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漠志

　　同日，马车叮叮当当地走在枣树林里，天边刚泛起了一阵鱼肚白。
　　“大哥啊，那个打铁铺真的是在这里么？”周晟望了望无边无际的林子，心里的疑惑更加重了。因为家道中落只好四处寻活为生，那日在村头看见铁铺招伙计的纸告上写着“学徒月钱一两纹银”，头脑一热就跑去应征。来时就被人告知师傅性格古怪且不善言语，本以为坐个学徒打打杂就能得到一两纹银，现在的情况却不容乐观——他们好像把周晟带到了一个无人之地。
　　领头的人身着青色麻布衣，头发胡乱地缠在头顶，露出的两条粗壮的手臂上布满了或高或低的刀痕，眼睛也瞎掉一个。不过此人一路十分温和，并没有想象中的充满杀戮之气，出乎周晟意料的是这个壮汉竟一路和他称兄道弟。领头人思索了一下，说道：“雷师傅素来不喜欢人多嘈杂之处，所以当家的就给他选了这么个怪地方。倒也和雷师傅的性格相合，此地除了当家的手底下几个枣农会给夫人摘枣来，几乎一年四季都不见外人的。”
　　周晟心里啧啧了两声，后悔自己被银子冲昏头脑了，竟来了个如此荒芜人烟的地方，还要去伺候一个古怪的师傅。“大哥，这个雷师傅他以前收过徒弟么？”周晟想了想，小心问道。
　　“晟弟，你是害怕雷师傅待你不好？”领头人哈哈笑了两声，“只要不去碰雷师傅的禁忌，雷师傅是不会管你的。我以前就是他老人家的徒弟，混得好的话，有可能到当家的那里当个门客呢！我和你说啊，当家的就要比雷师傅好多了，小子努力吧。”
　　“大哥，你们那当家的是谁啊？这么厉害。”周晟好奇心起来了，毫不顾忌地闻起来。
　　“就是那晋地镖局王镖头的女婿阎公子啊，莫非晟弟你不知道？”领头人豪迈地回答，他隐瞒了阎辞的正业是军火交易，宛转地通过他那同样有名的岳父来介绍。
　　两人断断续续聊了一路，枣树林越来越密，地上已经有了飘下的枯叶，马蹄踩在上面咔嚓作响。隐约的丁当打铁声开始传来。周晟伸了伸脖子，一个矮破的石砌屋隐在枝桠里，看着看着不仅出了神。随着马蹄声越来越慢，一个赤膊打铁人开始出现在石屋的院子里，因为院墙只有孩童高矮，周晟能一眼望过去，那个男人每一下敲打都十分有力，火星从旁边的炉子里不停地溅出。男人慢慢或许是听到了马蹄声，转过头来，目光正好对着周晟，尽管隔了有二十余棵枣树，依然能够感觉到目光之中的忧虑。男人低了低头，应该是叹了口气，然后继续打铁。
　　“喏，就是那个，那个就是雷师傅。”领头人指了指男人，“雷师傅吩咐过了，他只需要徒弟过去就好了，我就不能去了。这些铁料，还拜托你送过去了。”领头人说了一句，便抽了一鞭马，原路返回。
　　周晟跳了下来，一步一步地走向石屋。他的心里突然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自己好像一步步走向了一个无法探知的黑色旋窝，变成片离树的叶漂在洪流里无法控制自己的命运。可是仍然会身不由己地走进去，那个在石屋里打铁的男人就像黑暗中的一盏明灯，将他吸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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