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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低调远随飞扬
从来不知道原来敌人也可以这样促膝长谈。
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和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喝茶聊天。
墨玉麒麟在喝第三杯茶,药茶的滋味并不好,高渐夜自己拿了一杯,靠在软垫上,早递了一个给她,不过她没靠着的习惯,放在旁边没用。
高渐夜有些乏了,说话慢悠悠的,手里的杯盏摇啊摇,好像已经凉透的茶水是一杯美酒,可以让她细细品味。
麟儿坐在另外一边,多年练武的习惯,她并没觉得困。
“侬阿娘下葬时的衣服是新的,”她慢慢地说:“都是大人帮着操办……”
“这事离秦军破城有多久了?”高渐夜放下杯子坐直身子,扭扭脖子。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攻城——侬走得急啊,”麟儿仍是用手指描绘着杯子上的花纹:“那是山上,不想阿娘被秦狗辱了尸身,也是大人帮着选的位置。”
高渐夜点头:“这样很好。”
“你师父呢?”麟儿抬眼看看她:“你还没说完伊的事情。”
“没什么说了,”高渐夜的声音带着乏力的降调叹息:“他回来后卧床三日,第四日早晨叫我进去简单叮嘱了几句,就一直拉着我的手……告终……”
麟儿注意到她说的是“告终”,这本是形容青壮年男子辞世的用语。
高渐夜看了她一眼:“怎么?”
“告终……”麟儿没好意思直接问,只好重复一遍:“你师父他……”
“哦,原来是这个,”高渐夜笑一笑:“我师父辞世时候,正值而立。”
麟儿点点头:“侬还以为你的师父很老。”
高渐夜淡淡地笑了,又倒了一杯茶:“他对我,是师是父亦是兄。”眼睛却往外看去,没有什么目标。
东方渐渐泛出鱼肚白,海边的日出总是比别处来得早,淡淡的光从窗子射进屋内,又是一个好天气。
麟儿放下杯子:“你是个很有趣的人,你还藏着话,可侬却什么都告诉你了。”
高渐夜笑起来:“是么?你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有没有想过,做一个普通人?”
麟儿掀起兜帽戴上:“你知道,侬不可能离开流沙的……侬还会来,你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你看我是朋友了?”高渐夜垂眼看自己的左臂,有些嘲笑的意味,眼前的这个人,是伤了她的元凶,可是听了她的故事,又有些释怀的不讨厌她了。
麟儿打开门,回头看高渐夜一眼:“那你觉得侬和你是不是朋友呢?”
为什么每一次见到的人不算熟悉,说的话却远比熟悉的人多得多呢?
果然是够寂寞啊……
高渐夜想着,放了茶盏:“这样很好了。”
麟儿却突然欺近身,高渐夜往后退开一点距离:“怎么了?”
“侬喜欢白凤,”她轻轻地说道,高渐夜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喷在自己脖子上。
“我知道。”高渐夜回答,盯着麟儿看:“你——”
“侬也喜欢你。”麟儿笑起来:“所以,如果你喜欢伊,侬要和你公平竞争。”最后她竟然伸手摸了摸高渐夜的脸:“你真好看。”
高渐夜没有说话,在麟儿起来以后也起身:“谢谢。”
听到这句模棱两可的话,麟儿回头看了她一眼,闪到了屋外,高渐夜走了几步出来,院子里已经没有人影了。
昨晚那件事并没给胡姬的生活带来太大变化,她仍要买酒。
只是,她要到咸阳去,再开一家盼君归。
这是阎乐的坚持,也是她一直希望的事情,可胡姬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到了咸阳,她爱的男子就将成婚,娶的人不是她。
她将到咸阳去,继续卖酒,而她的爱人,就要成为赵高的女婿,从此飞黄腾达。
两个人,离得究竟是近了,还是远了呢?
本以为在这里等着他,终有一天会有结果,可等来的是什么?
就像一场梦,梦醒之后他决绝的离开,让她在背后疼得直不起身来。
她挡在阎乐和那个白衣公子中间,阻止了一场悲剧。
她知道若是打起来最后的结果如何,所以她挡在他面前——虽然他刚才才告诉她,“我要娶亲了,是赵高大人的女儿。”
前一句话让她高兴得四肢百骸都充盈起来,后一句又将她重重的打入谷底。她听到他说,“你不要做伏哨了,它不适合你。”
可是,她何尝不想告诉阎乐,“你也不要为廷尉府做事了,这也不适合你。”
可她看着男子决绝犀利的眼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胡姬终于看到男子走出来:“要走了?”
“嗯。”仍是简略地一声回答,从她身边走过。胡姬叹了口气,阎乐,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了。
胡姬坐在车上,这是阎乐叫手下给她雇来的,很舒服,但很孤独。
胡姬抱紧了双臂,为什么,明明是艳阳高照,却越发得冷呢?
我等了你这么久,等到的,就是一个近在咫尺也不能相依的结果!
盼君归……
盼君归……
我恐怕是,要盼上一辈子了……
而你,就算我盼了一辈子,你是否会回来看看我呢?
选择离开我,去娶富家千金,在你眼里,是否荣华富贵才是真实的?
为什么啊……
你选择无视我的爱,选择放弃我们之间的约定。
誓言,简单的几个字,根本就没有任何价值,可你用心来回答,我的情就比不上那些泛着铜臭味的金钱吗?
钱再好,人再美,终究会成为浮华泡影,可是唯一始终不变的只有那海誓山盟的爱。
我的心真的,你为什么连这些都不明白?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却一次也没有看见过你发自内心的笑容,或许是这黑暗的世界,压得人透不过气来,让你没有心情去笑,可是笑一下,为了我——难吗?
颜路推开藏书阁的门:“子夜,你怎么在这里?又呆了一夜么?”
高渐夜正在收拾杯盏,回头一礼:“二师公。”
颜路见桌子上放了两个,敛了眼:“你一个人呆了一夜?”
“啊……还有一位,已经走了。”高渐夜知道,凭着颜路的头脑不会轻易骗过,心一横就照实说了。
“可以告诉我另一位的名字吗?”颜路仍是温温润润的样子,没有大声也没有瞪眼睛发脾气,走到桌边将杯盏放好。
“是墨玉麒麟。”高渐夜看着颜路:“刺杀的原因,是因为我……碍着她…嗯,碍着她男女感情了。”
说完她自己倒自嘲地笑起来:“我似乎很不明白这样的感情。”
颜路知晓高渐夜的性格,便随手拿起桌上的竹简:“那是因为你还未经历才觉得它很飘渺,等你真正明白了,你一定怀着这种情感,喜欢上什么人了。”
高渐夜听着,听颜路说完笑起来:“二师公喜欢过什么人么?”
“嗯?”颜路温和地笑起来,颜路的笑,总会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我喜欢过,现在也一直喜欢,不过不是男女之情。”
高渐夜了然地点头:“同门之谊?”
“正是。”颜路答道,扬了手中竹简:“你也在看《周易》。”
“总有些地方读不太懂,有时间还请二师公指教。”高渐夜低头顺了顺“礼节”的两个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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