简单随意,靠墙有两排大书架,摆满了大部头的书籍。窗边有一个躺椅,躺椅上方的一盏小灯散发着柔和昏黄的光线。
窗外的雨还在下。
方锦华躺在椅子里,看着头顶的灯。
张一白说:“放松。”
方锦华闭上眼睛。
“你还在紧绷着。”张一白打开录音机,撇了一眼方锦华眉间的褶皱:“想些美好的事情,生命中最让你开心的事。”
过了一会,方锦华的眉头舒展了一点。
“想到了什么?”
“……”
“是方晓吗?”
“……”
“可以告诉我吗?”
“……”
“好,没关系。告诉我,最近感觉怎么样?”
安静了一会,方锦华的嘴唇忽然有些抖。
“放轻松。”张一白的声音很轻:“有一件事让你特别伤心,试着说出来。”
方锦华眉头微颤,喉结不停的滑动,他张嘴试图说话,张一白等着。
头顶的灯忽然灭掉了,可能是停电了,屋子陷入更深的黑暗。
只能听到雨声。
方锦华咬着牙:“我……”
张一白静静地站在躺椅旁。
方锦华喉咙里传来轻微的骨骼碎裂声。
“我……再也不想看见方晓了……”
——————
方锦华出去了很久。
方晓坐在沙发上,呆呆的。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惊雷从空中炸开,方晓吓了一跳,好像忽然醒了过来,抓起手机快速拨了一个号码。
一直是忙音,方晓耐心的等着,电话响了二十几下才接通,他并不在意:“方锦华,雨这么大,你快回来。”
“……”
“……方锦华?”
“……”
“你怎么不说话。”
“……”
电话那边忽然传来痛苦的喘息。
“你怎么了?”方晓抓着电话,雷声也没有盖过他的声音:“方锦华?方锦华?你说话!”
电话摔在地上,一阵悉索的声音,那边换了人:“是方晓先生吗。”
方晓愣了一下,急切的说:“我哥呢?我哥怎么了?!”
“你哥在休息,我让他一个小时后给你打电话。”
“我哥怎么了?你是谁?”
“我是你哥的心理医生,你哥在我这里没有问题。请您放心,稍后给您回电。”
对方挂了电话。
方晓立刻拨了回去。
这次对方接的很迅速。
方晓的语速很快:“你们在哪里,我要去看他。”
对方说:“你哥……应该不希望你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方晓立刻说:“你是心理医生,你应该知道他有问题。他应该没告诉您,我也有病,他要是有什么事情,我也活不成。”
对方并没有说话。
方晓说:“如果我现在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希望他不会后悔。”
“方晓。”对方直呼方晓姓名,说话温柔却不带感情:“知道你哥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我知道。”方晓握紧了电话,他的语速很快:“因为我太任性。嚣张跋扈。恃宠而骄。我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这方面没必要再多说,我现在只想见他。”
对方笑了起来:“你倒是明白……不过,你也并不明白。行了,我不多说,想来就来吧。“对方讲了一个地址:“你说的有理,真出了什么事,我的确没办法跟你哥交代。威胁人你倒是有一套。”
打开门,大雨倾盆如注,路面上没有任何车辆的影子。短时间内打不到车,好在那地方并不是很远。
草草翻了玄关的杂物架,并没有找到雨伞和雨衣,方晓干脆什么都没带,锁了门裹紧衣服冲进雨中。
到的时候,方锦华还半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方晓湿透了,浑身上下都在滴水,弄脏了张一白的地毯。方晓顾不得这个,扑到他哥椅子旁边,小声喊:“……方锦华,方锦华?”
方锦华并没有反应,呼吸冗长。
方晓问张一白:“他怎么不睁眼?”
张一白正在翻书:“不要打扰他,让他好好睡一会儿。现在这一刻应该是他这几年最幸福的时候……”方晓蹲在床边,紧紧抓着方锦华的手,侧过头来看张一白,张一白微微一笑:“我催眠的时候,让他做个好梦。你觉得他现在会梦到什么?”
方晓回过头去看方锦华,一动不动。
“刚刚的确是有点小意外。“张一白摘下眼镜:”我已经嘱托好治疗的时候需要关机,你哥应该是担心你,并没有听我的话。可巧我当时去客厅找东西,你就来电话,你哥当时处于深度催眠状态,接电话的时候脑子是不清楚的……”
张一白找了块眼镜布,细致的擦拭镜片:“深度催眠的时候被忽然唤醒是非常危险的,不过你哥遇见的是我。”张一白微微一笑:“所以是没什么问题的,你放心吧。”
“……我哥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这是患者的隐私。”张一白把眼镜戴回去,看着方晓:“二十分钟后,叫醒你哥。你吃了吗,我去吃晚饭。”
方晓并没有回答,一只手与方锦华十指交握,另一只手覆盖他的手背。
婚是要结的。
他未婚妻也需要做样子给父母看。他疑惑的是,要不要告诉方锦华真相,结婚是为了试探方锦华,为了逼方锦华妥协,可是方锦华却渐渐冷淡了。这是他始料未及的。方锦华收拾了行李,是要离开吗?他怕极了,于是昨天晚上,第一次,他给方锦华--了。
他觉得即卑微又下贱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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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忽然想起来,写这文第一章的时候用的手机还是诺基亚……确实拖得够久,我一定会把文完结的姑娘们/(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